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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晨光里的钝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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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是浅灰色的亚麻材质,洗得有些发皱,边缘没拉严,漏进的光斑在地板上爬了半尺远,像条懒洋洋的银蛇。郁唸是被一阵钝痛拽醒的,意识起初像浸在温水里的棉絮,软塌塌地浮着,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直到第二波疼痛袭来,像有只生锈的铁钳在腹腔里缓慢绞动,带着尖锐的棱角,一下下刮擦着胃壁,她才猛地从混沌里抽离——不是宿醉后的空泛酸胀,是老毛病又犯了。
她躺在凌乱的床铺上,米白色纯棉床单被揉出深浅不一的褶皱,像她此刻拧成一团的眉头。枕头歪在一边,上面还沾着几根散落的长发,是昨天晚上赶方案时,随手抓着头发蹭上去的。窗外的蝉鸣隔着玻璃漫进来,被滤去了正午的躁意,反倒衬得房间里静得可怕,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的、从胃部扩散到肋骨下方的隐痛。
她试着蜷起身子,膝盖抵着腹部,想借着力道压住那阵翻江倒海的疼。可疼痛却像有生命似的,顺着脊椎一点点往上窜,连带着后背都泛起发麻的酸胀,连肩胛骨缝里都透着疼。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十七分,指针走动的“咔哒”声在此刻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敲在神经上,让她的太阳穴也跟着突突跳。
郁唸盯着天花板上那块浅褐色的水渍——上周暴雨漏雨留下的,形状像只歪歪扭扭的蝴蝶,此刻在她眼里却模糊成一团晃动的阴影。胃里的绞痛突然加剧,她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进乱糟糟的发丝里,黏在耳后,凉得人打颤。
她挣扎着坐起身,纯棉睡衣的袖口蹭过脸颊,带着体温的布料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双脚刚触到地板,一阵眩晕就涌了上来,眼前发黑,像突然被蒙了块黑布,她赶紧扶住床头的实木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指缝里都渗着冷汗。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袜传来凉意,激得她打了个寒颤,胃部的疼痛却丝毫没有缓解,反而因为姿势的改变,变成了持续不断的抽痛,像是有人在里面反复拉扯着胃壁,连带着胸口都发闷。
“药……”她低声喃喃,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喉咙里发紧,连咽口水都觉得疼。视线在房间里逡巡,目光扫过床头柜上堆着的书——有本翻开的《人间草木》,书页还夹着上周的便签;没喝完的半杯水放在书旁,杯壁上凝着的水珠已经干了,留下一圈淡褐色的印子;还有散落在地毯上的拖鞋,一只歪着,一只翻了底,是昨天晚上匆忙踢掉的。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书桌一角那个白色的药盒上。
那是上周去医院时医生开的胃药,浅白色的盒子上印着黑色的宋体字,边角已经被磨得有些毛躁。她总觉得自己年轻,仗着胃偶尔闹脾气也不当回事,药盒拆开后就随手扔在了那里,连说明书都没仔细看过,只记得医生说“疼的时候吃,一次两粒”,可现在脑子混混沌沌,连“两粒”这个数字都变得不确定。
她扶着墙,一步一步挪下床。每走一步,胃部的疼痛就跟着颠簸一下,像是揣着块滚烫的石头在走路,连带着五脏六腑都跟着晃。走到书桌前时,她已经有些脱力,撑着桌面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顺着脖颈流进衣领,浸湿了睡衣的领口,浅色的布料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贴在皮肤上黏腻得难受。
