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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青梅天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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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骑着马往前走,穿过雾凇林,一条汩汩流淌的河突然出现在眼前。
河面冒着薄薄的白气,河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
河岸边,几头黑牛正慢悠悠地甩着尾巴,低头啃食着水里的水草。
江熹禾好奇道:“这就是哈伦河吗?”
森布尔点点头:“底下有温泉水往上涌,所以这条河常年不会结冰。”
江熹禾挪了挪身子,想要下来。
森布尔先翻身下马,然后抱着她轻轻放在地面上。
江熹禾蹲在岸边,伸手碰了碰河面的水,温凉的触感让她弯了弯眼睛。
“看来,漠北也不全是冻土。”
“当然。”
森布尔回味着她这句意义未明的话,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走吧,这附近有一处温泉,泡一泡能驱寒。”
两人重新骑上马,江熹禾深吸一口气,冷冽的空气里带着松针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又走了约莫一刻钟,就看到不远处升起袅袅的水汽。
温泉藏在林子深处的山坳里,泉眼周围的雪都化了,露出青黑色的岩石,散发出淡淡的硫磺味。
森布尔伸手摸了摸泉水,温度刚好,转头对江熹禾笑道:“怎么样?没骗你吧。”
这里的温度比外面高,江熹禾麻木的手脚终于逐渐恢复了知觉,她在池边的岩石上坐下,开始缓缓脱下身上的外袍。
森布尔则豪迈得多,三两下脱了个干净,一个猛子就扎下了水。
江熹禾拢着素白的里衣,走到池边坐下,双脚缓缓探入水中。
温热的流水包裹她的小腿,热流沿着经脉游走,瞬间驱散了残留的寒气。
她深深吸了口气,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森布尔在池子里游了几个来回,然后猛地站起身,胸膛露出水面,抬手把湿漉漉的头发都向后抓了抓。
水珠从他的下颌滑落,滴在紧实的胸膛上,又沿着沟壑分明的肌肉一路下滑。
江熹禾喜欢看他这个样子。
原始,野性,满是蓬勃的力量。
森布尔甩了甩头上的水,注意到她的眼神,挑眉笑道:“就坐边上看?不下来?”
江熹禾浅浅笑着,低头收回视线,“不了,这样就挺好……”
她话还没说完,森布尔已经游到了池边,大手握住她的脚踝,用力向下一扯。
“啊!”
江熹禾惊呼一声,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下一瞬,水花四溅,她却落入一个紧实温暖的怀抱里。一睁开眼,就对上森布尔狡黠的目光。
“光看着怎么过瘾,还是得下来亲身体验体验才行。”
他握住江熹禾的手掌,缓缓按在自己胸口,声音低沉带着蛊惑:
“喜欢吗?”
江熹禾耳尖通红,也不知道是被热气蒸的,还是被他这话给羞的。
流水轻轻漫过腰腹。
温泉的水气愈发浓郁,两人交叠的身影在其中影影绰绰。
回程路上,江熹禾手脚瘫软,任由森布尔将她紧紧抱着,随着马背的颠簸轻轻晃动。
森布尔本以为她睡着了,于是夹紧马腹,准备快些回去。
江熹禾却半眯着眼睛,隔着兜帽边缘晃动的绒毛,看向两旁飞速后退的雪景。
白雪掩埋了鲜血和尸骨,把荒芜的原野染成一片原始纯净的白。
就好像一切战争和罪恶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永远这样……就好了。”
她在森布尔怀里喃喃自语,声音很轻,混在风里,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没过几日就到了年关。
漠北其他部落的首领都要来向森布尔献礼,共同庆贺新一年的到来。
森布尔带着江熹禾刚走到营地门口,就看见外面多了不少陌生的马匹。
鞍鞯上驮着鼓鼓囊囊的布包,几个外来的汉子正在跟守卫交谈。
“看来是胡和鲁他们到了。”
森布尔笑着抬起手,朝着门口挥了挥,“胡和鲁!”
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穿着兽皮坎肩的汉子猛地抬起头,大笑道:“大王!可算见着您了!”
森布尔张开手臂走上前,正准备给老朋友一个拥抱。
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然从胡和鲁身后窜了出来,猛地扑进了森布尔的怀里。
“森布尔哥哥!好久不见!”
森布尔脚步一顿,连忙推开怀里的人,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江熹禾。
幸好江熹禾还是那副温柔带笑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在意。
森布尔尴尬地轻咳一声,看着面前的女孩道:“乌日娜,两年没见,你长高了。”
“是两年零五个月十三天!”
女孩笑着踮起脚,一脸明媚灿烂,“我求了父亲好久,他才愿意带我一起来呢!”
