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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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为止的我的故事当然只是一个非常浅薄的铺垫。我从那最最开始的时刻起，细细的，从头至尾的理顺我此生最为刻骨铭心的一段往事。真正的高-潮部分还要在更后面，这里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就是我如何在青春悸动的蛊惑下行差踏错的经历。
我记得很清楚，十中的录取通知书是在七月下旬寄到我家的。露在暗绿色信箱外火红耀目的那一角，燃烧殆尽了我心中所有的忐忑。我父母都是最普通的工薪阶层，老老实实干了一辈子，属于就算想给领导送钱都不得其门而入的那类人，在那时那种光优秀不够后门还要找够的大背景下对于自己女儿的前途十分担忧。十中作为全市前三甲的名校，他们都觉得以我这种懒散悠闲又随便的个性能考上简直是有如神助，因而请了亲朋好友在我家附近的饭店好好庆祝了一番。
受邀的客人大多是爸妈多年的好友和关系好的亲戚，大家都是真心为我也为我爸妈高兴。酒过三巡，这些叔叔阿姨们的兴致也越发高涨，酒桌上气氛热烈喧闹不止。我对于大人们的娱乐方式十分兴味索然，就借口去买东西跑出了酒店。
家乡盛夏的夜晚跟白天温差不大，非常闷热，一出酒店我就被迎面扑来的热浪弄得很难受，不过也没回去，而是在路边闲逛起来。那个时候城里还没有大规模驱赶小摊贩，而这一带又是夜市最热闹的几条街之一。街道两旁一家挨着一家的夜市摊白炽灯的亮光划开夜幕，摊主们大多是中年人或老人，很多都是夫妻俩一起坐在简陋的小棚子里，男的穿上面破了小洞的白色汗衫跟大裤衩，女的一身宽松的碎花衣裤，坐在竹编的椅子上一边看小电视一边招呼客人。有一些还带着孩子，似模似样的跟客人讲价。这个氛围很容易感染人，至少我每次晚上经过，都会忍不住逛逛这里的夜市摊。
我一家一家的转过去，有卖各式各样小玩意的，卖茶杯茶盏的，卖衣服的，卖盗版碟的，种类特别丰富，有的时候还真能看到叫人心动的东西。我眼光瞄到一家卖小玩具的摊子上摆的一些小娃娃很有意思，那摊主家七八岁的小孩正在摆弄。那娃娃可以照肚子上的一个断口拆成两半，里面是中空的，还有一个小一些的一模一样的娃娃在肚子里，然后那小孩继续拆下去，拆了足有八九个，最后剩下的一个就只有一个指节大小，可怜兮兮的在最里面里呆着。然后那小孩子把这些娃娃单个再拼装起来，从小到大码成一排，看上去憨头憨脑又整整齐齐的很有意思。
这东西我以前就在夜市摊上见过，不过这一家的娃娃似乎颜色格外鲜艳可人，我心情也不错，站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
那店主家的小男孩看到我，十分熟练地招呼道：“姐姐，有意思吧？这叫俄罗斯套娃，一个套一个的，我家进的货都是最好看的，姐姐买一个吧！”
我暗想今天刚拿到理想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犒劳一下自个也没什么，就准备开口问价钱。刚上前一步，边上过来一个男孩子，停在我的斜前方，一来就拿了那个我看着最顺眼的套娃。
“多少钱？”
恩……这声音总觉得挺耳熟。这背影瞧着，也颇像一个熟人……
“十块一个，大哥哥。”在小摊主回答的时候，我试探的拍了下他的肩膀。
面前的人回过头，果然没认错。
“黎朱？”他看到我，有点惊讶，随即就笑起来，“真巧啊，你也来这逛夜市？”
我笑眯眯地指指后面：“我家就住那儿，我经常来的，倒是第一次在这看见你。”
于弦拿下巴点了点我爸妈吃饭的那家饭店：“我爸妈在那儿请客吃饭呢，我无聊就下来转转。”
“哎？”我乐了，“我爸妈也在那儿请客吃饭哪。”
他啊了一声，随即乌黑的眼珠动了动，似是想到了什么，弯了眼睛：“你是不是也是刚拿到录取通知？”
我想起他也是要考十中的，爸妈请客吃饭估计是跟我一样的原因。于是忽然兴致来了，最初拿到通知书时那短暂的兴奋劲又烧起来，傻兮兮地拉着他的袖子点头如捣蒜，跟他分享最激动喜悦的事情。
“是啊是啊，我今天刚拿到！你也拿到了吧？于弦，我们又是校友啦！”
他也由着我傻乐，打趣道：“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缘分继续跟你共用一个橡皮就是了。”
