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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二 你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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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瓷醒过来的时候,床前坐着阿眉。
阿眉一见白瓷睁开眼,眼泪就往下落,“夫人,你千万别多想,你眼下怀着小世子呢,伤着身子不好。”
白瓷张张嘴,声音嘶哑,“他怎么样?”
“我出来的时候王爷还很好……”
白瓷咧咧嘴角,不知道这个很好是不是真的好。
她摸摸脖子上的绳子,下面坠着的,是他的玉符。
“舅舅呢?”
“穆先生刚才出去了。”
白瓷闭上眼睛,看样子,穆梓琛也放心不下。
白瓷感到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她忽然就哭了。
白瓷在床上躺了两天,她心情十分不好,也没有胃口,但还是勉强自己按时吃饭。她现在更珍惜这个孩子,他流着李清逸的血,也流着她的。
穆梓琛回来什么也没说,白瓷也没有问,她不敢。
终于,三天后,她见到了李清逸。
李清逸是被抬进来的。
白瓷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他被抬进卧室。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跟着走进屋去。
李清逸浑身是血,身上还插着一支箭。但人还清醒着,看到白瓷,困难地动动手指。
白瓷脚步虚浮地走到床边,张了张嘴,但她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她看着床上的人,他是那个跟她同床共枕的人,然而,好像又不是。
白瓷身子不太方便,她慢慢蹲下来,握着李清逸的手,将脸埋入李清逸带血的手掌。她需要确认他的温度。
李清逸轻轻动了动手指,在白瓷脸上摩挲了一下。
白瓷的眼泪落入李清逸的手心,晕染了他手心凝结的血块。
李清逸动动手,白瓷抬起头,看到他动了动嘴唇。她凑过去听,却听到他断断续续说,“你,唱个歌,给我听。”
白瓷摇头,眼泪落在李清逸脸上。
李清逸使劲咧开嘴角笑笑,“就唱,那个,别情。”
白瓷哭的更凶。
李清逸气若游丝,“这回,真是要别情了。”
白瓷愣愣地看着李清逸,她在反应他说的话,别情。
穆梓琛拿了个包进来,“没用的人都给我出去。”又转向阿眉,“去烧热水。”然后看一眼李清逸,“唱什么歌,都什么时候了还调戏自己老婆。”再看白瓷,“你,出去。”
白瓷根本没听到穆梓琛在说什么,有一个瞬间,白瓷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整个人都是空的,从头脑到心脏,只有微弱的心跳声从腹部传来。
白瓷忽然握住李清逸的手,放在自己腹部,“王爷,这是你儿子,你摸摸他,你还没有看到他,你说过你要看他出生的,王爷,你摸摸你儿子……”
“他人还没死,你哭什么哭!”穆梓琛烦躁了,“活着抬进来的,我还能让他死着出去?”
白瓷忽然反应过来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神医穆,她急忙站起来,嘴唇哆哆嗦嗦地叫他,“舅,舅舅,你,你救救他……”
穆梓琛面色不善,“那就别耽误时间,你站时间长了不好,先出去,待会儿我叫你。”
白瓷看向李清逸,李清逸笑着冲她点点头。虽然那个笑容,很艰难。
阿眉烧好热水进来,扶住白瓷,“夫人,我们出去等吧。”
穆梓琛在里面很久,白瓷一直站在门口,阿眉实在劝不动她,只好搬来了椅子放在门口让她坐。
白瓷从看到李清逸道现在一直在抖,送李清逸来的人也都守在门外。他们默默地看着这个发抖的女人,眼神哀伤。白瓷在为自己的男人伤心,而他们,在为自己的王爷,将军,领袖伤心。李清逸这些年戎马生涯,在将士们心中,他是一尊保卫西川江山的神。只要有李清逸,那么他们的心就定,手就稳,他们就敢不要命,和敌人血战。因为他们身前是李清逸,所以他们不会怕,不会输。
可是现在,神累了,神受伤了。
直到天黑,穆梓琛才黑着眼圈从房里出来。白瓷试着站起来,可她发现自己动不了腿。她想问问里面的男人是不是一切都好,可她也张不开嘴。
院子里有很多人,可是此时,安静的像一座空坟。
穆梓琛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伸到一半发现有很多人在看他,目光复杂,有期待的有不满的有惊喜的有渴望的。
穆梓琛伸在半空的手慢慢收回来,“怎么了?”他很奇怪。
阿眉有些着急,低声问,“先生,我们王爷……”
“啊,”穆梓琛露出一个恍然大悟地表情,“李清逸啊,死不了。”
他一松口,现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气氛慢慢活跃起来,有人低声说话。
白瓷扶着椅子站起来,看着穆梓琛,穆梓琛看一眼白瓷,“干嘛那么看着我?我不是让你回去睡觉吗?你信不过我?你不知道我当年是……”穆梓琛话还没说完突然停住了,白瓷跪在了他面前。
“谢谢您。”
这下穆梓琛手忙脚乱了,“哎呀你这是干什么,臭小子是我外甥,我还能不管他?只要他没死透,我拼了命也会救他的……”
白瓷依然跪着,“谢谢您。”
穆梓琛伸手来扶她,“快快,快起来,臭小子醒了知道你这样,又要跟我闹。”穆梓琛看着白瓷满脸泪水,伸手胡乱在她脸上抹了一把,权当给她擦眼泪,“那个阿眉啊,快送瓷儿回去睡觉,马上都要生的人了,还这么折腾,到时候受累的是我知不知道啊?”
