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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天使的救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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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悦,我喊着那满是碎玻璃的名字。她是我女朋友,我们相遇在一条濒临嘈杂的街道。那晚我和朋友刚喝完酒出来,酒精的刺激让我有些麻木又兴奋,我抽着烟麻痹神经,想努力释放一点奢侈的愉快气息。人群的嘈杂声蒙住我的眼和耳,她是雾中唯一的失真——我在远处看着她,她坐在路边蜷缩着身体,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喝多了。
 
 她好像注意到我了,脸上的干净和这条街道格格不入,仿佛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我眯起眼朝她打招呼,她像是看见了,又像是故意忽略。跟朋友道别后,我带着疑惑走到她身边,和她并排坐下。她身上的气息不断钻进我的鼻腔,看得出来,她在时刻提防我。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她依旧把头埋在胳膊里,好像在逃避什么,又或许怀里才是她唯一的温暖。过了很久,她才从嘴里支支吾吾地挤出名字:“我叫林…悦。”
 
 “很好听的名字呢。”我说,“我叫苏诗琪,叫我苏苏就好。”随手拿出一盒被压皱的烟盒,倒出一根递过去,“来一根吗?”她从那“温暖的房子”里探出一只手,接了过去。我给她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根。烟散出一道无形的屏障,把我们都框在里面,好像外界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
 
 不知道抽了第几根烟,我一直用余光瞟着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没说话,只是默默抽烟。我刚想开口问她怎么了,没等我说完,她先轻声说:“我不想回家。”
 
 “要不,你来我家住也行?”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说出这句话。好像她是这混乱城市里唯一的光,我想自私地占有这稀有的存在。她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烟头上那唯一的光熄灭时,那瞬间的温暖,永远地留在了那条街道。
 
 我拦了辆出租车,没多久就到了家。我让她先去洗澡,转身想替她找件合适的睡衣,眼神却不自觉地被她的身体吸引——她的皮肤白得像没有生命的瓷,胳膊上全是未结痂的划痕,像在这雪白的画板上抹了几道刺眼的红。我心想,她大概是个心理受创的人,没敢多问,找了件睡衣给她,又收拾了下床铺,说:“你今天睡床上吧,我睡沙发。”
 
 她依旧沉默寡言,像个精致的人偶。关上卧室门,我躺在沙发上反复琢磨今天的事——我为什么要收留一个陌生女孩?是喝多了脑子糊涂,还是她本就是这混沌城市里的一束光,让我忍不住想自私地留住?我笑着调侃自己的荒唐,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感觉身边多了个温暖的存在。一睁眼,剩下的困意瞬间没了——她把头埋在我怀里,一只手搂着我的腰。
 
 我没推开她,只是温柔地摸着她的头。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温度,可不知为什么,这温暖总像层抓不住的假象。我强迫自己闭眼睡去,直到第二天摔在地上才惊醒。揉着眼睛吐槽自己的笨,忽然想起——林悦呢?
 
 我拖着宿醉的身体艰难起身,果然在客厅角落看到了她,还是像昨天那样蜷缩着,像只渴望温暖却又害怕依靠的流浪猫。我温柔地喊她的名字,问:“要不要吃早餐?”她慢慢抬起头,我走过去牵起她的手,一点点把她拉起来,再慢慢牵着往沙发走。
 
 牵手的瞬间,一股诡异的暖流涌来,紧接着,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胳膊,慢慢流到我手上。我吓得甩开她的手,立刻卷起她的袖子——胳膊上又多了几道新的伤痕。看着那些伤口,我自己的胳膊都跟着发疼。我没指责她,只是带着不安和焦虑看着她。她低着头,没回答我的疑惑。我从房间里找出碘伏和绷带,轻轻帮她擦拭伤口,小声问:“疼不疼?”
 
