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影山/及川]一加一约等于三 ...

  •   01

      一觉醒来,和前男友以及前男友的学弟躺在了一张床上,该怎么办?

      这种TV为了挽救本就惨淡的卫视收视率在深夜才会播出的剧情破碎,人物扭曲的“大胆”电视剧情节,也没说过会降临在一个每天都因为工作而奄奄一息的普通女人身上。

      好吧,我可能是被咒了。

      拖着一身的疲惫,我看向了睡在我左右的两个人,一个和我一个办公室的及川彻,一个在我办公室尽头的影山飞雄。前几年日本最流行的恋爱电影或者少女漫画最喜欢描述高中生喜欢上老师的桥段,后几年又流行起了教职工之间互相暧昧,高中生活总是被这种粉粉的桥段覆盖着,但是现实和漫画总是不同的,即便是看多了TL漫画也不至于这个时候有那个闲情逸致幻想和这两个人能有些有的没的。

      今天周六,赶紧收拾收拾离开算了,趁这两个人还没醒。

      蹑手蹑脚地走到洗漱间后才知道昨天夜里究竟是有多么荒唐,脖颈的地方简直没眼看,深浅不一的齿痕一看就是及川彻干得好事,我对他这个在脑子里就快要不知名的前男友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如今人淡如菊的品质这个人就算没有百分百那也有一半的功劳,我对他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办理入职那天看到他也不算奇怪,毕竟这个人就算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出现都不算稀奇。

      除了脖子,手腕貌似是另一个重灾区,大概是影山咬的。

      虽然我一直知道这两个人不太对付,但倒也没有有觉悟到这个份上——两个人像是对赌对到了我身上,将我当成了无聊的牺牲品。

      说没有火气绝对是骗人的,入社会之后吃亏时总有人会说这就是成年人世界的艰辛,我说算了吧,我不成年的时候也没见的轻松一些,这些人嘴里的独属于少年的冲动是一种很好的品质,我从高中起就准备一生都贯彻这一条标准。

      收拾好后,我给这两个人的脑门上都用上周买的容易染唇的口红画了只乌龟,顺带写了个王八蛋,很用力的那种。

      从酒店出来后已经临近中午,肚子也饿了。新学期开始,学校的相关事宜全都推到了我一个人身上,亲爱的教导主任请了婚假,将我这个没来多久的人一下子推到了风口浪尖,充当人肉沙包。

      有点不想干了。

      拉面端上来的时候,旁边的手机也响了,是及川彻打来的电话。我瞥了一眼,不想接,肚子太饿了,还是吃饭重要。拒接后没多久他又打了过来,因为怕错过紧急电话,我出门在外时总是将铃声调得很大,但也挡不住及川彻这一个接一个的通信轰炸,拉面馆本就不大的店面里,我的手机铃声响彻云霄。

      “再打电话过来,就给你拉黑。”拉面馆的拉面不太好吃,加了几倍辣度也没点味道,早知道就去吃便利店了。

      “挂了……”

      “诶诶诶,别挂啊,飞雄在床头找到了你的耳夹,你要不回来拿一下?”

      我右边耳朵上的耳夹的确不见了,果然遇到这两个人就没有好事,我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用了,我不要了。”

      “诶!为什么,你在哪里我去送给你。”

      “不用了,我挂断了啊。”

      被及川彻这么一搅和拉面也吃不进去了,碗里的叉烧被我戳得千疮百孔,点缀的菜叶也看着让人没有食欲。

      付账后从店里走出来时,我看到了躲在店门门口旁的及川彻,他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手臂中间,刚睡醒的毛燥头发在冬日东京的午后随风摆动着,侧头看向我的眼神里藏着揶揄,他的额头还绯红着,隐约还能看到乌龟留下的痕迹。

