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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love can fall out from the sky

      对于希瓦来说,那天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从车窗看出去的一眼已经构成了足够的理由。

      希瓦并不喜欢人类,虽然她一直混迹在人类社会中,但是祖先的传说已经足够让她和其他暗精灵一样不喜欢人类。
      ——但是那个鬼泣不一样。
      鬼泣从来不在意她做什么,也不过问,与其他情报员交换情报而突然消失再出现鬼泣也从来不在意不向别人提起,只是在她很晚回来的时候会看见他一直坐在那里看书,然后在五分钟后夹了书签去睡觉。
      原本暗精灵在人类世界里出现就已经是令人精神紧张的事情了,但是鬼泣并不在意,也不提及,两个人谈论的永远都是关于旅费和生活的。如果偶尔提起暗黑城到底是什么样子,希瓦就告诉他暗精灵的世界是怎样的,然后再次转回晚餐吃什么的问题。
      鬼泣去哪里,希瓦就跟着他去哪里。这并不是因为她无所事事,她只是在等一个情报,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元老院最希望得到的情报,它足够构成一场战争,可能会击败人类,可能会覆灭暗精灵,也有可能两败俱伤。
      希瓦对自己的同伴戏称过,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一件事,可以为自己那个过于遥远的目标尽力,这也是她选择了死灵术士这条路的意义。而在瘟疫爆发过后,亲眼见过整个诺伊佩拉地区变成冰冷的死亡地狱,为元老院传递情报便成了她最重要的事情。
      ——理应这样的,不管怎么样都要将情报送到暗黑城,然后就是未知结果的战争。
      然而现在看起来,这个想法更像是曾经的一个梦。
      希瓦依靠着一块缺了一半的墓碑上,从身流出来汇成一洼的剧毒的□□来看,大概她在这里休息了不短的时间。
      “……尼古拉斯。”
      舌头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甚至连蜘蛛王子的名字也念不清楚。希瓦感觉自己似乎是做了一个温暖明亮的梦,一切都按照理所当然的路线行走,就算是在遇到了那个鬼泣之后。
      “主人。”
      蜘蛛王子的死灵优雅鞠了一躬,丝毫不在意眼前召唤自己的人已经被病毒严重侵蚀得面目全非,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
      虽然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但是尼古拉斯的眼神永远都很温柔,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他忘记了多少次,永远都是一个温柔的死灵。
      “……尼古拉斯,”希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晰一些,能让尼古拉斯听清,“你说,那只鬼泣怎么样呢?”
      “对不起,我没有见过主人说的那个人。”
      她以前问过尼古拉斯无数次这个问题,尼古拉斯也无数次给过她同样的答案,永远都那么有耐心,似乎知道希瓦会一直问下去一样。
      她以为自己虽然平凡但会一直有着暗精灵的骄傲,如果需要的话她会变得很伟大,为了她所信仰的暗精灵的荣耀,为了暗精灵族群和暗黑城,可以不择手段,就算只有同在社会底层的死灵术士才会明白这么做的理由和决心,她并不在乎什么时候会突然死去,依然淡然面对元老院与女王对立的时候,变的只有瞬间的生命。
      最后一次离开的时候鬼泣嘱咐她回来的时候买苹果,她的回答依然是很随意的语气,其实掌心早就被自己死死掐紧。
      可以对他说什么呢?这一次要去接的情报也是罗勒莱想要截获的,虽然她还是有一半的信心不会被罗勒莱拦截下来,但是不管怎么设想,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她都不会活着回来——罗勒莱不信任她,很早以前她们就决裂成了相反的两面,而隶属于元老院,又有谁相信她不会将情报交给元老院院长夏普伦,会相信她根本不想触发这场战争。
      ——在元老院方面是背叛,在刺客方面不会被信任。希瓦微微笑了笑,既然都决定了,不管怎么样都要做下去不是么?
