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38、第三十八章

　　一入天朝大营，再也不能像在陈将军那里一样自在，各营各部之间有着严厉的规定，没有允许，决不能随意出入，违令者斩。
　　颜箴所在的营部跟李连山不同部，有一次他在营门处看到一伙操练回来的队伍，其中一个背影很像李连山，想看看清楚，不留神走出营门，被守卫士兵挡着不准再行。
　　江德劭这次回来，也不像上次那样安闲无聊也能稳如泰山，偶尔眉头紧锁，心事重重，可等颜箴探究的目光望过来，立刻显得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
　　朋友有心事，如果不关心一下，也太过意不去，特别是这个朋友平时对自己很好，可颜箴知道，如果问了，自己就该有心事了，所以虽然觉得有点不够意思，却硬忍着不问。
　　没几日，有一名陌生的军人找颜箴，说元帅要见他。
　　颜箴只是在陈将军那第一次见的元帅，在他心里，对这个元帅根本没什么好印象。早在他们来大营时，连元帅的面也没见，直接由分配到各营，江德劭想与李连山分到一个营也没得到应允，后来就出现了李连山被人排挤、穿小鞋的事，然后比武受辱，在发生这些事的时候元帅没有露面，等终于露面时，是颜箴强行运功又为救伤员劳累整整一天一夜，乃至身体极度损耗，不支晕倒，李连山虽不明真相，但想给他找个清静地方休养，求江德劭找来陈将军与元帅交涉，误打误撞救了颜箴一命。那次颜箴昏迷不醒，也没见到元帅，只听说他当时很不高兴，心里早已存下反感。等第一次见到元帅时，是在陈将军认江虎为义子请客的晚上，那天元帅差点杀了江虎，虽然没说出来，可现场的紧张气氛大家有目共睹，连陈将军跟元帅关系那么好，都急出一头汗，若不是李连山真真假假那么一说，江虎的小命那天到底能不能保住，还是个未知之数。所以颜箴对这个元帅的印象差到极点。
　　可是元帅要见，不得不去，不然便是军法从事，颜箴又暂不想离开这里，只能忍气跟着。可这名军人又从披风底下拿出一套士兵的戎装让他换上。颜箴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满心疑虑，偏偏江德劭被人叫出去护理伤员，此刻不在，那军人催得又急，颜箴思忖片刻，开始换衣，趁那军人不注意，将那压在枕下的黑扁平盒子放在衣内。
　　元帅的大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大帐左右，各站着四十名军校，一个个枪在手、刀在腰，如狼似虎，面目狰狞，目光炯炯地盯着跟在传令兵后面的颜箴。
　　这里跟颜箴所在的营地真有天壤之别，森严得似乎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令人不由自主地就屏声息气。
　　传令兵来到帐前十丈远的地方，正待大声通报，一名服色看起来等级不低的副将摆手让他下去，示意颜箴跟他走，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大帐，却没进去，而是绕到帐后的一个小的帐门，副将站住了，示意颜箴自己进去。
　　颜箴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犹豫了一下，掀帘进去，里面跟他住的那个只能睡两个人、小的多一个人就几乎转不开身的帐篷可不一样，分前帐和后帐两部分，颜箴刚只看清就寝的床榻，帐帘就被外面的军人用力挥上。
　　这里很黑，只从大帐中间隔板处透出隐约的光线，并从那里传来隐隐说话声。防人之心不可无，颜箴不知元帅让自己来此，心生警惕，摸摸衣襟内藏着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前帐声息渐消，再过一会，眼前突然一亮，颜箴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挡在眼前，冷不防一阵风声袭来，颜箴想也不想，左手指甲一弹，只听一声闷哼，声音甚是耳熟。
　　然后另一道闷哼，声音也见鬼的熟悉。
　　颜箴一愣，这时眼睛也适应了光线，放下手，皱着眉头首先看那个正往下趴的人——李连山，急忙伸手扶住。再看发出第一个发出闷哼的人，一声军服，惨兮兮地趴在自己脚下，身形极为熟悉，可还是不敢认，用脚尖翻过来一看，居然是江虎。
　　颜箴顾不上发愣，手脚不停，从怀中翻出解药，一手一个，分别塞到两人嘴里，过了一会，两人相继发出喃喃的骂声。
　　李连山虚弱地骂道：“你奶奶个……熊……敢毒老……子……看……老子不……挤出你……”
　　江虎发出哭腔：“师……兄……你眦目必报……乃小人行径……也……”
　　颜箴叹着气安抚他们：“你们没事吧？我不知道是你们，下得这个药比较烈，服下解药后必须三个时辰不能说话不能动，否则毒气攻心，神鬼难救。”
　　李连山立刻停止骂声，江虎却不停口，“骗鬼……你……什么……什么时候做的……这种药……”
　　李连山的骂声又起：“他娘……的颜箴……你还敢……骗老子……等老子……好了……”
　　颜箴皱眉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元帅要见我，他人呢？”
