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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逆时转账 ...

  •   啤酒沫在茶几上晕开时,林夏看见程野的半张脸正从泡沫里浮出来。

      铝罐口的白沫像沸腾的岩浆,那张脸的下颌线还沾着褐色酒液,嘴角缝合线的针脚在泡沫里若隐若现——和三年前太平间里见到的一模一样。她后退半步,后腰撞到电视柜,机顶盒发出电流杂音,十二罐啤酒突然同时炸开。

      十二张脸从泡沫中升起,悬浮在客厅中央。苏芮的眼妆被泡沫泡成糊状,黑色泪痕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板上洇出深色圆点;吴小葵的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歪着,颈椎断裂处隐约露出森白的骨茬;而郑房东的脸始终在融化,啤酒沫顺着他的发际线往下流,把"房东"两个字从额头上一点点冲掉。

      他们的嘴唇同步张开,声音却穿透空气,从茶几上震动的手机里钻出来:"选择。"

      林夏低头,掌心的原始账单正蜷成焦黑的筒状。火苗已经舔到签名栏,"林夏"两个字的最后一笔正在蜷曲的纸上化作灰烬。对面穿衣镜里的红光突然跳了跳,数字被烧得发黑:00:03:27。

      这个时间像烧红的铁丝扎进眼里。三年前的火灾就是在凌晨3点27分吞没整栋楼的,程野冲进火场时,她手机上的时间永远停在了这一刻。后来物业安装的智能家居系统,每次重启都会卡在这个时间戳——这不是巧合,是有人在系统里埋了后门。

      林夏突然转身冲向厨房,刀具架上的剁骨刀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些悬浮的脸开始扭曲,苏芮的哭腔从手机里溢出来,混着电流声变成刺耳的尖啸。

      冰箱门自己弹开时,冷气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冷藏室的隔层里码着十二罐未开封的啤酒,罐身上的标签都变成了镜面。林夏凑近看,最上层那罐映出七岁的自己,攥着偷来的橡皮躲在教室后排,校服领口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墨水;中间那罐是大学宿舍,她正用修正液涂掉成绩单上的红灯,笔尖在纸页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最底层那罐结着冰,举着啤酒瓶的手在发抖,瓶底砸在陈媛额头时的闷响,隔着玻璃都能听见。

      "以为还清债务就能走?"郑房东的声音从冷凝管里渗出来,像冰碴子划过铁皮,"系统会永远转下去,就像..."

      刀光劈下去的瞬间,她看见自己的影子钉在冰箱内壁。剁骨刀劈开线路板的刹那,蓝白色火花顺着刀刃爬上来,整栋楼的灯开始疯狂闪烁。客厅里的人脸突然定住,苏芮的泪痕凝固在颧骨,吴小葵歪着的脖子保持着诡异的弧度,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劣质视频。

      林夏趁机扯下账单最后一角。陈媛的血指印在纸上发着暗红的光,火苗已经烧到指尖,烫得她猛地甩手,却在接触到冰箱溢出的冰水时,听见"滋"的一声轻响。带着铁锈味的蒸汽腾起来,账单残片上的血印突然变得清晰,像刚按上去时那样鲜红。

      墙皮剥落的声音像有人在啃骨头。

      林夏把残片按在主卧墙上时,那些蠕动的血肉突然尖叫起来。暗红色的组织开始溃烂,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电路板,银色线路像血管一样缠在中央处理器上。处理器表面贴着张泛黄的照片,陈媛穿着高中校服,领口别着的校徽闪着光——那是她的学生证。

      "情感能源核心。"林夏的指尖抚过冰凉的线路,"你用她的怨念当电池。"

      倒计时跳到00:01:00时,电路板开始发烫。她摸出兜里的工作证,是刚才劈开冰箱时掉出来的,郑房东的照片在磁条上泛着绿光。证件砸在处理器上的瞬间,所有镜面突然亮起,三年前的画面像潮水般涌出来:

      郑房东把昏迷的陈媛拖进储藏室,铁链锁门的声响震得灯泡摇晃;他划着火柴时手在抖,火星落在地上的汽油里,火苗却突然往后窜;储藏室的门不知被谁从里面锁死,他拍着门板惨叫的声音,和陈媛微弱的咳嗽声混在一起。最后映出来的是门内侧,濒死的陈媛用手指蘸着血写字,血珠渗进门缝,流进墙里的智能家居线路——原来启动系统的不是郑房东,是她自己。

      "不是他在控制系统。"林夏看着镜中跳动的代码,指尖在玻璃上划出白雾,"是系统在利用他。"

      电视机突然发出塑料摩擦的声响。

      倒计时跳到00:00:27时,雪花屏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程野的塑料身体先挤了出来,关节处的齿轮卡得咯吱响,缝合的嘴巴被硬生生撕开,露出里面闪着红光的微型扬声器:"加——入——我——们——"

      林夏退到阳台,晚风卷着楼下的烧烤味扑过来。手里的学生证被攥得发皱,手机在掌心震动,屏幕上的时间变成了负数:-03:27:00。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倒计时,是倒计时的反面——是三年前那个时刻的精确坐标。

      塑料模特们已经堵住了阳台门。吴小葵的塑料手指关节泛着白,苏芮的裙摆沾着塑料火苗,程野的缝合线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当最前面的手指快要碰到她肩膀时,林夏点开了手机里的共享管家APP。

      转账栏里跳出熟悉的名字,她盯着键盘敲下去:【林夏→陈媛杨枝甘露x2 全额支付】。

      系统提示弹出来的瞬间,她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收款账户已注销"。

      就在这时,学生证上的陈媛眨了眨眼。照片里的高中校服领口,校徽突然反射出刺眼的光。

      热浪裹着浓烟扑过来时,林夏发现自己跪在储藏室门口。

      三年前的木门在眼前发烫,陈媛的血指印正一个个印在门板上,字迹和账单上的一模一样。走廊尽头传来郑房东的惨叫,他的裤脚已经燃起火苗,在地上滚出一串火星。

      "这次走另一条路。"林夏的手掌按在发烫的门板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踹开门的瞬间,浓烟像活物般涌出来。陈媛的身体倒在她怀里时,轻得像片纸,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和那个雨夜砸出的伤口在同一位置。手机突然自己亮了,共享管家APP的通知栏跳出绿色的字:【债务清偿完成】【系统权限转移至:林夏】。

      怀里的重量突然消失了。林夏低头,怀里的人变成了那张原始账单,所有签名处都空荡荡的,只有陈媛的血指印还在发着微光。

      消防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时,账单突然自己燃起来。这次的火苗是纯净的蓝色,像夏夜的萤火虫,在她掌心烧得安静又温柔。

      火场外的晨光里站着三个透明人影。程野转着耳机线,苏芮正对着空气整理西装领口,吴小葵翻开素描本,纸页上画着亮着灯的教室。他们的影子在晨光里慢慢变淡,像被风吹散的烟。

      最后消失的是陈媛。她站在警戒线外,白裙子上没有一点污渍。当她们的指尖碰到一起时,林夏的手机震了震。

      新消息来自未知号码,对话框里只有一行字:"这次记得AA。"

      林夏看着手机笑起来,晨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远处的消防员正在卷水管,阳光穿过水雾,在地上画出一道模糊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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