      真是见了鬼了,他怎么找到我的。

      四目相对的尴尬时刻只持续了三秒,我佯装看不见一般转过身背向及川彻,朝着离我们不远的地铁站走去。

      他皮鞋踩在雪地里的声音接着我的,我踏一步他踏一步,沙沙作响,路上行人看不清人数,可我就是可以听到他的脚步,咚咚咚咚,踩着不知名的节奏,咚咚咚咚。

      “你不要耳夹了吗?”他在我的身后出声。

      “我说了,我不要了。”我将包里的有线耳机插在手机上,左耳戴一只,右耳戴一只,点开手机里的音乐软件却不知道听哪一首歌。

      “那我明天再给你?”周一学校有全体教师大会,及川彻的座位一般都会被安排在我的左边。

      我没有回复他,在人群与人群的来回穿梭中走进了地铁站,地铁站的装修好像比去年看上去要新了一点,大概是又翻修了。

      往家方向的班列还没有到,等车的时候,我看到了离我不远处的影山飞雄。

      他站得笔直的躲在离我不远处的柱子后,还时不时朝我这边看,他的额头和及川彻如出一撤的通红,乌龟的轮廓比及川彻来得更加明显。

      他的眼神真的让人如芒在背,那些心里的小九九也因为那过于坦白的神情而被吐露无疑。

      「前辈,对不起。」
      「不是及川前辈逼我的,我是自愿的。」
      「前辈,对不起。」
      「不奢求原谅但是能否原谅百分之五十。」
      「前辈,不要不和我说话。」

      “飞雄。”被他的眼神杀得半死的我侧着身喊他过来,他也没什么动静,仿佛我认错人了一般,僵硬着身躯朝我慢慢挪了过来。

      “前辈。”他低头看着我,头顶还落着地铁站外的雪,蓝色格子围巾的层层叠叠中也还有雪花,都在地铁站内暖和的温度里慢慢地融化掉,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

      “嗯。”

      “吃饭了吗?”

      “还没有。”

      影山飞雄在我面前的时候总是不会说话,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从来都不会自己寻找话题。

      “那个,”影山飞雄支支吾吾地出声,“及川前辈把你的耳夹拿走了。”

      “我知道。”

      我看到他脸上有一瞬间的失落,眉毛和眼睫都耷拉了两秒,像极了小时候外婆家里养的小柴犬。

      “你家也是这个方向的吗?”我指着即将停靠的列车问他。

      “不是的。”

      02

      我和及川彻还有影山飞雄高中的时候就认识了,那个时候及川彻和我是同班同学。

      高中时他加入了排球社打排球,而我则是隔壁篮球社的经理。及川彻的父母经常外出出差,以至于及川彻在我家呆着的时间比在他自己家还长。影山飞雄是及川彻国中时期的学弟,是我家右边方向新搬进来的邻居。

      我从小就认识及川彻,高中时期认识的影山飞雄。

      新邻居来的第一天,妈妈就让我送点礼物去给隔壁的影山飞雄,我换好鞋子准备接过妈妈手里的伴手礼时,及川彻从客厅的沙发上一跃而起,换好鞋后笑得一脸灿烂地看向我:“哎呀,没办法,我陪你一起去吧。”

      “没叫你。”

      “你的心在呼唤我。”

      “……”

      “自作多情。”

      “诶,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及川彻拿过我手头上的东西,开了门。当时正是高一夏天暑假的某一天,宫城的太阳不要命一样的照耀着我们,一段不远的路程,到了邻居家门口时,我们都想着要是能现在、立刻、立马回家就好了。

      邻居的院子里种了很多花,种类多到让人数不清,从街道旁边的树荫下传来知了的鸣声,及川彻额前刘海下的汗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落在短袖上,一滴两滴的,一个完美的哭脸在他的腹部堂而皇之的出现了。

      “叮咚。”屋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我和及川彻都站得笔直,在门开的一瞬间脱口而出你好,面带微笑,非常成功完美的一幕,如果忽略掉及川彻你好后面十分欠揍的一句“哈”,那就更好了。

      “飞雄你怎么在这里?”及川彻咋咋呼呼的声音我想如果影山飞雄的家长在家的话绝对会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我家在这里。”

      “不是,谁问你这个了?”

      “不是这个意思吗?”

