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归途与新生 ...
-
周六下午3点17分，学校转角那家名为"星河茶语"的奶茶店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铺在木质桌面上，将焦糖色的纹理映得格外清晰。
空气里漂浮着浓郁的焦糖布丁香气，混合着煮珍珠的甜腻蒸汽，在玻璃窗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水雾。
林枫妍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珍珠发卡上的碎钻随着她的动作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散落的星屑。
她咬着吸管，杯中的黑糖珍珠奶茶已经见底，只剩下几颗沉在杯底的珍珠，随着她晃杯的动作轻轻碰撞。
对面的林衔月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颗葡萄的外皮。
她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指尖泛着健康的淡粉色。
阳光穿过她指间的缝隙，在桌面上投下纤细的影子。
"小月牙。"林枫妍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你那时候……为什么突然转学？"
林衔月的手指顿了一下，那颗被剥了一半的葡萄从她指尖滑落。
"啪"地一声掉回碗里，溅起几滴奶茶，在桌面上留下深色的圆点。
她抬起头，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
右眼那颗天生的泪痣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明显，像一滴凝固的墨。
"你知道我以前叫江雪簇。"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五年级上册的那年寒假，我妈和江景澄离婚了。"
奶茶店的背景音乐恰好切换到《哈利波特》系列的《Hedwig's Theme》，悠扬的钢片琴声在空气中流淌。
林衔月的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右眼那颗泪痣随着她的表情微微一动："Ironic（讽刺），是不是？"
林枫妍没有笑。
她伸手握住林衔月冰凉的手指，发现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杯壁上滑落的水珠滴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带着微凉的触感。
"后来呢？"
林枫妍轻声问，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林衔月的指节，那里有一颗小小的痣，像是铅笔轻轻点上去的墨点。
"后来她嫁给了吴修远。"
林衔月的目光落在窗外，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正蹲在路边喂流浪猫。
那只橘猫亲昵地蹭着她的掌心，"他家在锦城，房子只有一层，客厅很小，我的房间朝北，冬天很冷。"
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像是在朗读一篇课文。
窗外的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一片枯黄的叶子飘过来，粘在玻璃窗上，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林衔月盯着那片叶子，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很瘦，149cm，只有60斤。吴修远总叫我小不点。"
奶茶店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几个学生嬉笑着走进来，带进一阵微凉的风。
林衔月额前的碎发被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伸手将头发别到耳后，右腕上的卫星手链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
林枫妍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上的水珠，珍珠发卡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微微晃动："你那时候...过得不好？"
"不算不好。"
林衔月轻轻摇头，拿起吸管在奶茶里画着圈，杯底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旋转，"只是...很孤独。"
她的目光落在奶茶店角落的书架上，那里摆着一排《哈利波特》系列丛书。
《哈利波特与阿兹卡班的囚徒》的封面朝外，穿着校服的哈利正骑在巴克比克背上飞翔。
林衔月的眼神突然柔软了些，嘴角浮现出一丝真正的笑意："吴翊阳——我名义上的哥哥，他推荐我看这个。"
"你看完了？"林枫妍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本书。
"偷偷看完的。"
林衔月笑起来，右眼那颗泪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生动，"吴修远不让我看，说我看得太入迷。
但我发低烧请假那天，在被窝里看完了第三部。"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照在林衔月摊开的手掌上。
她的掌纹很清晰，生命线绵长而深刻。林枫妍突然想起什么："所以你右手食指上那个痣..."
