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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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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门外的鼓乐渐息,信王马队缓缓入城。
未等回府,便有内侍传旨,陛下于今夜在承明殿设宴,亲迎信王回京。
暮色方降,宫灯次第点亮,金红的穗流在风中轻晃。长廊如龙脊般蜿蜒入殿,玉石铺地,映着灯影如水。
承明殿外,黄釉瓦在夜色下沉沉泛光,殿门上衔着沉重铜环的鎏金兽首昂首挺立。
殿中早备下八丈长案,龙座高居正中,少帝端坐,面色温淡难测。
席下两侧列坐满朝勋贵,衣冠华美,酒樽映着火色微微晃动。
舞乐声起,数名舞姬踏着轻鼓缓入,罗袖翻飞,金铃细响。
信王进入殿内笑意温和,行礼周到,举手投足间并无半分急切之色,仿佛此次回京只是为了赴一场普通的家宴。
少帝亲命赐座,安于左首,位置恰好能与几位权臣对面相望。
酒过三巡,殿中气氛渐暖,然而暗潮无声涌动。
信王却像全不察觉,只低头看着席上的桃花羹,轻声与右侧的户部尚书谈起前些时日的见闻。
殿角的阴影中,裴越静立,眼神冷锐,似在暗暗观察着信王的动向。
殿外的夜风吹动帘角,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宴席渐入佳境,殿内灯火辉煌,金丝绣袍与玉佩闪耀,声声箫鼓掩映着轻柔歌舞。
秦知虞饮了几杯梅子酒,脸颊微红,酒意渐浓,便对身边的洛胭说道:“这里有些闷热,我出去透透气”。
她扶着雕花栏杆,目光随风中摇曳的烛火游移,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名小太监鬼鬼祟祟,身形轻盈,手中紧握一纸密函,步履匆匆,似乎是想要避开其他人的视线。
秦知虞眉头轻蹙,心中暗道了句不好,立刻打算离开这是非之地。
只是刚转身,身侧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人多眼杂,郡主还是尽快回去为好。”
秦知虞回头,只见一名戴着黑色锦缎面具的男子立于暗影中,眸光深邃而又锐利,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
男子轻轻伸出手,指尖掠过她微露的手腕,温热如同烈酒,带着些许挑逗的意味:“郡主这是不舍得离开?”
秦知虞微微一怔,心跳骤然加速,眸中闪过一丝恼怒,几番挣脱未果,反而引得男人笑意更浓。
“更深夜重,万一听到了些不该知道的事,郡主怕是会引火上身。”
男子缓步上前,身形与她近在咫尺,气息交织。
秦知虞目光与他相对,她浅笑不语,只是暗中用巧劲从男人的手下挣脱开。
她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腕,微微侧目,眼中闪过一抹怒意。
“哪里来的登徒子。”
秦知虞声音冷厉,指尖轻颤,突然一巴掌呼地落在男子脸颊上。
男子微微侧头,似乎有些惊讶,但当掌心拂过脸颊,他竟闭目浅笑,那巴掌竟带着一缕淡淡的幽香,当真诱惑至极。
“郡主身上竟然几分带着杏花的香气,当真令我神往。”
他轻声自语,眼中带着几分戏谑。
秦知虞看到那男子不以为意的态度,让她心头一阵怒火窜起。
她再次扬手,毫不留情地甩了一巴掌下去。
这一次,掌声清脆有力,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
男子皱眉,伸手抚了抚被打红的脸颊,轻笑道:“郡主果真是伶牙俐齿。”
秦知虞咬紧牙关,双臂紧抱,防备地盯着眼前之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的话音尚未落定,廊外忽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伴着酒宴的喧哗声逐渐逼近。
男子的眼神微微一暗,忽而松开她的手,低声道:“这里不宜久留,跟我来。”
他转身掠入竹影婆娑的假山后,秦知虞犹豫片刻,还是抬步跟上。
月光洒落,照出两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在青石小径上交错延伸。
“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眸色深沉,语气带着几分淡漠:“郡主还是尽快回到宫宴上比较好,久久未归,怕是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秦知虞抬眸,心底满是疑问。
还没来得及追问几句,就见那男子俯身,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化开:“信王可不是什么好人,郡主可要小心了。”
秦知虞心头一震,想追问缘由,然而男子已退后一步,借着假山的阴影没入夜色之中,转瞬不见。
她站在原地,耳边仿佛还残留着那句低语的余温。
远处宫宴的丝竹声再次传来,热闹而虚浮,仿佛另一处世界。
秦知虞收敛神色,扶了扶鬓发,沿着来时的小径缓步走回宴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一来一回耗费了不少时间,秦知虞回来时恰逢宫宴正酣,丝竹声与笑语交织,金樽玉盏间流转着温润的灯光。
秦知虞步入席间,身姿依旧端雅,仿佛方才的惊险从未发生。只是她袖中藏着的手指,仍微微蜷着,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在自己的席位坐下,刚执起酒杯,便见对面的人影缓缓站起。
信王着一袭青纹蟒袍,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与生俱来的从容与威势。
信王举杯,脸带笑意,温声道:“方才席间少了郡主,本王觉得这月色都暗了几分。”
四座宾客哄然附和,场面一派和乐。
秦知虞抿唇一笑,举杯回敬,目光却只在信王眉间一掠,便收了回来。那句远离信王的警告在她脑海中盘旋不散,令她的笑意多了几分刻意的疏离。
信王似是察觉,便和王妃一起步下席阶,脸上带着亲和的笑意,缓缓举杯。
秦知虞也举杯示意,然后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坐在秦知虞身侧的是齐王的女儿福嘉郡主,她见秦知虞这么久才回来,便小声问道:“妹妹出去可是碰到了什么?”
