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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三年后醒来 ...

  •   身体像被重型卡车反复碾过,每一寸骨骼和肌肉都在尖叫抗议。
      林薇拖着酸痛不堪的身体,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步步挪向浴室。睡袍滑落,镜子里映出一具布满青红痕迹的身体,锁骨上那个清晰的齿痕尤其刺目,像一枚屈辱的烙印。
      她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却洗不掉那种从骨髓里透出的冰冷和肮脏感。她用力搓着皮肤,直到泛红刺痛,仿佛这样就能抹去昨夜那些被迫承欢的记忆,抹去他留下的所有印记。
      书房里的对峙,他冰冷的质问,那些被刻意扭曲的照片……像噩梦循环播放。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卧室的。周姨送来的早餐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已经冷透。她看也没看,蜷缩在床角,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明晃晃的天光,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毛玻璃。
      不知过了多久,床头柜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尖锐的铃声撕破了死寂。
      她迟钝地看过去,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陈医生”。
      心脏猛地一跳,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她。她颤抖着手拿起手机,滑开接听。
      “林小姐……”电话那头,陈医生的声音异常沉重,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和……歉意,“对不起……请您节哀……外婆她……今天凌晨,突发多器官衰竭,抢救无效……走了……”
      走了?
      什么……走了?
      林薇握着手机,整个人僵在那里,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没听懂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的意思。
      “林小姐?林小姐您还在听吗?真的很抱歉,我们尽力了……”陈医生的声音还在继续,却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
      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砸在地毯上。
      世界的声音骤然褪去,只剩下一种尖锐的鸣响在颅内回荡。
      外婆……走了?
      那个世上唯一真心爱她、需要她的人……没了?
      她甚至没能见到最后一面。昨天,就在昨天,她还在为那笔该死的药费奔波,还在拍卖会上做着可笑的挑衅……而外婆,就在那个时候,独自一人……走了。
      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空洞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突然失去了意义。
      她为什么还要忍受这些?
      为了钱?为了救外婆?
      可现在外婆不在了。
      她存在的理由,崩塌了。
      世间再也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那个男人?那座金丝笼?百年刑期?
      呵。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身体依旧酸痛,却仿佛感觉不到了。
      她走向衣帽间,没有挑选,只是随手拿了一件最普通的连衣裙套上,遮住满身的痕迹。然后,她赤着脚,无声无息地走出卧室,沿着旋转楼梯,一步步往上走。
      通往顶层露台的门,通常锁着。但今天,或许是工人打扫后疏忽了,锁扣只是虚挂着。
      她轻轻一推。
      门开了。
      强烈的阳光和微凉的风瞬间涌了进来,吹动了她散落的发丝。
      露台很宽敞,铺着光滑的大理石地砖,栏杆不高。
      她走过去,走到边缘。
      俯瞰下去,半山腰的庄园景色尽收眼底,绿树成荫,奢华宁静,像一幅精美的画。远处,是繁华都市模糊的天际线。
      真高啊。
      风更大了一些,裙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她闭上眼睛,外婆慈祥的笑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然后,是沈晏深那双冰冷沉郁的眼睛,那些照片,那条蓝钻项链,他压下来时滚烫的呼吸和沉重的重量……
      够了。
      都结束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向前迈出了脚步。
      就在这一瞬间!
      “林薇——!!!”
      一声撕裂般的、充满了极度惊骇和恐慌的吼声,从下方猛地炸响!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以近乎失控的速度冲进庄园主干道,尖锐的刹车声划破天际。车还没停稳,后座车门就被猛地踹开,沈晏深的身影冲了出来,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几乎扭曲的惊惧,抬头望向露台的方向。
      他身后,助理也慌乱地下车,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大声喊着:“沈总!查清楚了!是误会!那些照片是苏……”
      一切都太晚了。
      沈晏深眼睁睁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鸟,轻飘飘地,从露台边缘坠落下来。
      裙摆在风中绽开一朵绝望的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他疯狂地冲过去,伸出手,却只抓住了一把虚无的空气,和她坠落时带起的、那一丝微弱的风。
      “不——!!!”
