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离别与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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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白色的雾气从尖细的银器壶口冒出，发出轻微的汩汩声，一只蟑螂拇指饼坚持不懈地爬到银盘边缘，又被喷出的雾气冲了回去。
现在已经是半夜。
墙壁上的画像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假装睡着，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时偷偷地瞄向沉默不语的阿不思.邓布利多。然而这种反常并未引起邓布利多的注意，他像平时批阅信件一样端正地坐在办公桌前，眼睛紧闭着，眉头深锁，十指交叉抵着塌陷的鼻梁，似乎陷入了思考。
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张空白的羊皮信纸，羽毛笔悬空在纸上，饱满的墨水从笔尖溢出，因为魔法而凝形在笔端，信纸上只写上了一个名字。
再过十几分钟，整个霍格沃茨城堡都会被惊醒，他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微微晃动的烛火在邓布利多眼底打上一层阴影，沙漏的声音在脑海中被无限放大。
闷热的夜风突然卷进办公室，窗外传来翅膀扑腾的声响，鹰头马身有翼兽响亮的叫声划破夜空，几乎同时，墙壁上那张大半时候都是空白的画像里突然冒出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矮个子男巫。
“哦——我真是受够了！邓布利多，下次我绝对不会再帮你去看着那群小鬼！难道就没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吗？”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大叫，暴躁地踱着地板。
邓布利多睁开眼睛，视线掠过桌面，在空白的羊皮信纸上停留了几秒，“孩子们还好吗？”他低声问，声音有些沙哑。
“如果你是说那个断了腿的韦斯莱……”
邓布利多微笑起来，挺直的背部慢慢放松，“谢谢你，菲尼亚斯。”他向后仰靠在椅背上，交叉的十指松开，放松地搭上扶手。
“我想他们已经成功了。”邓布利多轻快地说，侧转了椅子朝向画像，“菲尼亚斯，你应该多给孩子们一些期待，他们总是能给我们带来惊喜。”
画像里的男巫发出不屑的嗤笑。
“等到了天亮，你就会淹没在一堆的吼叫信和投诉信里了，邓布利多，我敢打赌，魔法部会第一时间找上你，福吉可是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菲尼亚斯露出幸灾乐祸的窃笑。
“啊——那可真糟糕。”
似乎想象到了明天的情景，邓布利多眯起眼睛，食指无意识地一下一下点着桌面，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恼，“我的时间总是那么紧张……在那之前，也许我应该……”他喃喃自语道。
“什么？”菲尼亚斯没有听清楚。
邓布利多微微一笑，转回椅子，视线再次落在那张只写了名字的羊皮信纸上，“菲尼亚斯，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矮个子男巫不满地哼了一声，“只要不是那群愚蠢的巨怪一样的学生。”
“当然不是——”邓布利多轻笑起来，“替我去看看卢平，他现在应该在……西弗勒斯的办公室——哦，但愿他没有吃什么苦头。”
菲尼亚斯发出古怪的奸笑，转身迅速从画像里消失。
片刻安静。
福克斯响亮地啾了一声，飞到邓布利多肩头，将他从静默中唤醒。它看上去要比以前衰老许多，有些没精打采，羽毛却依旧鲜红亮丽，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邓布利多看了福克斯一眼，微微一笑，“我很好，福克斯，不用担心。”他对老凤凰说，然后站了起来，指尖从宽大的巫师袍袖口露出，扫过羊皮信纸，那行名字的墨迹随着指尖划过一点点地消失了——羊皮纸彻底变成了空白。
对着羊皮纸沉默了片刻，邓布利多深深叹了口气，捏起银盘里那只不安分的蟑螂拇指饼放进嘴里，饼干的甜腻让他的心情好了一点。
“太多顾虑只会耽误重要的事，你说是吗，福克斯？”
邓布利多走向书架上的冥想盆，用魔杖轻敲边沿，让冥想盆中旋转不止的记忆丝线停了下来。在此之前，他已经无数次地进入斯内普与那人会面的记忆，以防错过任何细节。
作为回答，老凤凰用脑袋轻柔地蹭了蹭邓布利多的脸颊。