我也不计较他的揶揄，想拉着他再说几句，却注意到边上被我们晾了半天的小老板正愣愣地看着我们。注意到我的视线，小男孩摸了摸后脑勺，憨笑道：“你们感情真好，哥哥姐姐好般配啊。”
我怔愣了下，然后脸立马涨成猪肝色，赶紧摆手：“什么跟什么呀，我们是同学啦同学！”
于弦倒是浑不在意的样子，饶有兴味地扫了我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十块递给小男孩，指着之前看中的那个套娃说：“就要这个了。”
小男孩高兴地收下钱，拿起那个小娃娃递给于弦。
我还是有些脸热，咳嗽了两声以作掩饰，眼红地瞅了瞅于弦手上那个我看中的娃娃。
下一秒于弦就转过身来，拉出我的手，把套娃放在我掌心上。
“黎朱同学，恭喜你考上名校十中。从今以后，你要更加努力学习，天天向上，锻炼身体，报效祖国。要记住，今天你以十中为荣，明天十中以你为荣，祖国的未来就系在你身上啦。”说到最后，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龟裂，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傻愣着捧着手上的俄罗斯套娃，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跟着他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笑完以后，我又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你不是也拿到录取通知了么……不能光我报效祖国，你也要报效一下下吧……”
“好。”他点点头，很自然地拉起我的手，“那我们再往后看看，看有什么可以颁发给我，以资鼓励的好东西。”说着说着又笑起来。
我看着被他抓着的右手，想起刚才的事，脸又红了红，摸摸鼻子，跟着他把夜市挨个逛下去。
大概逛了五六家，于弦被一个卖文具的摊子吸引了注意。我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眼光落在一本速写本上。
A4的开本，淡咖色的封面，上面是一幅枝叶繁茂的大树的素描画。挺朴素的，但是干净的感觉很适合于弦。
于是我自己上前跟老板问了价钱。
老板是个谢顶的中年男人，他们家电风扇可能是坏了在一边不转，他拿着个大蒲扇不停扇脑门上还是全是汗。他老婆坐在边上看电视里播的《情深深雨蒙蒙》，看得万分认真，不理外界事。
老板被燥热折磨得蔫蔫的，眼皮都不抬地说：“十二块钱。”
我拿过那本速写本翻了翻，里面纸质很不错，于是就要掏钱，却被于弦按住了。
“老板，十块卖不卖？”
“不行，不还价，就十二。”
于弦可怜兮兮地望着老板：“我们是小学生，没那么多钱，身上就只有十块钱。我妹妹看我喜欢要给我买，您就卖给我们吧。”
那老板终于舍得瞅了我们一眼：“哟，小兄妹俩啊？现在一家两个的少啊，龙凤胎吧？感情不错啊。”
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们从“好般配”又变成龙凤胎了，这夜市摊主从小的到大的眼神都挺好的啊……
于弦却眼睛都不眨的在那点头：“是啊是啊，是龙凤胎，我早她五分钟生，感情一直都很好，叔叔眼力真好。”
那老板估计也是挺无聊，呵呵笑了两声说：“你们爸妈怪有福的。”他看我眼巴巴瞅着那速写本，就挥挥手，“好，十块就十块吧。小兄妹俩长得好嘴又甜，我不卖你们都不好意思。”
“谢谢叔叔。”我赶紧掏钱，顺便无语地用余光瞥了眼旁边的便宜哥哥。
已经不早了，我俩一边往回走我一边问于弦：“你干嘛非要还到十块？”还胡扯什么龙凤胎……
“我们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报效祖国嘛，不能你值十块我值十二啊，多不公平。”他心情显然很好，促狭地扫我一眼，“而且你是妹妹嘛，还是跟我很‘般配’的妹妹，怎么能让你破费呢，是吧？”
于是我一路表情精彩地跟他一起回了酒店，他站在包厢门口用速写本轻轻敲了敲我的脑袋。
“黎小朱，九月再见。”
我翻白眼：“哥哥不用太过思念，妹妹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大笑着闪进包厢里。
口袋里的俄罗斯套娃沉甸甸的，我慢吞吞地往我的包厢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又控制不住面部表情，傻笑一气。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