胡和鲁把女儿拉到身后,对森布尔抱歉道:“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不懂礼数,大王莫要见怪。”
“无妨。”
森布尔摆了摆手,退回到江熹禾身边。
“一路赶来辛苦了,快进营吧,帐子里暖和。”
一行人往营地里走着,乌日娜从父亲背后探出脑袋,一路都在打量着森布尔身旁的江熹禾。
江熹禾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但是却没理会,只是挽着森布尔的手臂,脚步从容地走着。
倒是桃枝轻哼了一声,快步上前,直接挡在了两人中间,阻隔了那不怀好意的视线。
一行人进了王帐里落座,胡和鲁坐在森布尔下侧,乌日娜则坐在父亲身边。
漠北地域辽阔,各部落分散在草原各处,平日里除了紧急行军或是部落议事,一年到头也就这个时候能见上一面。
众人喝着热乎的马奶酒,大笑着寒暄交谈。
江熹禾静静坐在森布尔身边,手里执着一杯热茶,偶尔抿上一口。
她身份特殊,前两年连踏入王帐的资格都没有。虽说现在天天被森布尔带在身边,但众人还是摸不透森布尔的想法,于是都默契地选择了视而不见,谈笑中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位王妃。
乌日娜像屁股下有钉子似的坐立不安,眼睛不时瞟向首座上的人,等了半天终于寻了个空挡,起身上前道:
“森布尔哥哥,我亲手为你亲手缝制了一枚护身符,祝您以后行军打仗,一往无前,战无不胜!”
说着,她从腰间摸出了一枚鲜红的护身符。
锦布是极艳的红,上面用银线绣着并蒂莲,花瓣层层叠叠,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心思。
帐内的喧嚣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少人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了森布尔身边的江熹禾。
乌日娜如今已经十八,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少女大胆赤裸的心意再明显不过。
反观那位王妃,嫁来漠北已经七年,却始终一无所出。这在注重子嗣传承的漠北,是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森布尔拧了拧眉头,也偏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江熹禾。
但她仍是低垂着视线,表情淡淡的,似乎帐子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森布尔心里有些烦躁,伸手扯了扯衣领。
想起刚刚营门口的那一幕,人家都扑到他怀里了,江熹禾也是这幅表情。
她真这么大度?还是她打心眼里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这个夫君?
“乌日娜。”
森布尔终于开口,但眼睛却没有看她。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东西你还是收回去吧。”
乌日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眶也微微泛红。
胡和鲁看不下去,把女儿拉了回来,对着堂上躬身道:“乌日娜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大王,王妃不要介意。”
乌日娜被父亲按着坐下,却还是不甘心地望着森布尔,眼圈红得更厉害了。
见气氛有些尴尬,对面的塔林主动开口道:“胡和鲁首领,今年我们部落的羊群长得格外肥美。我们特意为您准备了鲜嫩的羊肉和新酿的美酒,您一定要好好品尝一下!”
胡和鲁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顺势接过话头:“哈哈哈……还是塔林懂我心意,知道我最好这一口!咱们难得好好聚一聚,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
侍从捧着酒坛上前,为众人斟满酒杯。
浓郁的酒香弥漫在帐子里,胡和鲁端起酒杯,朝着森布尔举了举:“大王,我先敬您一杯,祝咱们漠北来年兵强马壮,早日踏平东靖!”
江熹禾端着茶杯的动作僵了僵,却仍是低头沉默着。
森布尔余光看了她一眼,抬手举起酒杯:“干了!”
酒过三巡,帐内的热闹丝毫不减。
汉子们划着拳,高声谈笑着,炭盆里跃动的火光把每个人的脸庞都映得通红。
江熹禾坐在角落,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她腿上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
她用手掌探入袖摆,悄悄按了按酸痛的大腿。
森布尔应付完一群过来敬酒的部落首领,转头注意到她的动作,刚想开口,乌日娜又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森布尔哥哥,我也敬您一杯。”
女孩抿着下唇,眼眶里似有泪光闪烁,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忍拒绝。
见江熹禾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森布尔深吸口气,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让他心气十分不顺。
“好!”
他举起酒杯,主动碰了碰乌日娜的酒杯,干脆地仰起头,一饮而尽。
乌日娜眼睛瞬间亮了,连忙从一旁拿起酒坛,“森布尔哥哥,我再给您满上!”
森布尔抬手抹了把嘴,眼睛却没离开过江熹禾,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好!再来!”
两人一来一回地喝着,乌日娜先前心里那点委屈顿时消散无踪。喝到兴头上,甚至还大胆地凑上前,亲昵地揽住了森布尔的手臂。
江熹禾面前的茶水早就凉透了,她轻叹口气,对着身边的桃枝招了招手。
“扶我起来,我们先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