阿眉不知道为什么夫人生孩子受累的是穆先生,但她还是应了一声“是”,过来扶白瓷。
看着她们进了卧室,穆梓琛摸摸肚子,“饿死我了……”再一抬眼看到面前的一片人,神色警惕,“喂,你们带吃的来了吗?”
眼见各位身强力壮地将士们摇摇头,穆梓琛不干了,“喂喂喂,别以为我这里管吃管住啊,李清逸放她老婆在这里都送了银子送了吃的来的,我这没你们的饭,快回去吧,走走走。”穆梓琛挥挥手。
“王爷没好,我们不走。”一个身材高大的将士说。
“对,我们不走。”一群身材高大的将士说。
穆梓琛绝望了。
白瓷睡的很不安稳,她在梦中总看到李清逸浑身是血的样子。她在梦中叫他,不是王爷,而是李清逸。她一声声地叫他,而他没有回应。
白瓷挣扎着睁开眼,阿眉不在,她坐起来,擦擦额头上的汗,握住了垂在心间的玉符。
白瓷走到李清逸躺着的屋子门口,有人站在那里守着,看到她,叫了声,“夫人。”白瓷低低答应了一声,伸手推开门。
李清逸躺在床上,擦掉了脸上的血迹,依然是眉目俊朗的翩翩王爷。只是,他现在那么安静,安静地像尊雕像。
白瓷走过去,握住李清逸的手,低声唤他,“李清逸。”
床上的人当然没有反应。
“李清逸李清逸李清逸……”白瓷也不知道自己叫了多少声,她只想叫他的名字。在一个阳光晴好的早晨,身上的男人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对她说,“叫我李清逸”。
当时她没有叫,现在她要补回来。这是她的男人,她要让他听到她在叫他。
在穆梓琛心疼粮食的絮叨声中,三天过去了。李清逸依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穆梓琛每天晃过来给李清逸搭搭脉,就又晃走了。不开药也不扎针,有将士不愿意,穆梓琛又开始不讲理,“不愿意让我看你们把人带走啊?干嘛留在我这里啊?我倒要看看离开这儿他能不能活过两个时辰啊?”没有人敢冒这个险,而且夫人又这么信任这个类似于江湖游医的穆先生。现在能做主的只有这个没名没分他们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夫人,可他们知道王爷每两天就往谷里送一封信,她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看在白瓷的面子上,将士们愤愤不平地收起了想要揍人的拳头。
白瓷每天都坐在李清逸床边,有时候唱个歌,有时候说说话,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就坐着,看着他。
但白瓷每天都会叫李清逸的名字,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明明知道那个人不会回应她。可是她叫了,才能感觉到他在。虽然他不能回答,可是他在。
白瓷握着李清逸的手,低着头,“李清逸李清逸李清逸……”
“做什么。”
白瓷依然在叫,“李清逸……”
她忽然反应过来,抬头看去,床上的男人正含笑看着她,“叫我做什么。”虽然声音暗哑,面色憔悴,眼窝深陷,然而,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