《Inside 5th（No.1xNo.2）》Dlackdcde

1、第 1 章

　　“你曾经说，没有人比你更清楚绝望的滋味。现在我懂了。”

　　****
　　No.2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直到他亲自来到这个昏暗狭小的房间，亲眼确认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他才终于确信了这个事实。
　　No.1倒下了。
　　他仍旧身穿他一贯穿着的那件西装，配以黑色的领带。他的面具被人取下，因此得以露出那张常年被隐藏在暗处的脸。他看起来是如此平静。他的呼吸缓慢而匀称，像是沉浸于某个漫长而遥远的梦境中，迟迟不愿归来。
　　这样的光景是极其罕见的。No.2曾无数次目睹对方从噩梦中惊醒的样子，伴随着恐惧、焦虑，不安以及无所适从。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No.2会毫不吝啬地向他们祈求，祈求他们赐予No.1哪怕是一个安宁的夜晚——但绝非眼前的景象。
　　眼前的No.1，仅仅是一具被人偷走了灵魂的空壳而已。

　　No.2小心翼翼地在床头坐下，以免压到对方的身体。
　　“No.1？”他开始呼唤对方的名字，轻轻地、柔和地，好像稍有粗暴便会伤及对方脆弱的神经。
　　“No.1，你听得见我吗？”
　　没有任何回应。
　　“No.1？”他又重复了一遍，得到的仍是相同的结果。
　　“那个……刚才我给他做了检查。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呼吸、血压、脉搏和体温也都正常，但是脑内是否有损伤就不知道了。我给在医院的朋友打了电话，他说会在三十分钟内赶到。” No. 4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尽管听上去有些犹豫不决：“我想……是不是应该把他抬到上面去。No.1一定不希望别人看到我们的总部。”
　　“我知道了。”过了足足十秒，No.2说。“请给我五分钟。请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
　　“好。”No.4点点头，“一会儿我让No.3也来帮忙。”
　　“谢谢你，No. 4。”
　　“不、不，我只是尽我所能……让我想想，还要准备些什么……”他的声音伴随着脚步渐渐远去，最终以远处大门的“哐当”一声作结。
　　房间里又只剩下两个人，正如往常一样。

　　DICE的作战会议通常会持续到翌日凌晨，随后每个成员各自回到自己的住所，假装只是刚刚经历过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加班。一个人住的No.2则没有这样的顾虑。只要保持手机信号通畅，他可以在任何时候和地点与前来咨询的客户进行沟通。而No.1——他无处可去。从父母那里继承下来的温泉旅馆早就申请了破产，他干脆卖掉自己住的公寓，搬进由地下洞穴改造的DICE本部。事实上，卖掉公寓换来的钱远不足以建设及维持本部的基本开销，绝大部分仍然是由No.2支付的，但他坚持如此。有时他彻夜研究，直到次日清晨才勉强睡一、二个小时，紧接着便是新一天的工作时间。
　　在没有客户预约的日子里，No.2会在这个房间里等他，做些会议总结和活动企划，或者在必要的时候强迫No.1上床睡觉。
　　可那时至少是有结果的，而不是现在这种无止尽的等待。

　　No.2伸出手，小心地触碰No.1的脸颊。No.1实在是太消瘦了。他吃的不多，又成天将自己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更重要的是，他对这个组织倾其所有——但这仍好过四年前，他穷困潦倒、走投无路的模样。比起当时，现在的No.1是执着的、充满斗志的。尽管在DICE成立之初，No.2对这个计划颇有微言，可假如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一定会走上与如今相同的道路。
　　“No.1……请你醒过来。拜托了。”