 她的眼神空洞,却又莫名吸引人。帮她处理好伤口后,她突然抱住了我。我僵在原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我没敢问,只当是自己想多了。后来我给她做了几道菜,她没什么反应,依旧像个精致的人偶。我没问她不回家的原因,怕戳到她的痛处。其实我也忘了当初为什么要把她带回家,不过也无所谓——平时本就是一个人住,多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渐渐习惯了身边多个人的生活。她也慢慢开始主动说话,依旧像以前那样抱着我睡,只不过这次,是在床上。我对她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连自己都说不清。她从没笑过,也没人来找过她,她的手机更是一次都没响过。我打算今天拉她去逛街——毕竟她好久没出门,天天跟我宅着也不是办法。而且因为她,我也很久没和朋友出去过了。
 
 对了,我好像从没跟朋友提过她。算了,说了万一朋友以为我是“少女杀手”怎么办?我自嘲地笑了笑,收拾好后给她简单打扮了下——她还是那么精致可爱。牵着她的手路过商场的玻璃,我忍不住对着倒影自恋,一边夸自己好看,一边更用力地夸她。
 
 路人频频朝我们看,还小声议论着什么。我心里窃喜:大概是我们太惹眼了吧。她没说话,可我分明看到她的嘴角轻轻往上扬了扬——这是我第一次见她有这样的表情。我温柔地捏了捏她的脸。逛街时,路人的目光和议论声一直没停。夜色慢慢吞噬了最后一点天光,路灯亮起来,替太阳照亮我们的路。我决定走回家,她点了点头。
 
 牵着她的手,我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过往,忽然看到她笑了——时间好像在那一瞬间停住了。我兴奋地抱住她,说:“你笑起来真可爱,平时多笑笑嘛,不然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到家后,我飞快脱掉鞋瘫在沙发上,点了根烟,抽了一口递到她嘴边。她没拒绝,只是温柔地看着我——她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冷淡。
 
 洗漱完我们就睡了,刚闭上眼,就感觉嘴唇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还带着洗发水的清香。我慢慢睁开眼,看到她那张白得发冷的脸上,泛着一点柔弱的粉。我没说话,只是笑着把她搂进怀里。
 
 时间又过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醒来,感觉脸上湿乎乎的。身边空了一块,我没太在意,以为她又去哪个角落蜷缩着了。拿起床头柜上的镜子,才发现自己的脸全被泪水淹没了。我怎么会哭?昨晚明明没做梦啊。哎,不对——自从遇到她,我好像就再也没做过梦。
 
 我没深想,起身走出卧室,喊:“林悦?”没人回应。一瞬间,心像被锤子重重砸了一下,胳膊也隐隐传来阵阵刺痛。我没管这些,只是焦急地在家里找她,每个角落都找遍了,还是没看到她。我害怕地跑出门,在楼下、在我们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找——一边流泪,一边喊她的名字。可路人像没听见一样,只顾着低头玩手机。我急着想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她。
 
 我拦住一个路人,慌忙拿起手机翻相册,可里面根本没有任何关于她的照片。我崩溃了:明明我们之间有过合照的呀!我想抓住这唯一的稻草,伸手想去拉路人的胳膊,可手却直接穿了过去——路人毫无阻碍地走了过去。
 
 我瘫倒在原地,手机从手里滑落。那束唯一的光,终究还是握不住了。我崩溃地大哭,直到一道强光刺进眼睛——我猛地惊醒,眼睛早已被泪水糊住,鼻腔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念着:“林悦……”
 
 胳膊上缠满了绷带,护士和爸妈闻声跑进来。爸妈一见到我就哭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们说——我因为割腕流血过多,已经深度昏迷了很久。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抓住护士的手问:“有没有一个叫林悦的女孩?”
 
 护士一脸沉重,眼神里带着不可思议,好像藏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林悦……是你隔壁床的女生,今天早上刚走的。她有白化病,走得很早。”
 
 我又忍不住大哭起来——原来你真的在这病房里待过,你白得发冷的脸、轻轻扬起的嘴角,明明都那么真实,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那个名字像烧在心上的烙印,一呼吸就疼。我攥着胳膊上的绷带,眼泪砸在上面晕开一小片湿痕,又追问护士:“那她……还会回来吗?”
 
 护士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把窗帘拉得更拢了些,阳光被挡在外面,黑暗又一次侵蚀了我的现实。她走之前,又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怜悯像根细针,轻轻扎了我一下——我没敢再问,可心里的疑问却翻涌得更厉害:林悦,你到底是隔壁床那个安静的女生,还是我昏迷时抓着不肯放的念想?你陪我的那些日子,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我自己骗自己的梦?这些答案,好像随着空掉的病床,一起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