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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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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松看着推开门出来的少年愣了愣。
只是简单的深墨蓝色竖纹衣服配黑色斜纹宽腰带而已,居然也能穿出这样的豪华感。虽说是自己穿着宽松的浴衣,但穿在比自己高了11厘米的后辈身上还是略显紧凑,不止是袖子短了一截的问题,为了将就短缺的肩宽,少年特意没有把前襟合得很拢,继而露出优雅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结实胸板。浴后未擦干的水滴顺着微凸得精致的喉部颈线滑落有种不经意的性感,拨弄着湿发的少年眼光流转,在寻觅到笠松后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笑容。
搞什么啊……这个乱散发荷尔蒙的家伙……
笠松轻咳一声掩饰过自己一瞬的狼狈的心绪。
“这个,喝了。”
黄濑顺着笠松的手指看了看餐桌上的用漂亮的茶色器皿装着的颜色深沉的一碗液体,“这个是?”
“是姜汤哟,放了一点红糖调味。”笠松妈妈从厨房又端出一个樱花形的小碟子,上面井然有序地摆放了三只不同颜色的胖麻糬。她将小碟子放在姜汤旁边,抬头对黄濑抿唇一笑,“请用。”
“谢谢。”黄濑微笑鞠躬回礼,然后转头瞧坐在一边沙发上翻报纸的笠松。
被后辈用疑惑中带点拘谨的目光望着,笠松才想起来并没有为双方做过介绍。他放下报纸走过去,顺带抓走搭在沙发背上的干毛巾,举手盖在后辈湿嗒嗒的脑袋上,“这是我妈妈,那边是我姐。”
“打扰了。我是黄濑凉太,不好意思,刚才失礼了。”
“不不,是我们招待不周,欢迎来玩。”
笠松插嘴,“好了,寒暄等喝完汤再说吧,要凉掉了。”
黄濑朝他笑笑,拉开椅子坐下,“那我开动咯。”
笠松妈妈将黄濑换下的湿衣服晾起来后就回到了厨房继续做粽子和柏叶饼,体贴地把空间留给了年轻人。萤则毫不客气地一屁股直接坐在了黄濑对面,笑眯眯地支颌一边看着他吃一边盘问起来。
“黄濑君几年级了?”
“一年生。”
“诶,好高呢。”
“嗯,打篮球嘛。”
“我们家小幸也才178cm。”
“那个,小幸莫非是指笠松幸男前辈吗?”黄濑抬头瞅着抱臂倚在他椅背旁的笠松,一脸要笑不笑。
“是啊是啊,很适合吧?”
“萤你够了!”笠松的声音和萤笑意盎然的声音同时响起,“还有你!不许偷笑!”
与后辈低下头去忍笑截然不同,萤只是不在意地耸耸肩,继续八卦,“那黄濑君有女朋友了吗?”
“萤!”笠松蹙眉呵斥姐姐过分深入隐私的问题,况且他还清晰地记得与城凛练习赛前后辈一大早扑过来哭的事。
“没有哦。”与笠松相反,黄濑只是很轻松随意地给予了否定。
萤朝笠松皱起鼻梁吐了吐舌头,“放心好了,我只是看着帅哥关心一下而已,不会对你重要的后辈出手的哦。”她转向黄濑,露出惊奇的表情,“不可能吧,黄濑君条件这么好!”
笠松有些紧张地看着黄濑,而后者只是一直弯着温和的微笑,放下了因为喝干净了汤水而显露出底部描绘的一片绯色花瓣的瓷碗。
“没有遇见喜欢的女生。”
笠松吃惊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地就吐出了疑问,“那相田丽子呢?”
黄濑困惑地抬头望他,“那是谁?”
“城凛的监督……”
黄濑吃力地在记忆里搜罗了一遍,“啊!那个!——为什么前辈会以为我喜欢她?”真是不得了的误会!这回换成黄濑一脸惊讶。
“比赛之前你不是去过城凛吗?回来后说被甩了跑来哭的人是你吧?城凛只有相田一个女生吧?”明明被拒绝了还想见面……
“才不是!”黄濑打断他未完的推断飞快地回道,“是我邀请小黑子来海常,被他拒绝了!”当时只顾着撒娇没有注意到笠松认真地使用了“失恋”这个词汇而做出纠正的黄濑有种自作自受的感觉。
被一口气梗到无语的笠松盯了他良久,抬手啪地就拍到他脑门上,“——你什么时候说话能不要这么轻浮啊?!”