　　No.2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房间里待了多久，直到No.3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No.4说医院的人快到了，让我们做好准备。”
　　No.2站起身，和对方一起把No.1抬到外面。已经是深夜了，四周的街道逐渐冷清下来，只剩下少的可怜的几盏路灯还在各自的岗位上驻守。
　　No.4已经等在那里了，No.2注意到他换上了便装。
　　“那个，我在电话里说，你们是魔术表演时认识的朋友。”No.4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No.6说稍微伪装一下比较好。他和No.5在前面的路口望风。”
　　过了没多久，救护车驶进了巷口。几个大男人七手八脚地把No.1抬上担架。
　　No.2也登上了救护车。“让大家先回去吧，太晚会让家人起疑心。”他对No.4说，“这里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有什么事我会联系你们。”
　　No.4看起来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别太担心，他一定会没事的。”
　　No.2一只手扶着临时病床，视线一刻也不愿从上面离开。
　　“是的……我也是这样希望的。”他自言自语地说。

　　****
　　“是的，他暂时不能来上班了。什么时候？非常抱歉，现在他还在留院观察，要等医生最终诊断才知道。是的、是的……什么？不，我不是警察。不不，我也不是医生，我是他的亲友。是的……不，哪里的话，是我打扰您了。非常感谢您的谅解……是的，情况一有好转我就联系您。”
　　No.2挂断电话。他转过身，面前是重症监护室的透明玻璃窗。

　　出乎所有人意料，No.1的情况异常稳定。尽管有医生怀疑他是否服用了过量安眠药，但在全部检查结果出来之前，谁也说不准这个病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谨慎起见，他们坚持让No.1带上呼吸器。再过不久，白天上班的医生和护士就会陆续到岗，多多少少能够减缓夜间值班人员的紧缺问题。
　　No.2已经一整晚没有合眼了。凌晨三点的时候他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罐咖啡，然后在六点整给No.1的现任雇主打了一通电话。
　　DICE的六名成员，除了No.2自己经营咨询公司以外，白天都有各自的工作：普通的上班族、货运司机、药店经营、电子企业技术人员或是兼职零工——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还有家庭。整整四年，他们就过着如此这般的两面生活。与此同时，这个组织也逐渐成长起来，从当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型团体，到现在拥有相当可观规模的支持者。每逢新年和节气，还会有人给他们送去老家的特产和各式各样的自制点心。

　　No.2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扬声器那头传来No.3的声音：
　　“我今天上午的行驶路线正好到医院附近，要不要顺路搭车送你回事务所？或者你的公寓也行。”
　　“不麻烦你了。”
　　“不不，一点也不麻烦。我只是顺道来问问。”大概是自己拒绝得太干脆，No.3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尴尬。“你确定不需要休息一下吗？大家可以轮流换班……”
　　“不用了。我一个人足以应付。”
　　“是……是吗。我知道了。对了，No.4让我告诉你，这段时间他和No.5会在外面寻找ASURA的行踪。还有No.6，他好像从昨晚起就一直待在实验室里。”
　　“我明白了。”No.2点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没错，就是这样了。”No.3正要挂电话，仍然不放心地补上一句：“如果发生了什么，一定要通知我啊！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传话和驾驶的技能还是有的。毕竟现在……DICE的头儿就是你了。”
　　短暂的数秒间，No.2陷入了沉默。
　　“……说得也是。再次谢谢你，特地打电话过来。”
　　耳边传来电话挂机的声音。No.2把移动电话从耳边摘下，却发现根本没法将后者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他的手在剧烈颤抖。

　　****
　　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天，No.2把No.1从医院接回了家——确切地说，是接回了DICE的总部。
　　正如他原先猜测的那样，No.1的一切身体指数正常，唯有脑波处于极度低迷的状态。用医生的话来说，“胜似睡眠，却不是睡眠”。
　　由于不需要依赖呼吸器，也排除了产生并发症的风险，No.1的主治医师极其不情愿地在病人的出院同意书上签了字。
　　“虽然他向我保证，会不间断地向病人提供必要的保障措施……不，我不是不信任他。你们和他是朋友吧？”医生口中的“他”，指的当然是No.4。“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当然会遵从病人家属的决定……我已经听说了，他的双亲也在病床上，实在是令人遗憾的消息。现在我别无选择，只能信任你这个亲友了。”