      “我说……”我拉住及川彻的手腕让他少说点,将他手里的伴手礼递到影山飞雄的手里:“你好,我是住在你家隔壁的春日,这是……”

      影山飞雄果然是个和及川彻不太一样的人,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时还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但是丝毫没有含糊的回了谢谢。

      他的眼睛是比放晴的宫城天空更加深蓝的颜色,就像爬上木架的牵牛花,盯着看仿佛让人深陷其中。妈妈说我我盯着东西看时总是会无意识地凑近,就像现在我看影山飞雄的眼睛一般。及川彻咋呼呼拉过快要贴过去的我,甩下呆愣在门口的影山飞雄,火箭般的冲回了我的家,丝毫没有高中生样子的,盘起双腿坐在沙发上独自生闷气。

      “及川,那个是你认识的人吗?”

      “不是。”

      “你不喜欢他?”

      “那当……不是。”

      “啊,露馅了。”

      我从冰箱里拿出了棒冰递给他,橘子汽水味的。及川彻又浑身没骨头一样倒在我的肩膀上,环着我的脖子撕开棒冰的包装袋,放到嘴里恶狠狠地咬了口后没咬动,还把自己的牙齿冰了,吸气声从我的右边耳朵传到左边耳朵,又从左边耳朵传回来,纯天然及川彻飓风此时此刻将我全身环绕。

      我嫌他吵,却推不开他,只能任由他再一次对着化了一点的棒冰发起攻击。

      “这个味道不好吃。”他嘴里含着冰含糊。

      “有吃的就不错了。”

      “下次带你吃好吃的口味。”

      新学期开始时,我被及川彻谈起了恋爱。他不说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和班里同学打赌失败,他说他要追求我,还单方面宣布已经追到了。我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放学后社团活动太忙我也没时间去追究他到底犯了什么病。

      某天一起去学校的路上我问他是不是最近吃坏东西顺便把脑子也给吃坏了,他说我说话太过分,我问那为什么传谣言说我们在谈恋爱,他编不出来理由,在我的重重追问下也没有找到的好的借口。

      “你知道我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对吧?”

      “嗯。”及川彻在学校里确实很受欢迎,据说女友不知道换了多少个,虽然我每次问他的时候他都说没有。

      “就是,为了不再这么受欢迎……”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我看着及川彻一脸慌张的表情和拜托人时弯曲的脊背,有种自己的自尊被人踩在脚下当做垫脚石的屈辱,我第一次发自心底的觉得他是个差劲的人,对亲密的人和不亲密的人,都能选择最差劲的选项的这么一个人,居然是我的青梅竹马。

      “你真差劲啊,这么不尊重别人。”

      但是我没有戳穿及川彻的谎话,我只是将他当成了一个透明人,将他从我的高中生活里蜷缩成一株埋在学业和社团活动还有家庭背后的四叶草,下雨了他就淋湿,下雪了他就被埋没,打雷闪电他就被劈。

      我们高三那年不在一个班,一起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及川彻来我家的次数也少得不能再少,唯一来我家的一次,是来我家借我的游戏机。

      他跟着我从我家的一楼到二楼,再到我的房间,坐在我书桌前的椅子上,我则在翻箱倒柜,找他要的那个游戏机究竟被我丢到了那里。

      “我们好久没见了。”

      “嗯。”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我不知道他这么多问题干什么,我认为他就应该一直沉默到我找到游戏机然后拿着游戏机立即离开我的房间。

      “你,有想起过我吗?”

      “你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我转过身去,自上而下的俯视着他,白炽灯将他身上带着薄荷绿的运动服恍得发亮到刺眼。

      及川彻看着我怔愣了两秒后嘲弄的笑出声。

      “是啊,我一直都这么自恋,你不知道吗?”他这种佯装进攻的语言和神情通常都撑不过一分钟,沉默下来后就又难受起来,垂下的脑袋和眼睑仿佛随时都会下雨,我能听到他吸鼻子的声音,拿过桌子上的纸巾盒递到他的面前。

      “你高中毕业后去干嘛?”

      “上大学啊。”

      “哦。”

      “……还不走吗?”

      “你这么希望我走吗?”