“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邓布利多说，蔚蓝色的眼睛漾起一丝波澜，望向禁林的方向，“这一次，我是该亲自去和他谈谈。”
窗外，禁林里搜索逃犯的巫师们手中魔杖发出的点点光芒，与夜幕上的星河交相辉映。
酷暑和暑假相伴而来，在放假前，霍格沃茨的学生们选择利用这学期最后一次去霍格莫德的机会，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场，城堡里几乎没有几个学生。
这也免去了莱姆斯.卢平的一些顾虑。
莱姆斯在收拾最后一些杂碎的东西，几个大皮箱竖立在办公室的墙角，当然，这些都不需要他搬运，最后都会用一个缩小咒塞进他那只破旧的手提箱中。
轻掩上的门外响了几声敲门声，莱姆斯有些意外，“门没有关，进来。”他大声说，忍不住停下手头的动作看过去。
泰迪.唐克斯站在门口，“卢平教授，”他喊了一声，推门走了进来，“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看到来人，莱姆斯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是啊，”他走到泰迪身边，“我很高兴，泰迪，走之前能看到你。”
泰迪摇了摇头，眼睛里满是难以抑制的难过，几次想要开口，最后还是咬住了嘴唇。
“教授，我可以给你写信吗？”泰迪期待地问。
“当然可以！”莱姆斯忍不住揉了揉泰迪柔软卷曲的短发，笑了起来，“泰迪，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拉文克劳学生，期待你的来信！”
泰迪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睛有些湿润。
似乎被这样的气氛感染，莱姆斯原本平静的心境也微微波动起来，轻轻抱住泰迪，抚摸着他的脑袋，不知为何，此刻的分别让他也有些不舍。
泰迪离开不久，哈利急匆匆地跑进办公室，“教授——！”
莱姆斯.卢平吃惊地看向气喘吁吁的男孩，“哈利？怎么了？”
“教授！海格……海格告诉我——你要辞职了？！”哈利着急地说。
“哦，这已经是过去式了。”莱姆斯.卢平笑了笑，走过去将门关上。
“那么——海格说的是真的？”哈利又追问。
“恐怕是的。”莱姆斯苦笑，“明天这时候，猫头鹰要从家长们那里飞来了——他们不愿意有狼人教他们的孩子，哈利，而且经过昨晚的事情以后，我认为他们是对的。我可能会咬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这种事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可是！你是教过我们最好的黑魔法防御术课老师！”
“哦——谢谢！”莱姆斯.卢平笑了起来，“这学期我也很愉快，哈利，你很优秀，詹姆和莉莉会感到骄傲的。”莱姆斯拍了拍哈利的肩头，转身继续收拾行李，“虽然很遗憾、也很无奈，但是……我必须离开了……”莱姆斯将一只尖嘴茶壶放进行李箱里，用力关上箱子，“有些……更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做……”
哈利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你是要去找‘伤风’吗？”
“哦，不——当然不，”莱姆斯摇摇头，压低声音，“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伤风’的关系，如果我现在去找他只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不过，肯定会去找的……”莱姆斯对着哈利眨了眨眼睛。
“那么——那是什么？”哈利好奇地问。
“我需要去拜访一位诅咒方面的专家，今天早上邓布利多给了我他的住址。”
哈利更加困惑地皱紧了眉头。
莱姆斯不再解释什么，弯下腰，按住哈利的肩膀，“我听邓布利多说了你们昨晚的事，哈利，我很感激——你做到了我所没有做到的，谢谢你所做的一切，你救了他，救了许多人。”
哈利吃惊地瞪着卢平，耳后悄悄红了起来。莱姆斯哈哈大笑，揉乱了哈利的头发。
“教授……”哈利顿了顿，微微低下头，“我……其实我有些疑惑……”
“什么？”莱姆斯鼓励地说。
“昨晚，在禁林湖边……”哈利抿抿嘴，似乎在考虑合适的措辞，“当我看到我和‘伤风’被摄魂怪围困住的时候，我试图用守护神咒拯救我们……”
“是的，而且你成功了，很完美的咒语！”莱姆斯带点自豪的说。
“但是……但是……”哈利皱起眉头，有些拿不准该怎么解释，“当时有两只守护神，教授。在我发出咒语前，更快的，另一只银色守护神冲进了摄魂怪群里——那是只牝鹿……你知道谁的守护神是牝鹿？我是说除了我母亲。”哈利认真地看进卢平眼里，这个困惑纠缠了他一整晚——还有谁会去救他们？