药盒就在眼前,可她的手却有些发抖,指尖碰到塑料盒盖时,差点把药盒碰倒在地。她赶紧用另一只手扶住,指尖传来药盒的冰凉,才稍微稳住了心神。好不容易打开药盒,里面的铝塑板包装反射着冷光,一个个小孔里嵌着白色的药片,像排整齐的小棋子。她盯着那些药片,脑子里嗡嗡响,突然记不清医生说的是一次吃两粒还是三粒。
胃里的绞痛再次袭来,比之前更狠,她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干脆倒出四粒白色的药片,手心攥着,转身朝床头柜走去。那半杯水已经凉透了,她端起来,仰头将药片和水一起咽下去。药片划过喉咙时,留下一阵涩涩的苦味,顺着食道往下滑,像是在提醒她“早该吃了”。她皱着眉咂咂嘴,扶着墙慢慢挪回床边,瘫坐下去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连肩胛骨都贴着衣服,难受得想抓挠。
她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双手轻轻按在胃部。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传过去,似乎能稍微安抚那片翻江倒海的区域。窗外的阳光越来越盛,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画出细长的光带,灰尘在光带里慢悠悠地飘着,像她此刻缓慢流淌的时间。疼痛渐渐从尖锐的绞痛变成了钝重的酸胀,像有块湿棉花压在胃上,虽然沉,却没了之前的锐痛。她松了口气,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额头上的冷汗也慢慢干了,留下一层薄薄的盐渍,摸上去糙糙的。
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了一下,嗡嗡的震感透过床垫传过来。她摸索着拿出来,屏幕亮起,是外卖软件推送的午餐广告——红油翻滚的火锅里飘着毛肚,滋滋冒油的烤肉上撒着孜然,还有裹着浓稠酱汁的糖醋里脊,油亮得晃眼。她皱着眉把手机扔回床上,胃里又泛起一阵轻微的不适,像是在抗议这些重油重辣的东西。此刻别说这些,就连白米饭似乎都有些难以下咽,只想吃点软和、清淡的。
她靠在床头缓了十几分钟,直到胃部的不适感彻底退去,才慢慢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拉开门,里面挂着的衣服挤挤挨挨,大多是通勤穿的衬衫和西装裤,深灰、藏蓝、米白,颜色单调得很。休闲的家居服没几件,只有两件洗得发白的T恤和一条棉麻长裤。她挑了件浅灰色的宽松针织衫——料子是去年冬天买的,软乎乎的,贴在皮肤上舒服——又找了条米色的棉麻阔腿裤,慢慢换上。
换衣服时,她瞥见衣柜门上的全身镜,镜子上落了层薄灰,映出的人影有些模糊。她走过去,用袖口擦了擦镜面,才看清自己的样子: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是昨晚熬夜赶方案的痕迹;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干得起皮;头发乱糟糟地搭在肩上,发尾还翘着,活像个刚从病床上爬起来的人。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个笑容,却因为牵动了面部神经,反而觉得有些疲惫,连眼角都跟着发沉。
洗漱台在卫生间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磨砂玻璃照进来,柔和了不少。台面上还放着昨天晚上匆忙洗漱后留下的牙刷,刷毛上沾着干硬的牙膏沫,像层白霜。她拧开水龙头,接了杯温水,慢慢漱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让她清醒了不少。她又掬了把水拍在脸上,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滴,落在洗手池里,溅起细小的水花,也冲走了脸上的倦意。
厨房在客厅的尽头,是开放式的设计,和客厅之间只隔了个吧台。郁唸走过去时,脚底的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厨房台面上还放着昨天晚上没洗的碗,一个装着剩菜的玻璃碗扣在水槽里,碗沿沾着点褐色的酱汁,是昨天吃的红烧肉剩下的;旁边散落着几根没吃完的青菜,叶子已经有些发黄,蔫蔫地耷拉着。