黄濑吃痛抱头,满声线载着委屈,“对不起!前辈讨厌我吗?”
“……没人这么说过吧?”
“那就是喜欢咯?”
“……也没人那么说过吧?AHO!”
“啊啊——”忽然就被扔在一旁的萤恹恹地伸手插入他们的问答,愤慨地翻了个大白眼,“麻烦你们回房关起门去交流感情好吗?碍眼死了!雄性生物什么的……全部都是HOMO集团啊?!”
“萤!”
黄濑倒毫不尴尬地夹起最后一个麻糬团子,一口吃掉,“我吃完了,谢谢款待。”
笠松趁机把人拉了起来,“来我房间再谈吧。”
萤掐着嗓子装模作样地欢送他们上楼,“乖乖地好好玩哦,不要打架哦。”
笠松关上房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有这样的姐姐有时还真是辛苦。
“不好意思,萤她就是那样,但没有恶意的。”
黄濑遭遇过的女生的数量级让他十分云淡风轻,“没什么,笠松妈妈和姐姐都很亲切呢。不过可以问下吗,好像没有见到前辈的爸爸?”
“啊,我爸爸是司机,黄金周是旅游旺季,所以正是他工作不在家的时候。请随意,坐地上或床上都可以。”
“那失礼了。”落座在床沿黄濑举目四望打量着笠松的房间。装修十分符合笠松一贯风格的简练。铺着天蓝纯色床单的床靠着里墙角落,和黄濑常年不叠被子不同,笠松的枕被都很整齐地叠放在床头。床侧对面是衣柜和书柜,床尾则是对着窗子的宽大书桌。最惹眼的是书柜和床之间的靠墙处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好几摞CD,以及旁边的谱架和打开的吉他盒。
“前辈喜欢听音乐吗?会弹吉他?”黄濑忽然发现虽然自己和这个人一周上课五天每天部活都见面,但除了篮球之外,却并不是真的那么知道他。他喜欢吃什么?看哪类的书?每天MP3里又放着什么样的歌?想去哪个天涯海角旅行?又中意怎样的人?即使不全部知道他的一切也如此向往着他,可黄濑还是想比旁人了解他更多更多。
“嗯,稍微会一点。”笠松靠着床坐在他旁边的地板上,虽然把人叫来的是自己,可笠松却并没有计划把他叫来后还要做什么。此时黄濑自动挑起了一个话题,让他着实松了一口气。
“那前辈来弹唱一首吧!”黄濑哧溜地从床上滑下来与他并肩坐着,张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笠松,“之前去卡拉OK的时候前辈都没有唱歌的说。”
本来就不合身的衣服下因为他两腿叉开摊平的豪放坐姿而露出两条修长的小腿。不知是因为做模特所以修理过还是天生就如此,经常运动而不缺乏漂亮肌理的小腿上并没有许多男性那般扎眼的腿毛,但又不似女生那般细嫩松软,显得干净利落而富有张力。
明明在球场上穿着校队短裤都看过无数次了啊!男生的腿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啊!动摇个毛线啊!以及忘记给他准备内裤了没注意妈妈拿走了他什么衣服所以这个家伙里面到底有没有穿啊还给我坐得那么豪迈!笠松内心咆哮着默默撇开了视线,“不要……我不太唱歌。”
黄濑对笠松对自己的包容度还是很有信心的,对着前辈耍赖也没关系,因为他绝对不会扔下任性的自己不管。
“前辈不唱的话,我就唱咯!”黄濑嚷嚷着说完,仰头张口就哼,“この眼が——”
笠松嘶地倒吸一口气,手脚麻利地侧身捂住了他的嘴。
“——我知道了!我弹就是了!”
得逞的黄濑笑眯眯地握着他的手从自己嘴上挪开,重点重申道,“是要唱哦!”
因为过分靠近的姿势而近距离无准备目击了那张帅到人神共愤还做出如此开心的笑容的脸的笠松觉得自己心跳顿了一瞬有了上涨的趋势。
明明内在只是个笨蛋后辈而已!
“吵死了!知道了!”他略带慌乱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迅速地起身走到吉他旁边,熟练地拿起来拨了拨琴弦。
“随便唱什么吧?”
