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瓷轩·瓷心》慕信江临

7、秘色迷踪

　　普罗旺斯的阳光像融化的金子，铺满瓦朗索勒的薰衣草田。瓷靠在民宿的露台栏杆上，深吸一口带着花香的空气。身后，美利坚正在为他们的"迟到蜜月"准备早餐。

　　"尝尝这个，"美利坚端着两杯咖啡走出来，"当地特色的薰衣草口味。"

　　瓷接过杯子，指尖碰到美利坚的手。尽管已经结婚两个月，这种简单的接触仍能让她心跳加速。美利坚晒黑了些，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蓝色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今天想去哪儿？"他问，手臂自然地环住瓷的腰。

　　"听说阿尔勒有个古董市场..."瓷刚开口，美利坚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张警官。"美利坚皱眉查看，"奇怪，我们休假前说好不打扰的。"

　　电话那头，张警官的声音异常急促："美利坚，你们现在在法国对吧？立刻去马赛老港的圣让堡，找一位杜兰德教授。他是国际刑警的艺术犯罪顾问，有重要发现。"

　　"什么发现这么急？"美利坚打开免提，让瓷也能听到。

　　"'收藏家'的审讯有了突破。他背后还有个更大的组织，叫'暗焰'。他们正在寻找一件传说中的唐代秘色瓷——'千峰翠'。"

　　瓷差点打翻咖啡。作为瓷器专家，她当然知道"千峰翠"——唐代越窑的巅峰之作，传说中釉色能随光线变幻如群山叠翠，现存实物仅有一件残器保存在故宫。

　　"但'千峰翠'不是早就..."

　　"不是故宫那件。"张警官打断道，"杜兰德教授相信还有第二件完整器存在，而且就在法国南部。'暗焰'已经派人前往了。"

　　挂断电话后，两人面面相觑。蜜月计划不得不再次推迟。

　　一小时后，他们驱车来到马赛老港。圣让堡矗立在港口入口处，古老的石墙见证了数百年的 maritime history。在城堡图书馆的一个隐蔽角落，他们找到了皮埃尔·杜兰德教授——一个满头银发、鹰钩鼻的瘦高老人。

　　"啊，美利坚夫妇！"杜兰德热情地握手，法语口音浓重，"张和我说了你们的事迹。了不起！"

　　"教授，关于'千峰翠'..."美利坚直奔主题。

　　杜兰德示意他们坐下，然后从保险柜取出一个古旧的文件盒。"1860年，英法联军劫掠圆明园时，一名法国军官私藏了一批珍宝，其中就包括这件秘色瓷盘。他的后人一直秘密保存，直到上月..."

　　他展开一张发黄的照片，上面是一件青翠欲滴的瓷盘，釉色如春水般澄澈，盘心装饰着精美的缠枝纹。

　　瓷倒吸一口气——即使透过老照片，她也能感受到这件瓷器的非凡。釉色比她见过的任何秘色瓷都要灵动，确实配得上"千峰翠"的美誉。

　　"持有者突然联系我想出售，"杜兰德继续道，"但就在我们约定见面前夜，他被谋杀了，瓷器失踪。"

　　美利坚仔细查看照片："您认为这是'暗焰'所为？"

　　"毫无疑问。"杜兰德压低声音，"更糟的是，我查到'暗焰'已经追踪这件瓷器多年。传说它釉料配方特殊，能在特定光线下显现隐藏图案——据说是张藏宝图。"

　　瓷和美利坚交换了一个眼神。如果传言属实，这件瓷器就不再仅是艺术珍品，更是价值连城的钥匙。

　　"最后一个问题，"瓷问道，"您怎么确定它现在法国南部？"

　　杜兰德神秘一笑，取出一张明信片："死者最后寄给妹妹的。邮戳是阿尔勒，背面写着'薰衣草中的翠色'。"

　　瓷猛地站起——这正是他们今早讨论要去的地方！

　　阿尔勒的古董市场位于市政厅广场，摊位林立，游人如织。瓷和美利坚分头行动，假装成普通游客，暗中打听任何关于亚洲艺术品的消息。

　　三小时后，他们在约定的咖啡馆碰头，双双摇头。

　　"没人见过类似瓷器，"美利坚挫败地说，"倒是三个摊主向我兜售所谓的'中国古董'，一看就是劣质仿品。"

　　瓷搅动着咖啡，突然灵光一现："薰衣草中的翠色...我们理解错了！不是指薰衣草田，而是..."

　　"薰衣草制品中的绿色！"美利坚接上她的思路，"比如精油分类中，绿色标签的是..."

　　"最高纯度！"瓷已经掏出手机搜索，"阿尔勒有家百年薰衣草精油老店，标志就是绿色瓶子！"

　　拉瓦纳精油店藏身于一条中世纪小巷，橱窗里陈列着各色薰衣草产品。店主是位和蔼的老太太，听说他们对中国艺术品感兴趣，神秘地眨眨眼。

　　"你们是今天第二拨问这个的人。上午有位东方绅士也来打听。"

　　瓷和美利坚立刻警觉起来。"暗焰"的人已经捷足先登了！

　　"他特别问了我们家族的老仓库，"老太太继续道，"说想看看二战时的存货记录。奇怪的要求，但我孙子带他去了。"

　　"仓库在哪？"美利坚急切地问。

　　"城外三公里的老农场。不过..."老太太压低声音，"那东方人眼神阴冷，不像善类。我孙子刚发短信说感觉不对劲，已经找借口离开了。"

　　他们来不及等出租车，美利坚直接租了辆摩托车。瓷侧坐在后座，双臂紧搂他的腰，风声在耳边呼啸。十分钟后，一座废弃的薰衣草加工厂出现在视野中。

　　"看那边！"瓷指向工厂侧面——一辆黑色奔驰停在那里，车牌被故意遮挡。

　　美利坚将摩托藏在树丛后，从后备箱取出一个小包："带上这个。"——是两把□□和微型对讲机。

　　工厂内部昏暗潮湿，散发着霉变和薰衣草混合的古怪气味。他们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突然听到前方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和中文对话。

　　"...肯定在这里，继续找！"

　　"老大，这些法国佬的记录乱七八糟..."