她皱了皱眉,打开冰箱——冷藏室里空荡荡的,除了几盒过期的牛奶,盒身上的日期还是上周的;半颗干瘪的西红柿放在保鲜盒里,皮都起皱了;还有一瓶开封的酱油,瓶盖没拧紧,透着点咸腥味。冷冻层里也没什么东西,只有一袋速冻饺子,还是上个月打折时买的,馅料是韭菜鸡蛋的,她现在胃不舒服,肯定吃不了。
“算了,出去吃吧。”她低声对自己说,声音在空荡的厨房里有些回响。胃刚舒服点,实在没力气做饭,也没心思收拾厨房,只想赶紧找家店,吃点热乎、软和的东西。她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帆布包——是顾绪欣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上面印着只卡通猫咪,已经洗得有些褪色——把手机、钥匙和钱包塞进去,又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到书桌旁,把药盒也放进了包里。谁知道这胃会不会又突然闹脾气,带着总比没带好。
锁门的时候,她摸了摸帆布包里的药盒,塑料外壳的冰凉透过布料传过来,让她稍微安心了些。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电梯运行的“叮咚”声偶尔从远处传来,带着点空旷的回响。她按下电梯按钮,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从15楼慢慢往下走,14、13、12……胃部又隐隐传来一丝酸胀,像在提醒她“别再折腾了”。她下意识地按住腹部,手指轻轻揉着,心里暗自嘀咕:下次一定要按时吃饭,再也不能仗着年轻折腾自己的胃了,不然迟早要出大问题。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1楼,门缓缓打开,一股凉风吹了出来,带着点楼下便利店的关东煮香味。郁唸走出电梯,穿过小区的大堂——前台的保安大叔正趴在桌子上打盹,手里还握着个保温杯——推开玻璃门,外面的阳光瞬间涌了过来,晃得她眯起了眼。
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已经收摊了,卷闸门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几家家常菜馆和便利店还敞着门。路边的梧桐树叶子被晒得蔫蔫的,耷拉着,连风都带着燥热的温度,吹在脸上像裹了层热毛巾。柏油路面被晒得泛着油光,远处的汽车驶过,扬起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郁唸站在路边,眯着眼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正午的阳光太烈,像个大火球,连影子都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她原本想找家清淡的粥铺,记得小区斜对面以前有家“养生粥馆”,可走过去才发现,店铺已经换了招牌,变成了一家川菜馆,门口挂着红灯笼,飘着浓重的油烟味,光是闻着,胃里就有些发紧。
她又沿着路边走了几百米,路过几家装修精致的西餐厅,落地玻璃窗里映着优雅的桌椅,可里面的牛排、意面看着就油腻,肯定不适合现在的她。还有几家快餐店,门口贴着炸鸡、汉堡的海报,香气飘得很远,却让她没一点胃口。最后,她在街角看到一家沙县小吃,门面不大,招牌是红色的,上面印着白色的字,看着还算干净,便走了进去。
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两桌客人,都在低头吃饭。空调开得很足,刚进门就驱散了身上的燥热,连带着胃部的不适感都减轻了些。老板娘坐在收银台后面玩手机,手机屏幕亮着,是部国产机,外壳贴满了卡通贴纸。看到郁唸进来,她抬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很亲切:“姑娘,吃点什么?我们家有馄饨、面条、粥,还有蒸饺,都是现做的。”
郁唸走到菜单前,菜单是塑封的,边角有些磨损。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带着红油和辣椒图案的菜品——麻辣馄饨、香辣牛肉面、爆炒鸡丁——胃里下意识地缩了缩,最后停在“飘香馄饨”和“青菜瘦肉粥”上。“一碗青菜瘦肉粥,再要一笼蒸饺,不要韭菜馅的,麻烦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粥要煮得软烂点,谢谢老板娘。”