      03

      影山飞雄升入高一的第一个月,我终于摸清他家院子里究竟种了多少种花。这项巨大的工程耗时六个月,间断又不间断,人手变动从一个人到两个人再到一个人,在工程结束后影山飞雄才加入进来。

      他家的院子一年四季都开着花,从山茶到三色堇,从郁金香到秋菊。每天早晨从他家门口经过的时候总会嗅到不同的花香,跟在我的身后追着上学的我。春是荼靡,夏是茉莉,秋天金木犀浓厚地将我拥抱,冬天只能见到他家客厅摆在餐桌上的水培的水仙。

      飞雄和我还有及川彻不是一个高中的,我们上学的时间点不一样,但也有在早晨偶尔碰得见的时候。他学校的校服是黑色的,青叶城西的西装校服是白色的,偶尔的时候就会出现这样的画面,两个白色的人旁边跟着一个黑色的,三个人沉默的走在去不同学校的路上,他和及川彻都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三个人张嘴又闭上,呼出口的热气一下出现一下消散。

      后来影山飞雄就没有和我还有及川彻一起上学了,他像是特别调整了上学出门的时间,我和及川彻再也没有在每天的早晨见过他。

      “三个人走在一起还怪尴尬的。”及川彻某天早晨嘴里含着牛奶的吸管吐槽。

      “有吗?”我不这么觉得,三个人一起的时候,及川彻的一直喋喋不休的嘴巴就会老实的闭上,我也就不用一早醒来就被他吵得不行,三个人一起的上学之路虽然沉默和尴尬,但是异常安静和舒适。

      “你不觉得尴尬吗?”及川彻追问。

      我摇摇头。

      他准备揣兜的手好几次都没有伸进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察觉到我看向他的眼神又尴尬的理了理自己的发型,将自己出门前吹好的头发弄乱了。

      看出来及川彻的不自在的,除了我,还有影山飞雄。及川彻因为感冒发烧在家休息的某一天,我和影山飞雄约着去探望一下他,我是因为妈妈让我去看看,影山飞雄是因为我妈妈和他妈妈说了这件事,推着他和我一块过去。

      我给及川彻带着家里冰箱里的最后一个布丁,影山飞雄带了冰激凌。

      去他家的路上我问影山是不是觉得三个人一起上学很尴尬时,他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一个是。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为什么?”我知道及川彻不喜欢影山飞雄,但是不知道影山飞雄是不是也不喜欢及川彻。我又看向他的双眼,在夕辉渲染下被染上橙红的蓝色眼瞳被眼眶框住,影山飞雄的脸颊也被那种橙红染成通身温暖的颜色,他不加掩饰地直直地盯着我,又习惯性的低下头,用自己本就不长的刘海盖住他的眼睛也阻断我的视线。

      “就是……尴尬。”

      及川彻要死不活的咳嗽声从我和影山飞雄上楼梯的那一刻就冒了出来。横冲直撞的,砸在楼梯的墙壁上,又回弹到他房间的大门上,玻璃弹珠一般跳来跳去,我都感觉他的肺都要被咳出来了。

      打开房门的时候,及川彻还想伸手拿床头柜上的手机,额前的退烧贴也粘力不足掉落了一半,看见我从门后出现时脸上的错愕很快就被灿烂的笑容替代,烂恹恹的薄荷草一瞬间就开出了花,又在看到我身后的影山飞雄时,变成易燃易爆的油漆桶。

      “你来干什么?”他别扭的翻过身去背对着我,语气还怪怪的。“我妈妈让我来的。”我走过去将布丁放在他的书桌上,拿起他桌子上被撕开的退烧贴包装袋拿出一个新的。余光里看到一身僵硬的影山飞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我让他坐在我的旁边,以防等会及川彻发癫我按不住他。

      “及川学长是生病了会变哥斯拉吗?”

      “你说什么呢?这是对病患该说的吗?”

      “啊,抱歉。”

      “转过来。”我拍了拍他的被子,想给他换一个退烧贴。

      “不要。”

      “影山,给他掰过来。”

      “好!”