　　No.4带来了生理盐水和葡萄糖，还有一些No.2从未听说过的药物。通过静脉输液，各种液体悄无声息地进入了No.1的体内，以最大可能维持他的生命。
　　经历过长时间的卧床，No.1似乎变得越发消瘦了。他的面部表情依然保持着不可思议的平静，仿佛这种面容来自一个孩童。
　　No.2坐在床沿上，紧紧挨在No.1身旁。他伸出手，试图像往常一样抚摸对方的脸颊，却突然退缩了。
　　“为什么是你？”他喃喃地说，“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十恶不赦的人？有多少吞噬他人血肉，把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上的人？被自己信赖的人背叛、被小人排挤、被夺走原本属于你的东西……为什么那些人可以继续逍遥自在，而你必须承担这些？
　　“我们太弱小吗？我们缺乏力量吗？为什么同样的事情总是在不断重演？难道我们的努力，我们的头脑与智慧只能换来这种结果吗？
　　“我曾经说过要救你的。可是我没能把你从那时的困境中解救出来，反而将你推得更深了；这次我仍然什么都没做到。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来救我？为什么是你——你救了我？
　　“No.1，拜托你醒过来。不是要创造可以容纳我们生存的社会吗？不是要建立乐园都市吗？如果你不能醒来，这整整四年来DICE所做的努力，还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No.1……求求你。求求你醒过来。”

　　****
　　No.6正在研制用于抵御电击的防护装置。
　　“……根据我的设想，它平时是一块盾的形状，但也可以改造成为上半身的盔甲，方便行动中使用。”他这样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模型演示给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看。“像这样……这样……”
　　No.3歪着头，竭力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No.2似乎也在认真听讲，视线却始终飘忽不定，时不时地游离到会议室的门口，仿佛下一秒，No.1就会安然无恙地从那里走出来。
　　待No.6的演说终于告一段落，No.2突然发问：“完成之后，由谁来使用这个装置？”
　　“什么？”No.6愣了一下，显然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让BAKU来吧？”No.3提议道。
　　No.6当即摇头。“行不通的。这个装置仅限人类使用，和BAKU的系统不兼容。如果要使程序兼容，必须添加几个模块……”
　　“了解了。那么，由我去吧。”No.2说。
　　“你疯了吗？”No.6瞪了他一眼。“几个你也不是那个家伙的对手。至少也要让No.3或者No.5这样的体格……”
　　“No.3还要负责驾驶和运输，不能让他冒这样的风险。至于No.5……”No.2托起下巴，“你确信他能掌握操控这个装置的技术吗？”
　　“少废话，大不了我来做！随随便便把机器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No.6说，“但是你不行。你这家伙不是DICE的参谋吗！如果你倒下了，组织要怎么运作？”
　　“你不是想成为首领吗？”No.2盯着对方的眼睛，慢慢地说：“到那个时候，DICE就由你来领导……”
　　“开什么玩笑！”No.6突然生气了，他“唰”地一下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你这是在逃避责任吗？别感情用事啊！”
　　“哦？是吗？”No.2毫不客气地以视线回击。
　　整间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No.3不安地看着处于对峙状态的两个人，这可是DICE成立以来绝无仅有的情景；倘若以往，站立在会议桌两侧的总是No.1和No.6，而No.2向来都是劝架的那一个。

　　突然，一声清脆的铃声打破了这股尴尬的局面。No.6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看上面的信息。紧接着，他的面色突然紧绷起来。
　　“怎么了？”No.3问。
　　“是那个家伙……”No.6的声音里带着少许的颤抖，更多的是忿然：“那个偷走ASURA装备的家伙！No.4和No.5发现他了！”
　　No.2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的装置可以立即投入使用吗？”
　　“那是当然。虽然还未经测试，不过我保证，它的电磁屏蔽率可以达到超过百分之九十……”
　　“接下来就是测试时间了。”No.2干脆地转过身，“走吧，别让No.4和No.5久等了。”
　　“哼，绝不放过那个家伙！居然偷走我们辛苦研发出来的装置……我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No.6也跟了上去。他的身后是No.3。

　　“No.1……这一次，一定要把你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