      那样的话,还不如就这样和罗勒莱做个了结。
      进入阿尔法利亚之前,希瓦在艾尔文防线停留了片刻,阳光照射在她的斗篷上,皮肤表面感受着最原始的温暖——这么平常的东西,阳光,雨水和风,对于身为暗精灵的希瓦来说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贵难得。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很想再次看到阳光。
      罗勒莱应该可以,身为女王最优秀的银月之一,她会继续穿梭在大陆的各个地方,就像是能看见的声音,就像银色的月光……
      所有的一切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在脑海里清晰起来,希瓦甚至记起了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的无所谓的细节——她特意停下来,烧掉自己都没有看过的密信,看着罗勒莱眼睛里的银色光芒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也是永远的梦想,最后一次自以为是个才入门的见习刺客,像是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的顶端一样以刺客的方式认真地决斗——甚至有一瞬间,她会以为自己是轻巧的银月。
      ——一瞬间希瓦变得清醒起来。
      咳嗽开始变得猛烈,涌上来的血液已经彻底变成难看的紫色,左手已经溃烂到根本感觉不到那是自己的手。她实在是再也走不动了,现在大概是在蜘蛛族领地偏僻的一个角落里,距离地面简直是遥不可及。
      其实她留在哪里都可以,完全可以在变成一句活死尸之前就自我了断不至于忍受被病毒感染的痛苦——多么矛盾,但是她还是想往地面的方向走,想回到地面上,再次看见阳光,听得到风的声音,触摸到天上降下的雨水——她真的很想再回到那个有着温暖阳光晴天,当她打开马车车窗的那个瞬间。
      “……尼古拉斯。”她再也保持不住清晰的声音,说出的话模糊不清,“你说,那只鬼泣怎么样呢?”
      “……”这一次,蜘蛛王子并没有答话。
      她感觉有眼泪流出来——或许是眼泪,她明白,其实那是眼球开始溃烂,但是身体各处的疼痛已经感觉麻木,连身体各处感知疼痛的神经现在也都已经坏死大半。
      ——这算是自己自私的决定付出的代价吗?
      希瓦咳出一口紫色的浓稠血液——似乎已经不能叫做血液了,应该是僵尸的□□才对。
      ——因为他是人类,所以她真的不想去触发这场战争。
      眼球的溃烂还在持续,所剩不多的视力现在只能看到自己溃烂变形的手掌模糊不清的残像。希瓦想起罗勒莱,还有那个总是讲冷笑话鬼泣,她看见有紫红色液体从眼眶里流出,落在变形的掌心里,很快流出的液体变成了完全被污染的紫色,仅剩的一只眼睛也随之陷入黑暗中的黑暗。
      ——她知道,罗勒莱喜欢他。
      比起为他做一件事就再也回不去的自己,优秀漂亮又优雅的罗勒莱才真正的适合他。罗勒莱和她一起长大,她明白罗勒莱的性格,也知道这样等于临死前的告白无意义而且负担,相较之下,罗勒莱,如果那只鬼泣喜欢上她的话,那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尼古拉斯。”现在她感觉轮到自己僵硬的舌头开始溃烂了,发音愈发的不清晰,“你说,他叫什么名字呢?”
      希瓦听见了尼古拉斯的声音,但并不清晰,只是隐约能听到他在自己耳边温柔耐心地说话,像是她能听到的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
      ——不真切的,模糊的,就好像她只知道他是一个鬼泣,一个人类。为了一个人类违背了命令,改变了沿着轨迹行走的未来,甚至连一句再见也没能留下,对于人类而言相对漫长的一生似乎就做了那么一件事情。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
      希瓦的嘴唇动了动,却再也发不出足够清晰的声音。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很想告诉他。
      她想起罗勒莱的笑靥如花,想象着自己这样自私的选择是正确的,暗精灵与人类的关系变的缓和甚至友好,制止了一场战争的罗勒莱收到女王的嘉奖,轻巧的银色身影优雅地落在鬼泣身边,她最喜欢的两个人会在他们自己的时间里一直在一起,直到一方死去被另一方埋葬。
      ——但是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像是在冲击最后的那点理智,意识里的场景混乱得令她感觉回到了那天在马车上,看到他的那个瞬间。
      尼古拉斯依然在希瓦身边耐心说着话,但是死灵术士再也没有任何的反应。蜘蛛王子沉默地扶住她已经与僵尸无异的身体,让她在墓碑下躺平,优雅地行了礼,随后身形静静化为一片紫色的死灵气息消失不见。
      “再见,主人。”
      那如同漫长一生的回忆刚刚足够五分钟,时间杂乱无章却无关紧要。就像是已经过去的历史,从来不会有人去深究和铭记到底是谁送给了英雄们历史上的丰功伟绩——如同在依稀听到尼古拉斯告别的瞬间希瓦看到的那片耀眼的白光,一块块的斑驳强光连自己的影子也被吞噬掉,明亮地令她睁不开眼,一个瞬间之后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连她自己都不去在意的事实和记忆。
      ——她曾经那么喜欢过一个人类,却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她留给克伦特那张便笺,只是觉得他不会来这个地方,可以自欺欺人叫他是亲爱的人。
      ——直到作为生物的思维被彻底污染溃烂,她也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鬼泣,从来没有忘记过,爱情降临的那一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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