      “等等,我转过来就是了。”

      及川彻浑身都带着潮热的气息,因为发烧有着朦胧的双眼,额前的刘海也完全打湿了,还可以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沐浴露的轻微汗味。

      我俯下身朝他的额头探过去的时候,他在我的耳边小声问我:“我身上是不是全是汗臭味。”

      “没有啊。”

      “我自己都能嗅到一点点。”

      “你要是夏天抱着我的时候也有这种觉悟就好了。”我毫不犹豫地戳穿他着莫名其妙的同理心,学着他咬冰棍一样给他恶狠狠地贴好退烧贴。

      “前辈。”影山飞雄坐着时上半身朝我探过来。他,我,及川彻的脑袋成为平面上的三个点,及川彻蔓延的被褥和影山飞雄伸出的手组成三条线,我们成了这个房间唯一明显且不规则的三角形,不远处的风扇还在吹着嗡嗡转动,一圈又一圈。

      “怎么了?”我转过头去正正好和影山飞雄的鼻尖相碰,我好像又被他的眼睛俘获了,那双因为惊诧的蓝色宝石被掩盖起来朝后撤退了几十厘米,及川彻伸出被子的手将我猛然向后拉,我的胳膊碰到了及川彻放在柜子上的玻璃杯,它摔了下来,砸在了及川彻卧室的木地板上,没有碎,但是杯底有了裂痕。

      空气中好像有橡皮筋断裂的声音。

      “你的发绳断了。”及川彻将我的头发拢在自己的手心,却不是对着我说的这句话,我能看到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的影山飞雄。

      “我帮你扎起来吧。”影山飞雄脱口而出,探过来的手还没有触摸到就又收回了。

      “不用了。”我将断了的发绳扔到了及川彻的垃圾桶里,打开桌子上的布丁递给他:“吃。”

      那种尴尬的氛围一下子被抽走了,我们三个人都只能闻到布丁上的焦糖甜味,影山飞雄带来的冰激凌化成了一滩甜水,及川彻也还是喝了,心领好意的同时还要嘴毒一句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我们两个准备离开时,及川彻非要硬撑着起床送送我们,美其名曰活动身体。

      及川彻走在我的前面,影山飞雄走在我的后面,蓝色,白色,灰色的拖鞋排成一辆火车,上学路上也是,我右边的及川彻,我左边的影山飞雄,两双皮鞋和一双运动鞋,两只白色和一只黑色,三个人都是一年四季都会开着的三种花。

      “前辈。”回去的路上影山飞雄喊我。

      “怎么了?”深蓝的夜晚已经完全降临,远处星星点点的路灯为我们铺出一条路。

      “没什么。”

      “我就是想喊喊你。”

      04

      周一的全体教师大会在学校礼堂里举行,我和及川彻的座位十分自然的又挨在了一起,影山飞雄则是坐在我的后面。唱校歌的环节结束后,学校领导分别上去讲话,空旷的礼堂里只有扬声器里的声音,及川彻今天穿着一身大衣,不怎么常戴的眼镜也老老实实的搁在鼻梁上,他像是很冷的样子,修长的双手互相摩挲着,放在嘴边呵气,还时不时偏过头来看我。

      他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耳夹递给我,小小的耳钉躺在他的手心,上面的碎钻掉了三两颗。这只耳夹是几年前买的,受过雨淋受过雪飘,只剩下三颗小小的钻石还留在上面。

      我没有接过及川彻手里的它,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礼堂外的寒风无数次的造访在它的门窗之上,呼啸的声音被校长的发言声盖过,毛衣下的手腕和脖颈长出的新的疤痕,因为发热的体温而微微发痒。

      及川彻伸过来的手拉住我的手腕,在昏昏欲睡的会所里,异常清醒的拂过我手腕处的痂,他没有笑,也没有小声说着冒犯人的话,也没有看我。

      他十分擅长深情的凝望,不论是春天刚开的花还是秋天落的叶,普通的夜晚他也会注意到闪烁的星星,他总善于找到不一样的东西。

      我抽不开我的手,在他与我的体温之下,那片属于影山飞雄的皮肤越来越烫,越来越痒。我能够感受到影山飞雄在我身后同样灼热的视线,从门缝里就进来的清冽的风吹过我的后颈,就像是影山飞雄那天在地铁站时寒冷的呼吸。