“好嘞,稍等啊!”老板娘应了一声,声音洪亮,转身朝后厨喊了两句,“一份青菜瘦肉粥,要软烂,再来一笼白菜猪肉蒸饺!”后厨里传来“好嘞”的回应,还夹杂着抽油烟机的声音。
郁唸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桌子是木质的,擦得很干净,没有油腻感。玻璃窗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一辆辆汽车驶过,扬起细小的灰尘;路边的公交车站台上,有几个人在等车,手里拿着遮阳伞,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公交车来的方向。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后漫无目的地刷着朋友圈——有人晒周末去海边的照片,蓝天碧海,看着就惬意;有人晒刚做的蛋糕,奶油上撒着水果,香甜的样子仿佛能透过屏幕传过来;还有人晒加班的截图,配文“周末也要奋斗”,像极了昨天的自己。
她手指划过屏幕,心里没什么波澜,只觉得胃里的酸胀感还没完全散去,空落落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会儿,她就觉得眼睛发涩,干脆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盯着窗外发呆。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桌子上,形成一块明亮的光斑,她伸出手,指尖落在光斑里,能感觉到暖暖的温度,像小时候在老家晒被子时,被子上的阳光味。
没过多久,老板娘就端着粥和蒸饺走了过来,托盘里还放着一个小碟子,里面装着醋和香油。“姑娘,你的粥和蒸饺来了,慢用啊!”老板娘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又递过来一双筷子和一把勺子,“不够再叫我。”
“谢谢老板娘。”郁唸道了声谢,目光落在食物上——白瓷碗里的粥熬得浓稠,米粒开花,像一朵朵小小的棉花,青菜碎和瘦肉末浮在表面,绿油油的青菜和浅粉色的肉末搭配在一起,看着就有食欲,还飘着淡淡的香气;蒸饺放在一个竹制的蒸笼里,一个个圆鼓鼓的,透着晶莹的白色,能隐约看到里面的白菜馅,热气腾腾的,把竹笼的边缘都熏得有些发白。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温热的粥,吹了吹,慢慢送进嘴里。软糯的粥滑过喉咙,落进胃里,带来一阵熨帖的暖意,像是给胃壁敷了层热毛巾,刚才还隐隐作痛的胃部似乎瞬间舒展开来。她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这份简单的温暖,连呼吸都变得平缓了些。粥里的青菜很嫩,带着淡淡的清甜味;瘦肉末炖得很烂,一点都不柴,混着粥一起吃,口感丰富。
一碗粥喝到一半,胃里的空落感被填满,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她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蒸饺,放在小碟子里,蘸了点醋——醋是陈醋,带着点醇厚的香味,不会太酸。蒸饺的皮很薄,咬一口,汁水就流了出来,不烫,带着白菜的清甜和猪肉的鲜香,馅料很足,却不油腻。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吃,一边喝着粥,胃里暖暖的,舒服得让人想叹气。
店里的电视在播放着午间新闻,主持人沉稳的声音混着后厨传来的抽油烟机声、客人的交谈声,成了此刻最贴切的背景音。邻桌的两个男人在聊工作,说着眼下的项目不好做;靠窗的一个阿姨在给孩子喂饭,耐心地哄着“再吃一口”。这些细碎的声音,带着市井的烟火气,让郁唸觉得很安心,不像在空荡荡的家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她把最后一个蒸饺放进嘴里,又舀了两勺粥,把碗底刮得干干净净。放下勺子时,她摸了摸肚子,暖暖的,没有任何不适感。她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又喝了几口店家免费提供的温开水——水是凉白开,带着点自来水的清甜,刚好解了粥的腻。
结账的时候,老板娘正在给另一个客人找零,看到她走过来,笑着问:“姑娘,吃得怎么样?粥够软烂吗?”
“够,很好吃,谢谢老板娘。”郁唸拿出手机,扫了收款码,“一共多少钱?”