　　陈将军的声音在隔板外响起：“元帅在此，你先把你布的毒药给撤了……”
　　……
　　颜箴总算知道元帅为什么要见他，而且还要这么装神弄鬼，原因只有一个，对付监军。
　　元帅和监军的矛盾由来已久，以元帅为主的将军们主张与南伽摆开阵势硬碰硬，早早把南伽赶出自己的国土，早日打到他们的国都，干脆灭了南伽。若是这次天朝派遣的军队还是由元帅自己掌握大权，这个愿望估计已经实现，可是……朝廷好死不死地又派了一个参与军队调度和决策的监军，这监军的后台不小，皇太后的亲侄子、当朝太师的亲孙子、国舅爷身兼中书舍人的亲儿子，自身的官职虽然不太大，只是从四品，在一部分人眼里，比李连山的皇弟身份含金量更高。
　　这监军倒不是那种什么也不懂的白痴，读过书，一肚子学问，说起反对出兵的理由头头是道，把这帮只会打仗不会辩论的大老粗们弄得一个头两个大，每次争辩下来，主战的将军们都恨不能一拳把他打死，但每一个又不敢动手，没办法，家眷们都留在京城或是守地，这边一有动静，那边就可能灭了族，打又打不得，闷又闷煞，只把这些军汉们愁得一个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所以等陈将军、江德劭被颜箴药倒的事情传到元帅耳中后，立即想出一个计策。
　　元帅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让颜箴出手药倒这该死的监军，又不能让他死，让他以为自己生了病，等他滚回京城，元帅就能重掌军权，就能挥师南下，攻破南伽国都。
　　听到这，颜箴先是狠狠地瞪了江虎一眼，瞪得江虎缩了头，又狠狠地瞪了李连山一眼，李连山毫不示弱，用更狠的目光回瞪过去。
　　陈将军不住地帮腔，说着如果他帮了他们，会有什么什么样的好处。颜箴听了，嘴角不时浮起一丝讥诮的冷笑。
　　任陈将军说破嘴皮子，颜箴只不做声，江虎刚哼出一声，就被一道冷厉的目光吓得住了口。
　　李连山挣扎着坐起来，说不用求颜箴，不就是皇太后的侄子嘛，有什么了不起，他这提刀砍了那厮的头，大不了他以命抵命，只要大军能破了南伽。
　　陈将军当然要拦，一把将他按得重新躺倒在榻。
　　颜箴冷眼看着，然后笑起来。
　　李连山问：“你笑什么？”
　　颜箴淡笑道：“我突然想起你前些日子说过的话。”
　　李连山狐疑地盯着他，“什么话？”
　　颜箴道：“我不骗人，我要靠真本事让他们服我！”
　　李连山的脸登时涨红了，一时说不出话。
　　元帅看着，上前说道：“世子，我们是军人，有句话你应该听过，兵不厌诈，有时候，并不是只凭武力便能打败敌人，必要的时候，也要使用计谋。”又看着颜箴说：“你知不知道，只凭你的反对，我就能依军法砍了你的头……”
　　颜箴冷笑道：“我知道，但在此之前，你也别想活……”
　　陈将军头疼道：“哎呀，你们怎么一下子弄到杀头上面去了？小虎，快劝劝你师兄，老高，你先别说话，这小子以前是江湖人，不太懂咱们的规矩。”
　　颜箴冷冷地跟元帅冒着怒火的目光对视，冷不防腿上被谁打了一记，低头一看，是江虎。
　　江虎一脸忿然，指责道：“师兄，你装什么装？以前在……在家里，也没见你这么正义，二师兄惹了你，你不照样把他弄得半个月起不了床？那些江……来看病的，有一个调戏五婶的闺女，你不是打报不平，害得他终身不举？比起那些事，这事算啥啊？不就是药倒那个监军嘛，又不是弄死他，这对你来说轻而易举的事，你至于这么为难他们吗？我也就是师傅不会配制这些东西，不然还用得着求你？”
　　颜箴转向他，面沉如水，问：“我还没问你，你怎么穿着这一身军服？”
　　李连山说：“你不也穿着？你怎么穿的，他就怎么穿的，难道你想让他一进大营就被当成奸细砍了不成？”
　　三个人正争着，后帐的那个小帐帘突然打开，先前带颜箴来的那名军人急冲冲来报，监军带人正往这里来。
　　元帅一听就露出烦恼的神情，陈将军头疼道：“我就说让你去我那，你非说不肯，说没事……现在怎么办？他要是看到我在这，罗嗦起来……”
　　元帅搓搓手，骂道：“奶奶的，这厮怎么会突然杀回来。”
　　想了想又道：“世子，委屈你一下，”说着拉开被褥把他盖上，并嘱咐：“世子身体微恙，颜箴你是送他过来的。”
　　可惜还有一个江虎，陈将军想拉他起来，被颜箴制止了，现在他们虽然能说出完整的话，但不代表就能站起来。
　　颜箴揪起江虎塞到床下，威胁道：“不准出来，不然我饶不了你。”
　　江虎挣扎着伸出头问：“我若是听话不出来，你是不是就饶过我上次药翻你的事？”
　　他居然还敢提这事，颜箴气得就想先下手惩罚，可一听到帐外一声比一声近的传报，“监军大人到”，只能暂忍着，低声说：“只要你不被发现，我就饶了你。”
　　江虎开心地缩回去，又伸手捅李连山，“喂，让我躲你床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偷情……”
　　李连山小声笑道：“你若是女子，我不介意你挤我被窝。”
　　颜箴听了一阵怒火上涌，差点就要揪他们出来，这时通报声已经来到近前。

作者有话说

　　唉，这一章憋了我好久，写完了就推翻，不知道怎么才能接上我原来的设想。
好不容易写出来了，亲们凑合着看吧。
对了，中秋节亲们过得开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