      一声痛彻心扉的、近乎野兽般的哀嚎,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
      抢救室的红灯亮得令人心慌。
      沈晏深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僵直地站在走廊里,西装上沾着零星的血迹——是抱她上车时染上的。他脸色惨白得吓人,眼底是前所未有的猩红和空洞,垂在身侧的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助理站在一旁,脸色同样苍白,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还没来得及完全汇报的文件夹。
      “沈总……调查结果……陈医生和外婆的事情都清楚了,林小姐确实只是为了药费,没有任何逾越。那些照片……”助理的声音发颤,“是苏晚小姐派人拍的。她……根本没有死。当年那场海难是她自导自演,为了脱离您……但后来得知您身边有了林小姐,她……不甘心……”
      苏晚。
      这个名字像最锋利的刀,瞬间刺穿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原来他所以为的永恒挚爱,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逃离和欺骗。
      原来他施加在林薇身上的所有怀疑、羞辱和惩罚,都建立在最荒谬的谎言之上。
      而他,用他的偏执和多疑,亲手将他唯一真正抓住的、真实温热的人,推下了深渊。
      “呵……呵呵……”沈晏深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自嘲,比哭更难听。
      他缓缓抬起头,眼底的血色翻涌,只剩下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和冰冷。
      “苏晚。”他咀嚼着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淬着毒和恨。
      “处理干净。”他对着助理,声音冷得像是从地狱传来,“我要她这辈子,生不如死。”
      “是。”助理冷汗涔涔,立刻低头应下,快步离开。
      抢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走出来,面色凝重:“沈先生,林小姐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但颅脑受损严重,什么时候能醒……无法确定。而且……”
      医生顿了顿,艰难地开口:“她怀孕了,大概四周。孩子……奇迹般地暂时保住了,但后续情况,要看母体的恢复……”
      怀孕……
      沈晏深猛地踉跄一步,扶住了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他和她的……孩子。
      在他们最不堪、最绝望的纠缠里,悄然孕育的生命。
      巨大的悔恨和痛苦如同海啸,瞬间将他吞没。他闭上眼,眼角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
      ***
      三年。
      整整三年。
      VIP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柔和地洒在病床上。林薇静静地躺着,脸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睫毛浓密地覆在眼睑下,呼吸清浅,像是睡着了。
      一个穿着小西装、打着领结的小男孩,正趴在床边,用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拿着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
      他长得极其漂亮,眉眼像极了沈晏深,但嘴唇和脸型的柔和,又隐隐有林薇的影子。
      “妈咪,”小男孩奶声奶气地,小声嘟囔着,“豆豆今天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啦,沈、怀、瑾……爸爸说,怀瑾握瑜,是好宝贝的意思哦。”
      “豆豆就是妈咪的好宝贝,对不对?”他凑过去,用小脸贴了贴林薇微凉的手背,动作充满了依赖和眷恋。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沈晏深走了进来。三年的时光,在他身上沉淀下更深的沉稳和内敛。曾经的偏执和冷戾被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眼底深处藏着无法磨灭的痛楚和悔恨,但看向病床上的她和孩子时,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卑微的祈求。
      他手里端着一杯温水,拿着一支棉签。
      “豆豆,”他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什么,“该给妈妈润润嘴唇了。”
      “爸爸!”豆豆抬起头,大眼睛亮晶晶的,“我今天给妈咪擦脸了哦!”
      “豆豆真棒。”沈晏深走过去,摸了摸儿子的头,眼神柔软。然后在床边坐下,极其熟练又轻柔地用棉签蘸水,湿润林薇有些干涩的唇瓣。
      每一天,他都会亲自做这些事,不假手他人。仿佛只有这样笨拙的赎罪,才能让他稍微喘过气。
      就在他放下水杯,准备像往常一样,开始念她过去喜欢看的小说时——
      病床上的人,那浓密卷翘的睫毛,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沈晏深的呼吸猛地一窒!整个人瞬间僵住,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双睫毛,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冲出胸腔。
      又一下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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