"天生的。"林衔月转动着右手，骨节后方的小黑点像一颗微型的星星，"和那里没关系。我在那里...没受过伤。"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笃定。
奶茶店的音乐切换到《A Thousand Years》，钢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下。
林枫妍望着好友平静的侧脸，突然伸手抱住她。珍珠发卡硌在林衔月的脸颊上，带着微微的疼。
"小月牙..."林枫妍的声音有些闷。
"我没事。"林衔月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窗外。
马路对面，沈栖迟正拎着天文社的器材箱走过，阳光在他的发梢跳跃，"都过去了。"
一片梧桐叶被风吹进窗内，落在她的手边。
林衔月捏起叶柄，阳光透过叶脉，在她指尖投下细密的影子。
她松开手，叶子打着旋落回桌面，边缘微微卷曲，像一只疲倦的蝴蝶。
奶茶店的灯光渐渐转暖，从明亮的日光过渡到昏黄的暖光。
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街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在玻璃窗上投下模糊的光晕。
林枫妍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杯壁，指甲上淡粉色的珠光在灯光下微微闪烁。
她盯着林衔月低垂的睫毛，那上面似乎还沾着一点细碎的光。
"那时候的锦城……是什么样子的？"林枫妍轻声问，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林衔月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指尖沾了一点融化的奶油。
她微微侧头，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里，仿佛透过时间看到了什么。
"总是下雨。"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吴修远家的阳台没有封窗，雨水会打进来，在地上积成一片。
我有时候会坐在那里看书，雨滴溅在书页上，把字迹晕开。"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画了一个圈，像是描绘雨滴落下的痕迹。
林枫妍注意到她的手腕很细，腕骨突出，卫星手链松松地挂在那里，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你带回来的东西……"林枫妍犹豫了一下，"有什么是你特别喜欢的吗？"
林衔月的目光微微一动，像是被什么触动了。
她伸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罐，放在桌上。
罐子里装着半满的星星折纸，每一颗都用不同颜色的纸折成，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只有这个。"她轻声说，"我折的。"
林枫妍拿起玻璃罐，轻轻摇晃，里面的星星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注意到有些星星上还写着小小的字，笔迹稚嫩。
"这是什么？"她指着一颗浅蓝色的星星。
林衔月的睫毛颤了颤："愿望。"
林枫妍小心翼翼地拆开那颗星星，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希望明天不下雨。」字迹有些模糊，像是被水浸湿过。
她又拆开一颗粉色的，上面写着：「想回溪亭。」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林衔月伸手拿回玻璃罐，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星星，像是在抚摸什么珍贵的回忆。
"那时候……"林枫妍犹豫着，"吴修远对你……"
"他不坏。"林衔月打断她，声音平静，"只是我们合不来。"
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玻璃罐，发出清脆的声响。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街灯的光透过玻璃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叫我小不点，一开始是玩笑，后来就变成了习惯。"
林衔月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有时候他会说，如果我不听话，就把我送回江景澄那里。"
林枫妍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害怕吗？"
"一开始会。"
林衔月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后来就不怕了。
有一次我直接说'送就送'，他愣了一下，然后就没再提了。"
奶茶店的音乐换了一首，轻柔的钢琴声流淌在空气中。
林衔月的手指无意识地跟着节奏轻轻敲击桌面，指甲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叶青栀呢？"林枫妍问，"她……"
"她让我忍。"林衔月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林枫妍注意到她的手指微微收紧，"她说，新家庭需要时间磨合。"
窗外的风大了起来，吹得玻璃窗微微震动。
林衔月的目光落在窗外，一个女孩正拉着母亲的手走过，女孩手里拿着一支棉花糖，笑得灿烂。
"我不怪她。"林衔月轻声说，"她也有她的难处。"
林枫妍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冰凉。
"你那时候……一个人很辛苦吧？"
林衔月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有《哈利波特》陪着我。"
她的目光落在奶茶店的书架上，那本《阿兹卡班的囚徒》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
灯光下，封面的巴克比克似乎正展翅欲飞。
"吴翊阳给我的第一本就是这一本。"林衔月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他说，我会喜欢这个故事的。"
"你喜欢吗？"
"嗯。"林衔月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那时候觉得，哈利和我有点像。"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他有霍格沃茨，而我只有那个朝北的小房间。"
林枫妍的胸口突然一阵发闷。
她看着眼前的好友，林衔月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右眼那颗泪痣像是凝固的星光。
"后来呢？"她轻声问，"为什么又回来了？"
林衔月的手指轻轻抚过玻璃罐，里面的星星发出细碎的声响。
"六年级上册，吵得太厉害了。"她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林枫妍注意到她的睫毛微微颤抖，"有一天晚上，雨下得很大，吴修远又说要把我送走。"
窗外的雨突然下了起来，雨滴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衔月望着窗外的雨幕，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那次我说，'送就送吧'。"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然后叶青栀哭了。"
奶茶店里的音乐停了，只剩下雨声敲打窗户的声音。