卢平沉默了下，他想起昨晚在禁林里，同样引导他找到西里斯的那只银色鹿——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是的，哈利，我知道，”他说，眼睛却没有去看他，“但是我想那人也许并不愿意让你知道，如果我说出来，他会非常不高兴。”莱姆斯感到有趣地挑了挑眉，“我应该尊重他的意愿。”
“为什么！”哈利大叫，“他救了我——这不公平！”
“是的是的，”莱姆斯打断哈利，稍稍弯下腰按住男孩消瘦的肩膀，“原则上我应该尊重他的意愿，但是你有权利知道，而且我想你需要知道这些，这对他也有好处——”莱姆斯顿了下，“那是斯内普。”他说。
哈利闭上了嘴，使劲瞪着卢平，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也许……也许这是一个误会……”他说，“还有其他人的守护神也会是只牝鹿？”
“但是——没有‘其他人’会在昨晚刚好出现在禁林，不是吗？”莱姆斯温和地说，“那是斯内普，哈利。”
“可是……”
“你为什么不相信是斯内普？”
“他恨我——你知道！”哈利大叫。
一年级的魁地奇球赛上，斯内普阻止了奇洛用失控的游走球杀死他的阴谋，可那是为了回报学生时代詹姆曾经救过他一次的人情——邓布利多这么告诉哈利，然后，斯内普就可以没有妨碍地继续对他的仇恨……那么，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为什么？
“哦，斯内普恨的是你父亲，”莱姆斯.卢平轻松地笑了起来，“他也许非常讨厌你，但绝对不是恨你，哈利。”
哈利几次想要反驳，但张了张嘴，又不得不闭上，眉头纠结在一块儿。
莱姆斯.卢平对他笑了笑，走到长柜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羊皮纸，那是活点地图——哈利一眼就认出来。
“也许你应该重新思考一下，哈利，当你非常厌恶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他。”莱姆斯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沉默的男孩，“另外，这个还给你，好好利用它吧！”
莱姆斯.卢平拍了拍哈利的肩膀作为道别，一挥魔杖，将所有行李箱塞进那只破旧的手提箱里，最后望了一眼这间呆了一年的办公室。
“那么——再见了，哈利，祝你暑假愉快。”
“再见。”哈利闷闷的说，目送着卢平走了出去。
格兰芬多塔楼上的时钟‘咚咚咚’地敲响，浑厚的声音在整个城堡中回荡着。
莱姆斯.卢平随着移动楼梯走向一楼，不时回应着过道上的画像们对他的道别，被施了悬浮咒的手提箱几乎没有什么重量，但他依然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魁地奇球场、大草坪、医疗翼、黑湖、温室、禁林在视野中一一掠过，莱姆斯的视线始终投向窗外，脸上露出淡淡的怀念的神情，最后闭了闭眼，转头看向一楼大厅的出口。
背着光亮，有一个人站在了城堡门口。
“阿不思！”莱姆斯.卢平惊喜的叫道，快步走了过去。
邓布利多穿着一件比较正式的棕色长袍，手里拿着尖顶礼帽，花白的长胡子上方，嘴唇是向上勾起的，那可以称得上算是一个温暖的笑容。
“愿意让我这个老人送你最后一程吗？”邓布利多笑眯眯的问。
“我的荣幸！”莱姆斯感动地说，有些忧郁的心情立刻明朗起来，他走进光亮里，“我原以为你会忙得离不开那张办公桌，阿不思。”
“是的，你恐怕猜对了。”邓布利多和卢平并肩走向马车，“一会儿我还需要去魔法部参加一个听证会。”
“哦——可怜的老家伙。”莱姆斯打趣道。
两人在马车前停了下来。
“找到住的地方了吗？”邓布利多问。
莱姆斯耸了耸肩，“旅馆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真是太好了！”邓布利多愉快的说，白胡子抖了抖，“希望你别介意，早上我见到韦斯莱夫妇的时候，将你的情况提了一下，莫丽让我转告你，随时欢迎你去漏居做客。”
莱姆斯.卢平又是惊讶又是感动，“阿不思……”
“啊，对了！”邓布利多似乎想起了有意思的事，“泰迪也受到了邀请，如果你去漏居，他会欣喜若狂的。我想你不会拒绝他们的好意——是吗？这是多么美妙的安排啊！”
莱姆斯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酸涩的情绪满满地堆积在鼻尖，他最后笑了起来，克制地轻轻拥抱住邓布利多。
“非常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阿不思，我想我已经知道下一站该去哪里了。”莱姆斯.卢平忍不住闭上眼睛——哦，肯定是天空蓝的太刺眼了。
（第一卷完）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离别与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