      大会结束后,我和及川彻回到了办公室。他的工位就在我的旁边,桌子上堆着很多他感兴趣的东西,电影CD,唱片,拍立得,还有盆栽——一株仙人球。冬天这么冷的气候,他还在喝冰汽水。

      圣诞节临近,学校的圣诞节正好和上课的时间撞在一起,学生们也没有放过这一次纵情娱乐的机会,为了不耽误学生们的时间,学校宣布圣诞采买的任务落到了每个班老师的身上。

      我们班,正好就我,及川彻,和影山飞雄。及川彻的国文课结束的时候,我正好进教室宣布圣诞节活动的相关事宜。及川彻本来已经迈出去的腿又收回来,一本正经的站在我的身旁。

      学生们欢愉的笑声很快就将教室淹没,及川彻还参与其中跟着起哄,他眉眼弯弯的,说得话也是没东没西,眼看着就要收不回来的场面,我下意识的朝着及川彻瞪了一眼。

      及川彻老实的闭嘴了,在闭嘴前还欠兮兮地说“好,我闭嘴。”用手做出拉拉链的动作,嘴巴一抿。

      班长在放学后将列表清单送到了我的办公室,我在LINE上通知了影山飞雄到活动室开一个简短的会议,这时及川彻走了过来,用没开罐的可乐贴在我的侧脸。

      “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明知故问。

      商量的结果就是早采买完早好,及川彻去车库提车的时候,影山飞雄将他的格子围巾环在我的脖子上,看着及川彻离去的背影和我说。

      “及川前辈,真的很喜欢你呢。”

      “是吗?”

      我们三个人不和谐的关系,在外面下不尽的雪里被发现了,被影山飞雄发现了。

      “你喜欢他吗?”他又问。

      “不喜欢。”毫无疑问的。

      “那你喜欢我吗?”他的问句里饱含着湛蓝色的纯情,即使我没有望向他的眼睛也能想到他的眼神,纯真直白的,和及川彻完全不一样的。

      “嗯,不喜欢。”

      我不能踏出任何一步,就像我不能接受影山飞雄的围巾一样,蓝色格子还是和他自己最配,不适合点缀在我的身上。

      彩灯、彩带、圣诞树、气球,及川彻和影山飞雄坐在汽车的前排,圣诞树放在车子的后备箱里,我和一群彩带箱子和礼炮坐在后座,窗外的东京万花筒一样的夜色,将及川彻的车辆包裹其中,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他侧着的脸,还有影山飞雄的,都被霓虹的夜渡上一层看不清明的光。

      “你们饿了吗?”驾驶位置的及川彻出声。

      “没有。”我摆弄着手机,回复着家里人的消息。

      “饿了。”影山飞雄最后一个回答。

      “好,我们去吃拉面吧。”及川彻忽视了我的回答,开着车就朝附近的拉面馆驶去。

      汽车的停靠点离拉面馆还有一段距离,东京又下起了雪。

      及川彻走在我的右边,影山飞雄走在我的左边,恍惚间我以为回到了之前的日子,看着远处天空却发现一颗星星都没有,因为这里是东京,而不是宫城。

      及川彻好死不死的带我们去到了那家不好吃的拉面馆,点了一模一样的不好吃的套餐。碗里的叉烧再一次的被我戳得千疮百孔,但还好汤是热的,可以暖一暖人的手心。

      身旁的影山飞雄突然说他的钱包落在买气球的店里了,拉着及川彻就冲出了店,碗里的面也还没有吃完,看着他俩的背影,我想他俩的关系怎么这么好了,又被饿着的肚子拉走了心思。结账后我偷跑到隔壁的便利店买了个饭团填饱肚子,在店里的用餐区等着他们俩原路返回。