“什么都可以!”
“真是的,”笠松抱着吉他在黄濑边上的床上坐了下来,“拿你没办法。”
笠松拖来一张黄濑以为是用来坐的小凳子,赤裸的左脚踩上去,将琴身的凹陷处恰好放在抬起的左腿上。他简单地试了试音,然后指法娴熟地拈拨起来。古典吉他富丽优雅而婉转的音色在这不大的房间中轻轻的荡响。
“これ以上何を失えば心は许されるの
(还要在失去什么才能让心得到宽恕)
どれ程の痛みならばもういちど君に会える
(还要再怎样痛楚才能与你再次相见)”
作为一个正常的日本青少年,并没有与二次元脱轨的黄濑很快就听出来那是秒速五厘米的主题曲。歌声并不响亮,少年带着轻微的感冒音的的嗓音杂着淡淡的青涩,并没有原唱那般沉厚沧桑的深情,但是却唱得十分认真。黄濑望着倒映在对面玻璃柜门上的那张专注的侧脸不觉安静地微笑起来,侧耳倾听。
“One more time 季节ようつろわないで
(One more time 不愿季节变迁)
One more time ふざけあった时间よ
(One more time 曾与你嬉闹的时光啊)
くいちがう时はいつも仆が先に折れたね
(每次争执的时候 都是我先让步)
わがままな性格がなおさら爱しくさせた
(你那任性的性格 反令你更加可爱)
One more chance 记忆に足を取られて
(One more chance 回忆绊住我的脚步)
One more chance 次の场所を选べない
(One more chance 无法选择下个地方)
いつでも捜しているよどっかに君の姿を
(总是在一直寻觅寻觅着你的身影)
向かいのホーム路地裏の窓
(对面的房子小巷的窗口里)
こんなとこにいるはずもないのに
(尽管明知道你不可能在那里)
愿いはもしも叶うなら今すぐ君のもとへ
(若能如愿希望马上就能去到你身边)
できないことはもう何もない
(如今什么也无法阻挡)
すべてかけて抱きしめてみせるよ
(我会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你)”
正等着他唱第二段的黄濑却听见他弦音一转,直接奔向了结束。
“诶!!这就没了?前辈骗人!”黄濑不可置信地使劲儿摇晃笠松的大腿。
小心抱着琴以免被他晃掉的笠松没好气地试图推开他,从文艺小清新系男生的幻觉刹那间落回了健气好强的体育系前辈的现实,“啰嗦!歌词不记得了!就这样!”
“诶!!!前辈唱的这么好,为什么不唱!”虽然黄濑自己唱不好但鉴赏还是没问题的。
“只是不走音而已,唱不出原唱的感觉,所以不太喜欢唱。”
“吉他也弹的很棒呢。”
“古典吉他的音色很棒吧。”笠松爱惜地摸了摸琴弦,“它主要用来独奏,而常用来弹唱的是民谣吉他。”
笠松见他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手中的乐器,轻笑着问道,“怎么了?想试试吗?”
“想!”黄濑兴奋地爬起来坐到床上。
笠松把脚下的小凳子让给他,然后耐心地指示他抱琴和拈弦的姿势。
“曲谱你会看吗?我找首入门曲子给你。”
黄濑手快地拉住准备去翻谱子的笠松,略带得意地说道,“不用了,我不懂看五线谱。不过,前辈你知道吧,大部分的动作我看一遍就能学会。”虽然没有认真去记忆,但闭眼去回想还是能清楚地记得笠松手指拨动的动作。
笠松挑眉,挑衅勾起唇角,“太天真了,黄濑。可以,你试试看。”
黄濑不信邪地尝试着模仿笠松弹了一小段。
“诶!”
“节奏感微妙地完全不对……”笠松哭笑不得地看着鼓着腮帮子苦恼的试着用各种方式拨动琴弦的金发少年,“重要的是,虽然手指的顺序是一点没错,不过居然全部都是简单的拨弦而已……”
“我不信!”黄濑将琴一把递给笠松,“再弹一次!这次我要连节奏什么的统统一并记住!”
并不接琴的笠松笑着摇头,“不要不服输啊小子,这么简单就给你学去了怎么对得起我练了近十年!”