“粥八块,蒸饺十块,一共十八块。”老板娘说着,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颗薄荷糖,递给她,“这个给你,饭后吃颗糖,解腻。”
郁唸愣了一下,接过薄荷糖,糖纸是绿色的,印着“清凉薄荷”四个字。“谢谢老板娘,您太客气了。”
“客气啥,”老板娘摆摆手,“看你刚才进来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胃不舒服?年轻人要多注意身体,别总熬夜、不吃饭,胃是要养的。下次再不舒服,还来我这儿喝粥,我给你多熬会儿。”
郁唸心里暖暖的,点点头:“好,下次一定来。”说完,她揣着薄荷糖,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外面的阳光依旧刺眼,但她却觉得没那么燥热了,手里的薄荷糖凉凉的,隔着糖纸都能感觉到清凉。
她沿着路边慢慢走,打算先回小区楼下的便利店买瓶常温的矿泉水——刚喝完粥,想喝点水顺顺。刚走到便利店门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震得大腿发麻。她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顾绪欣”三个字,心里一暖——这个朋友,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她按下接听键,顾绪欣活力满满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郁唸!你可算接电话了!我从十点开始给你打,你手机是揣枕头底下静音了吧?再没人接,我都要冲去你家砸门了!”
郁唸靠在便利店的玻璃门上,听着那熟悉的、带着点咋咋呼呼的语气,忍不住笑出声,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连带着心情都轻快了不少:“刚醒没多久,早上胃突然疼了,吃了药,又在楼下喝了碗粥,才缓过来。”
“胃又疼了?”顾绪欣的声音瞬间拔高,又立刻压低,像是怕吓到她,“你是不是上周又没有吃饭啊,早上起不来就跳过早饭了?我上次给你塞的全麦面包,你是不是还在宿舍放着积灰?”
被精准戳中痛点,郁唸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帆布包的带子:“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按时吃。你这么急着找我,到底有事吗?”
“当然有事!”顾绪欣的声音里瞬间灌满了兴奋,像藏了颗跳跳糖,“我今天调休,发现市中心新开了家文创商场,负一楼有个手作工坊,能做陶艺还能画油画,我看小红书上有人晒,成品超好看!而且三楼有好几家小众设计师品牌店,你不是一直想买条宽松的棉麻裙吗?我看有一家的款式特别适合你,面料还是水洗棉的,软乎乎的不扎人。”
郁唸握着手机的手指顿了顿。她原本计划下午在家整理房间——书桌上的文件堆得快遮住台灯,阳台的衣服挂了一周还没叠,冰箱里的过期牛奶也该扔了。可一想到顾绪欣雀跃的语气,再想到自己很久没好好逛过街,连上次和顾绪欣见面都是半个月前,心里那点“想休息”的念头就像被风吹散的云,渐渐淡了。
“可是我刚吃完午饭,胃还没完全缓过来,怕逛久了不舒服……”她小声嘀咕,其实更多的是怕扫了朋友的兴。
“这有什么!”顾绪欣立刻接话,语气里满是笃定,“那家商场里有好几家轻食店,还有一家卖手工酸奶的,听说他们家的酸奶是常温发酵的,不加糖,还能加燕麦和蓝莓,特别养胃。我们逛累了就去坐着歇会儿,喝点酸奶,聊聊天,又不赶时间。而且商场里空调足,比你在家待着吹空调舒服多了,你就来嘛!”
顿了顿,顾绪欣又放软了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一个人逛没意思,你陪我去嘛,晚上我请你吃你爱吃的那家淮扬菜,他们家的清炖狮子头炖得特别烂,还有扬州炒饭,粒粒分明还不油,正好给你养胃。”
郁唸被她哄得没了脾气,再想想自己确实需要出门透透气,便笑着答应:“好,那我现在回家拿个包,换双舒服的鞋子,我们在哪儿汇合?”