      揣在口袋里的手摸到了三个硬币,三个五百的,浅黄色的颜色像是被稀释的橙子汁。

      我拒绝思考三这个数字,我也不喜欢三角形这个词,但是身为数学老师的我却整天都要和这两个敌人相互纠缠。

      三角形组成需要两条边的和大于第三条边,而我就像那条怎么样都赢不了的边长。我不喜欢这么打比方,但不得不承认,我、及川彻、还有影山飞雄,正是一个完美的不让人舒适的三角形组合。

      在水汽里我看到两个人朝着我走来,他们的手腕环着在我脑海里只属于春天的色彩,弥漫着花香的气味,及川彻和影山飞雄隔着便利店的玻璃窗,一脸欣喜的望着我。好吧,也有可能只有及川彻一个人欣喜着,影山飞雄只是耳朵红红的,认真的看着我。

      春天有荼靡,夏天有茉莉,秋天金木犀浓厚地将我拥抱,冬天有什么。

      冬天有什么呢。

      05

      春季三月,新一年的卒业典礼,东京的樱花还没有完全开放。走到校门口时,还有学生在和我打招呼,青春洋溢的表情,明媚灿烂的十七岁,今天的天气似乎是东京几年以来最好的一次,太阳早早的就探出了头,楼道间还能听到学生们奔跑的脚步声。粉白的墙皮还有室内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全部都和几年前的宫城一模一样。

      我和及川彻的卒业典礼,除了我们双方的家长之外,还有影山飞雄,他骑着自行车来的。

      他气喘吁吁的赶到现场时,正巧班里的同学正在向及川彻索要他的校服上的第二枚扣子,我则在一旁,准备个班里的好朋友合照留念。

      “前辈。”他朝我这边走过来。

      “怎么了?”

      朋友揶揄的表情在我和及川彻还有影山飞雄之间来回游走,没有办法,我只能拉着影山飞雄离他们远了点。

      他带着一束郁金香来了,淡粉的颜色就像是早开的樱花,他又直愣愣地盯着我看,除了毕业快乐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初春的天气他的额头却又一层薄薄的汗,脸被风吹得通红。

      让人怜爱一点就会被人爱。

      及川彻有次酒会后醉着和我说过这么一句话,我当时只当他是犯病,他雾蒙蒙的眼神在店里的热气中消散,又没个正形的歪在我的身上说今天我请客,他一分钱都不会出的。

      我说行。

      卒业典礼那天我们三个人拥有了一张啼笑皆非的毕业合照,及川彻背着我们的家长搂住我的肩头,影山飞雄站在我的旁边,牵着我的手,他们两个人制服的第二个扣子放在那捧郁金香里,拍摄结束后都找不见了。

      班里的学生们在卒业仪式结束后拉着我和及川彻还有影上飞雄合照,可他们两个人的身高几乎很难和我们同时出现在同一个相框中,及川彻弯下腰叉开腿的同时还不忘喊上影山飞雄。

      我被班里的女生簇拥着站在了最中间,还收到了班长送来的花束,及川彻还有影山站在男生们的两边,学校里唯几颗完全盛放的樱花树就在我们的头顶,一阵风经过时吹落粉色香味的花瓣,我听到及川彻说:“大家,喜欢春日老师吗?”

      “喜欢!”

      我能听清混在稚嫩声音之中他和影山飞雄的声音,和喜欢不一样的“喜欢”。

      “喜欢及川老师吗?”

      “喜欢!”这一声喜欢里还含着对及川彻自恋的调笑。

      “喜欢影山老师吗?”

      “喜欢!”一声男生音量具有压倒性优势的喜欢,余光里我看到影山飞雄弯弯却又害羞的眉眼。

      照片里的我们站在不同的位置,组成一个以我为顶角的等腰三角形,及川彻将自己西装扣子的第二颗袖口放进了我右边的口袋,影山飞雄将自己的西装扣子放进了我左边的口袋,和我的手机和钥匙串,一起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你喜欢我吗?”及川彻又问我。

      “不喜欢。”

      即使他问一百次也不会变的事实。

      “你喜欢我啊?”影山飞雄问我。

      “不喜欢。”

      在春日的辉光里,我抱着怀里的花走在最前方。

      “但是我不讨厌你们。”

      “不讨厌,就可以了吧。”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