笠松拍了拍那个仿佛耷拉着两个狗耳朵的笨蛋后辈的肩膀,“好了,抱好琴。”
黄濑抬头看他。
“先学会最基本的弹奏技巧吧。”
这么说着的笠松真的就这么认真地手把手地教黄濑弹了一下午的吉他,直到萤上楼敲门叫人下去吃晚饭。
“学得怎么样了?”听完两人下午的情况的笠松妈妈一边替黄濑再盛了一碗味增汤,一边好奇地问道。
“《樱花》还算有点像吧。”夹了一口粽子的笠松想起黄濑弹奏的“盛况”不谨慎地笑了出来,“这个家伙虽然模仿动作的能力超级强,但出乎意料的真的毫无乐感。”
“小幸……”训斥着儿子不应该这样讲客人的笠松妈妈看起来也不是很认真,不过她就算是担心也完全是白担心。
话语中的主角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反而兴高采烈地说道,“但是前辈的变奏版《樱花》乱厉害的……唔,这个柏叶饼做的好棒!”
手艺被称赞的笠松妈妈眉开眼笑,“喜欢就多吃点。”
“是,我不客气了。”
用过节日里传统而丰盛的晚餐后,一直淅淅沥沥的雨也终于收住了尾巴。
“停了呢。”笠松把手从窗外收了回来。
黄濑换回笠松妈妈帮忙烘干的自己的衣物后,就见到笠松拿着一尾鲤鱼旗站在客厅里等他。
笠松侧头示意了一下,率先向门外走去,“来吧。”
雨后的街道散发着特有的潮湿味道,昏黄的街灯暧昧不明,反而是云收雨住后清爽高远的苍穹中一轮明月皎皎,温柔地朝人间挥洒着银白的光辉。
笠松把鲤鱼旗递给黄濑,就着家中窗户透出来的光线拔起插在屋外插在臼状石头里的竹竿,把朝上的那头平放到黄濑面前,杆头上还挂着一只经过暴雨冲刷后变得沉重而皱巴巴的鲤鱼旗。
“会绑吗?”
“爸爸是因为妈妈总是在外地忙于工作才提出离婚的。” 黄濑突然说道“这好像是我十岁之后第一次过男孩节吃粽子挂鲤鱼旗。”
“……”
“所以很开心的说,今天。谢谢前辈邀请我来。”
“……傻瓜!”笠松一手杵起竹竿,一手抱过那个金灿灿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感觉自己薄薄的衣物无声地一点点被濡湿,在夜风中透着一丝丝凉意,“虽然爸爸不在,但是因为你来了所以家里很热闹,妈妈和姐姐都很开心。我也——很高兴你能来。所以不用说什么谢谢。”
黄濑紧紧地回抱住面前这个虽然普普通通说着话语底却带着催泪一般毫无矫饰的温柔的人的脊背,仿佛报复一般用力浸湿他的衣衫,“前辈太狡猾了!明明以前从来都没觉得寂寞……”
“是你太迟钝了!‘诚实地对待自己’是你的座右铭吧!”
“为什么前辈会知道……”
“那个——那只是那天路过报刊亭然后顺手买了杂志而已……”谁让封面上的人太扎眼啊,不小心就注意到了。
“明明真人就在眼前,直接问我好啊了。”黄濑的额头在笠松肩上蹭了蹭,“前辈的话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胡说什么呢,笨蛋,不要将鼻涕蹭上来!”
“……对了前辈,端午节的时候每家每户都会挂鲤鱼旗,有多少男孩就挂多少条。”
“……是这样没错……”
“那这算是前辈邀请我入籍吗?”
“……再胡说就抽你!”
“那我能叫前辈小幸吗?”
“绝对不要!——到底还挂不挂!”
“挂挂挂!”说着松开手抬起头来的黄濑几乎与平时无异,唯有一点微红的眼角出卖了他方才的感情汹涌。
“但是好像不太会绑呢?”
“你参照绑好的那条绑就好了——对就那样。”
“……可以了!”
笠松将竹竿重新插回石臼中,虽然湿掉的那只沉沉地垂着尾巴,但新挂上的另一只却顺利地随着盈盈的微风游动起来。
静静地微笑着的黄濑抬头看了一会旗子,忽然小声地问道,“我……可以再抱抱前辈吗?”
少年撒娇中带点犹豫的声音让笠松笑了起来,“真是没办法。”他朝他张开双臂,“谁让今天是男孩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