“不用回家!”顾绪欣立刻说,“我现在就在你小区对面的奶茶店,你直接过来就行,我给你点了杯温热的蜂蜜柚子茶,不加冰,刚好给你润润喉咙。你穿得舒服就行,不用特意换衣服。”
郁唸愣了一下,心里涌上一股暖流。顾绪欣总是这样,看似大大咧咧,却总能把细节照顾得妥妥帖帖。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浅灰色针织衫和米色阔腿裤,确实舒服,便点点头:“好,我马上过去,大概五分钟。”
挂了电话,郁唸把手机揣回口袋,快步朝小区对面的奶茶店走去。过马路时,她特意等了红灯,看着来往的车辆,心里满是期待。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不用想工作上的事,不用赶方案,只用和朋友一起逛街、聊天,这样的周末,才像个周末。
走到奶茶店门口,她就看到了顾绪欣——穿着一件明黄色的T恤,扎着高马尾,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朝她挥手,桌子上放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柚子茶,杯壁上凝着水珠。
“郁唸!这里!”顾绪欣笑着喊她。
郁唸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拿起蜂蜜柚子茶,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舒服极了。“谢谢,你想得真周到。”
“那当然,谁让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顾绪欣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又从包里拿出一包苏打饼干,“这个给你,要是等会儿逛累了,胃不舒服,就吃两片垫垫。”
郁唸接过苏打饼干,心里暖暖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笑着点头。
“我们现在就去文创商场吧,听说下午人不多,正好可以好好逛。”顾绪欣说着,拿起包,拉着郁唸的手就往外走。
郁唸点点头,任由顾绪欣拉着她,走出奶茶店,朝文创商场的方向走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们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花香,舒服极了。她看着身边叽叽喳喳、充满活力的顾绪欣,心里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多抽出时间和朋友聚聚,好好享受生活,再也不能因为工作而忽略了身边的美好。
两人沿着路边慢慢走,大概十几分钟后,就到了顾绪欣说的文创商场。商场的外观设计很有特色,是复古的红砖外墙,搭配着大面积的落地玻璃窗,看起来既文艺又时尚。门口摆放着几盆绿色的植物,还有几个造型可爱的卡通雕塑,吸引了不少人驻足拍照。
走进商场,一股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外面的燥热。商场里的装修风格很文艺,天花板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纸灯笼,墙壁上贴着各种创意海报,还有一些小众设计师的作品展示,让人眼前一亮。
“我们先去负一楼的手作工坊看看吧,我特别想试试做陶艺。”顾绪欣拉着郁唸的手,兴奋地说。
郁唸点点头,跟着顾绪欣朝负一楼走去。负一楼的手作工坊很大,分成了陶艺区、油画区、手工饰品区等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专业的老师指导。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有的在认真地捏着陶艺,有的在专注地画着油画,气氛很轻松。
顾绪欣拉着郁唸走到陶艺区,找了个空位坐下。工作人员很快就送来了陶泥和工具,还耐心地给她们讲解了基本的操作方法。“首先,要把陶泥放在转盘上,然后用手轻轻按住,让转盘转动起来,慢慢把陶泥捏成自己想要的形状。”工作人员一边说,一边给她们做示范。
顾绪欣学得很快,没多久就开始尝试捏一个杯子。她小心翼翼地按着陶泥,转盘慢慢转动,陶泥在她的手里渐渐有了形状。郁唸则有些笨拙,她尝试了好几次,陶泥要么歪歪扭扭,要么直接塌了下来。
“哎呀,怎么这么难啊。”郁唸有些沮丧地说。
顾绪欣看到了,放下自己手里的杯子,走过来笑着说:“别急,我教你。你要把手指放在陶泥的中间,轻轻往上提,同时要保持手的稳定,不要太用力。”说着,顾绪欣手把手地教郁唸,耐心地指导她。
在顾绪欣的指导下,郁唸渐渐找到了感觉。她慢慢按着陶泥,转盘转动起来,陶泥在她的手里渐渐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碗。虽然不是很完美,但看着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作品,郁唸心里满是成就感。
“你看,这不就做好了吗?挺好看的呀。”顾绪欣笑着说。
