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碎》沦波舟

9、江之白鲥

　　白薰华的性子本就是个闷葫芦的样子，打死了也不一定能多憋出一个字。从淇生已知的记忆来看，纵然是白薰华身边的近身侍从，也是很少听到白薰华说话的，这说好听了叫做恬静，说难听了，不过就是闷骚。
　　十二岁的白薰华，虽还没有现今的悠然风姿，但这闷骚的毛病倒是一分都没少。一船的大小孩子都扒在船边的栏杆上，大喊着“鲥鱼！鲥鱼！”，寻思着如何抓鱼的时候，白薰华却仍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淡然的仿佛要消失了一般，若不是她唇角上挂着的那一抹浅笑，暴露了内心的雀跃，淇生都真要以为是这孩子出了什么毛病了。
　　喧哗间，站在最前面的江舒役不知何时看了过来。“咦？你是白伯伯家的么？以前都没见过你。站那么远做什么？到前面来，看哥哥我给你捞鱼吃。”江舒役得意的说着，言语间，男子汉的豪气十足。
　　白薰华抬起她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柔柔的看着他，唇边的笑意像是三月的春花一般，徐徐的绽了开去。
　　“好。”她微笑着答道，软软的吴语，仿佛丝竹轻远的歌声。
　　站在一旁的江舒役愣了愣。他觉得那笑容就像暮春时的江汀一般，白沙碧树，野兰葱茏，粼粼的碧水婉转环绕着芳甸，雾罩花林，流光似霰，委实好看的紧。
　　江水悠悠，烟水澹澹。那天，白薰华一直站在江舒役的身边，恬然浅笑着。她看着身边神采飞扬的少年，心口不知不觉的爬上了一抹甜。看他第一眼时，她就知道他是不同的，不同于她见过的任何人，紫金之冠，锦绣华袍，朗朗的眉宇间，是掩也掩不住的少年意气，风华正茂，似苍鹰之白羽，似白鲥之银鳞，似骐骥之云蹄，长空万里，碧波千丈，大漠荒原，那是少年里也少有的英气与豪情，隐隐的透着剑指天下，指点江山万里的狷狂。这就是她未来的夫君呀。多好。多好。
　　忘记一个人也许需要一年、两年，甚至一辈子，而爱上一个人，有时候只要一眼。
　　白薰华就沉落在那一眼里，沉落了一生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