　　瓷和美利坚躲在转角处，窥见三个亚裔男子正在翻检一堆发黄的账本。其中领头者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正不耐烦地指挥手下。

　　"不是账本，蠢货！找1940到45年间的货运清单。那老狐狸肯定把它伪装成了..."

　　瓷不小心踩到一根断裂的木条，发出轻微的"咔嚓"声。三人立刻警觉地抬头。

　　"谁在那里？"

　　美利坚当机立断，拉着瓷冲进旁边的储藏室。狭窄的空间里堆满了积灰的精油瓶，唯一的光源是高处一扇小气窗。

　　"分头行动，"美利坚耳语，"我去引开他们，你找机会出去叫支援。"

　　瓷刚要反对，外面已经传来逼近的脚步声。美利坚迅速吻了她一下，然后猛地推倒一排货架，趁着混乱冲了出去。

　　"那边！追！"

　　脚步声远去后，瓷小心地从藏身处出来，正准备按计划逃离，却注意到被翻开的账本中露出一角泛蓝的纸张。她鬼使神差地抽出来——是张1944年的货运单，上面用潦草的法文写着："12箱薰衣草精油（绿标），内含特殊物品一件，运往里昂圣玛丽修道院。"

　　这一定是关键线索！瓷刚要将单据塞进口袋，后脑勺突然被冰冷的金属抵住。

　　"聪明的女孩。"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在耳边响起，"把东西给我。"

　　瓷慢慢转身，面对金丝眼镜阴冷的微笑。他手中的枪纹丝不动地指着她。

　　"你是谁？"她强作镇定地问。

　　"'暗焰'亚洲区负责人，你可以叫我金先生。"男人推了推眼镜，"清先生的孙女，久仰大名。你祖父的鉴定笔记对我们很有帮助呢。"

　　瓷血液凝固——祖父有危险！

　　"别担心，"金先生似乎看穿她的想法，"老人家很安全...暂时是。现在，把货运单给我。"

　　瓷权衡着选择。突然，工厂深处传来一声巨响和惨叫——美利坚显然制造了新的混乱。金先生分神的刹那，瓷猛地将货运单扔向远处，同时一个翻滚躲开枪口。

　　"贱人！"金先生怒吼，开枪射击。子弹擦过瓷的手臂，火辣辣的疼痛让她踉跄了一下。

　　就在这时，美利坚从侧面扑来，将金先生撞倒在地。两人激烈扭打中，又一声枪响，天花板上的吊灯应声坠落，砸在金先生头上，他当场昏了过去。

　　另外两名同伙闻声赶来，看到倒地不起的老大和持枪的美利坚，转身就逃。

　　"你受伤了！"美利坚立刻注意到梅瓷流血的手臂。

　　"只是擦伤。"瓷咬牙撕下衬衫一角简单包扎，"看这个——"她指向货运单，"瓷器被运往里昂的修道院了。"

　　美利坚捡起单据，又搜了金先生的身，找出一部手机和一张写有地址的纸条："'圣玛丽修道院，地窖第三拱门'。看来他们也知道下一步去哪了。"

　　瓷检查金先生的手机，最近通话记录中有一个巴黎号码，备注是"老板"。她迅速拍下所有联系人，然后和美利坚离开工厂。

　　回城的出租车上，瓷联系了张警官和杜兰德教授，报告最新发现。

　　"里昂那边我会安排人手，"张警官说，"但你们俩必须立刻撤离！'暗焰'不是普通犯罪团伙，他们..."

　　通话突然被刺耳的干扰音打断，出租车司机猛地踩下刹车——前方路中央站着三个黑衣人，手持武器。

　　"趴下！"美利坚扑向瓷。车窗玻璃在枪声中爆裂，出租车失控冲入路边沟渠。

　　当瓷从眩晕中恢复，发现自己被拖出车外，双手被缚。美利坚满脸是血，被两名壮汉按在地上。第三个人——一个从未见过的欧洲面孔——正俯视着她。

　　"瓷小姐，"他英语纯正，带着上流社会的优雅，"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见面。我是'暗焰'的现任领导者，你可以称我为'赞助人'。"

　　瓷强迫自己冷静："你想要'千峰翠'。"

　　"聪明。"赞助人微笑，"不仅如此，我还需要你的专业服务。那件秘色瓷的奥秘，只有真正的专家才能解开。"

　　"休想利用我妻子！"美利坚挣扎着吼道，换来腹部一记重击。

　　赞助人遗憾地摇头："感情用事，美利坚先生。不过没关系，你们会有足够时间考虑。"他示意手下，"带他们去里昂。如果瓷女士合作，她丈夫就能活命。"

　　瓷在绝望中与美利坚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必须想办法脱身，赶在"暗焰"之前找到"千峰翠"。但此刻，随着一针镇静剂注入颈部，她的意识迅速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