秦知虞垂眸,指尖轻转酒杯,浅笑道:“先前宴席热闹,我不免觉得有些沉闷,便出去透了口气。”
福嘉郡主笑道:“原是如此,我见妹妹久久未归,还在担心妹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秦知虞心中暗生警惕,浅笑着应和了几句。
福嘉郡主继续说道:“后日信王妃在府中设宴,听说此次归京王妃带了数枝并蒂芍药,长势颇为喜人,妹妹可要一同赴宴?”
秦知虞点点头:“那我就和姐姐一同前去了。”
随着丝竹声渐渐散去,宾客离席,灯烛渐暗,宫墙深处却悄然笼罩一层肃杀寒意。
少帝带着几缕余烬般的疲惫,步入太后寝宫。
太后端坐绣榻,华服映着烛火,双眸深邃如渊,似能洞穿人心。
“母后”,少帝恭敬地行了一礼,“信王归京,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臣心不安,儿臣担心信王此次回京怕是会引起霍乱”。
太后缓缓点头,声音温婉却不容置疑:“信王行事极有心机,时常隐藏锋芒,若无真凭实据,贸然行事,恐反失先机。”
少帝沉思片刻,问道:“母后意下何为?”
太后目光如炬,凝声道:“若信王真有叛逆之心,便让他自投罗网。宫中已布密网,金吾卫、内侍府、禁军皆暗中监视。待其露出破绽,一举斩草除根。”
少帝心头一震,凝声道:“母后放心,儿臣必全力守护大雍根基,不容奸佞猖狂。”
太后点点头,她自然是相信自己养出的孩子,只是想到那件事太后心里还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少帝似乎察觉到了太后的心思,沉声道:“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三思而后行。”
太后拂袖而起,面容在烛影间看得十分不真切:“许是哀家多虑了。”
殿外的风骤然凉了几分,夜色压得低沉。
宾客鱼贯退去,秦知虞缓步离席,行至宫门时,隐约听到身后有低沉的呵斥与匆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被押解离开。她回头看去,只瞥见一抹被侍卫簇拥着的身影消失在御道尽头。
“郡主”,一名随侍匆忙上前,“我家主子吩咐,天色已晚,请您早些回府”。
秦知虞微微颔首,随侍替她备了轿子。
轿帘垂落,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却隔不住风中夹杂的低语与喧乱。一路行至宫门外,她几次忍不住掀帘望去,皆见巡逻的金吾卫比往常多了数倍,神情戒备。
轿中,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入夜,府中静谧。秦知虞独坐书案前,烛光摇曳,案上摊着一幅未及收起的话本子,忽有细微的声响从窗棂外传来。
“郡主。”
低沉而熟悉的声音透过夜色传进来。
秦知虞心头一震,立刻起身推窗,只见那名黑色锦缎面具的男子靠在窗边,月光斜照,他的身影像从阴影里生出的一样,静默而冷冽。
他一个起身便跳进秦知虞的闺房,还未等秦知虞尖叫便被那男人的手掌捂住了嘴。
从那个男人手中挣脱开,秦知虞脸涨得通红。
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今天自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被这么个登徒子纠缠。
眼见秦知虞又要一巴掌扇来,那男子一下握住秦知虞的手腕,轻声道:“郡主,息怒。”
随后那男人将秦知虞拽到床边,挥袖把蜡烛熄灭,然后将她抵在床榻间。
“郡主,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