郁唸点点头,开心地笑了。她看着自己做的小碗,心里暗暗决定,等烧制好后,一定要用来装水果。
两人在陶艺区玩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接下来,她们去了油画区。顾绪欣选了一幅风景图,开始认真地画起来。郁唸则选了一幅简单的向日葵图,她拿着画笔,慢慢勾勒着向日葵的轮廓,心里格外平静。
画完油画,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顾绪欣看了看时间,说:“我们去三楼的设计师品牌店看看吧,我带你去看我之前说的那家棉麻裙店。”
郁唸点点头,跟着顾绪欣朝三楼走去。三楼的设计师品牌店都很有特色,每家店的装修风格都不一样,衣服的款式也很独特。顾绪欣拉着郁唸走进一家名为“木棉”的店,店里的衣服大多是棉麻材质的,颜色以浅色系为主,看起来很清新。
“你看,就是这件。”顾绪欣指着一件浅粉色的棉麻裙,对郁唸说,“这件裙子的面料是水洗棉的,特别软,而且款式很宽松,特别适合你。”
郁唸拿起裙子,摸了摸面料,确实很软,很舒服。她走进试衣间,穿上裙子,走到镜子前一看,效果出乎意料地好。浅粉色的裙子衬得她的皮肤很白,宽松的款式遮住了她身上的小赘肉,显得她很娇小。
“好看!太好看了!”顾绪欣看到了,兴奋地说,“这件裙子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你一定要买下来。”
郁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很满意,便决定买下来。除了这件棉麻裙,她还在店里买了一件白色的针织开衫,搭配着裙子穿,正好适合早晚微凉的天气。
买完衣服,两人又在三楼逛了几家其他的店,顾绪欣也买了一条牛仔裤和一件印花T恤。逛累了,她们就去了顾绪欣之前说的那家手工酸奶店,点了两杯常温的无糖酸奶,加了燕麦和蓝莓。
“怎么样,今天玩得开心吗?”顾绪欣一边吃着酸奶,一边问郁唸。
郁唸点点头,笑着说:“开心,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谢谢你,绪欣。”
“跟我客气什么,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顾绪欣笑着说,“以后我们要经常这样出来玩,别总是闷在家里工作。”
郁唸点点头,心里满是感激。她知道,有顾绪欣这样的朋友,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吃完酸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顾绪欣说:“我们去吃淮扬菜吧,我已经订好位置了。”
郁唸点点头,跟着顾绪欣朝商场外面走去。走出商场,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路灯渐渐亮了起来,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街道,显得格外温馨。
两人打车来到淮扬菜餐厅,餐厅的环境很优雅,古色古香的装修风格让人感觉很舒服。顾绪欣点了郁唸爱吃的清炖狮子头、扬州炒饭,还有一份时蔬。菜很快就端了上来,清炖狮子头炖得很烂,入口即化,扬州炒饭粒粒分明,一点都不油,时蔬也很新鲜。
“快吃吧,尝尝好不好吃。”顾绪欣笑着说。
郁唸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狮子头,慢慢送进嘴里,味道果然很好。她又吃了几口扬州炒饭,胃里暖暖的,舒服极了。
“好吃,太好吃了。”郁唸满足地说。
顾绪欣看着她,笑着说:“好吃就多吃点,不够我们再点。”
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天,分享着最近的生活和工作。郁唸把工作上的烦恼告诉了顾绪欣,顾绪欣耐心地听着,还帮她分析,给她出主意。在顾绪欣的开导下,郁唸心里的烦恼渐渐消散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吃完晚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顾绪欣送郁唸回家,在小区门口,郁唸对顾绪欣说:“绪欣,今天真的谢谢你,我玩得很开心。”
“跟我客气什么,”顾绪欣笑着说,“以后我们还要经常一起出来玩。你回去早点休息,别再熬夜了,记得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的胃。”
郁唸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顾绪欣挥挥手,转身离开了。郁唸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满是温暖。她转身走进小区,朝家里走去。虽然今天早上因为胃疼让她有些难受,但因为有了顾绪欣的陪伴,这个周末变得格外美好。她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多抽出时间和朋友聚聚,好好享受生活中的每一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