林衔月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玻璃罐，节奏和雨声重合。
"初二那年，她终于同意让我回溪亭。"林衔月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然后……我遇到了林叙安和顾清禾，她们对我很好。"
提到亲生父母的名字时，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像是夜空中突然亮起的星星。
林枫妍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她伸手抱住林衔月，珍珠发卡硌在对方的脸颊上，但谁都没有动。
"小月牙……"
"我没事。"林衔月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柔和，"都过去了。"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街灯的光透过雨帘，在桌面上投下模糊的光晕。
林衔月松开手，拿起那颗浅蓝色的星星，轻轻放回玻璃罐里。
"现在很好。"她笑着说，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有你们，有沈栖迟，有……真正的家。"
奶茶店的音乐重新响起，是《A Thousand Years》的钢琴版。
林枫妍看着好友明亮的眼睛，突然明白——
那些曾经的伤痕，终究化作了她眼底的星光。
夜色渐深，奶茶店的客人陆续离开，只剩下角落里几盏暖黄的壁灯还亮着。
店员开始收拾桌椅，玻璃杯相碰的声音清脆地回荡在空旷的店里。
林枫妍望着窗外被雨水洗刷过的街道，路灯的光晕在水洼里破碎又重组，像散落的星星。
林衔月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罐的边缘，指尖沾了一点水汽。
她低头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星星，忽然轻声说："其实那时候，我最喜欢的是夜晚。"
林枫妍转过头，发现好友的眼里映着灯光，像是盛着细碎的星光。
"为什么？"
"因为安静。"林衔月的嘴角微微上扬，"吴修远睡得早，叶青栀也不怎么说话。我可以在被窝里看书，或者折星星。"
她的指尖轻轻点着一颗金色的星星，那上面用铅笔写着小小的日期。
林枫妍凑近看，发现是"12.24"。
"平安夜？"
"嗯。"林衔月点点头，"那天锦城下雪了，我从窗户看到街上的圣诞树亮起来，就折了这颗星星。"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那段回忆。
窗外的风轻轻吹动挂在门上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遥远的回声。
"你那时候……会想溪亭的人吗？"林枫妍问。
林衔月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轻轻抚过那些星星："会。"
她的目光落在玻璃罐最底层的一颗深蓝色星星上，犹豫了一会儿，才把它拿出来。
这颗星星比其他都要旧一些，边缘有些磨损。林枫妍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写着一行字：「想朋友。」
字迹有些模糊，像是被水浸湿过。
"有一次下雨，窗户没关紧，雨水打湿了我的书桌。"
林衔月的声音平静，但林枫妍注意到她的指尖微微颤抖，"这本日记本……"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奶茶店的音乐换了一首，轻柔的吉他声流淌在空气中。
林衔月将那颗星星重新折好，放回玻璃罐里。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
"后来回来溪亭的第一天，"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林枫妍从未听过的柔软，"江景澄来接我，手里拿着一把蓝色的伞。"
林枫妍看到好友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像是夜空中突然划过的流星。
"他问我饿不饿，然后带我去吃了小馄饨。"
林衔月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家店现在还在学校后门，你记得吗？"
林枫妍点点头，那家店的老板娘总是给她们多放一勺虾皮。
"温若棠(江景澄再娶的妻子)给我准备了一个房间，窗户朝南。"
林衔月的声音越来越轻，"阳光可以照到床上。"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罐，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
窗外的雨已经完全停了，夜色清澈得像一块黑色的水晶。
"现在呢？"林枫妍轻声问，"还会做噩梦吗？"
林衔月摇摇头，卫星手链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不会，我很早就不再做噩梦了。"
她说着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个真心的笑容："沈栖迟说，如果做噩梦，就给他打电话。"
林枫妍忍不住笑了："他半夜接你电话？"
"嗯。"林衔月的眼里闪着光，"有一次凌晨三点，我打过去，他居然在解数学题。"
两个女孩同时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奶茶店里格外清脆。
店员朝她们投来善意的目光，没有催促她们离开。
"小月牙，"林枫妍突然认真地看着好友，"你现在开心吗？"
林衔月没有立即回答。
她低头看着玻璃罐里的星星，那些承载着旧时光的小小愿望，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开心。"她终于抬起头，右眼那颗泪痣在灯光下像一颗小小的星星，"有你们在，我很开心。"
窗外，一轮明月从云层后露出脸来，清冷的月光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
林衔月拿起玻璃罐，里面的星星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是遥远的回应。
"要关店了哦。"店员走过来，轻声提醒。
林枫妍站起身，珍珠发卡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她伸手拉起林衔月："走吧，我送你回家。"
林衔月点点头，将玻璃罐小心地放回书包里。
走出奶茶店时，夜风轻轻吹起她的发梢，月光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远处，一盏路灯下站着熟悉的身影。
沈栖迟靠在车旁，手里拿着一把蓝色的伞，看见她们出来，抬手挥了挥。
林衔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
"去吧。"林枫妍推了推她，嘴角带着笑，"你的星星来接你了。"
林衔月回头看了好友一眼，右眼那颗泪痣在月光下格外明显。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抱了林枫妍一下，然后朝路灯下的身影跑去。
月光下，两个影子渐渐重合，像两颗终于相遇的星星。
林枫妍站在奶茶店门口，看着好友远去的背影，一瞬间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她抬头望向夜空，满天的繁星静静闪烁着，像是无数个未曾说出口的愿望。
曾经的伤痕早已过去，接下来迎接的是新生。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归途与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