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的箭头回来了》却克灵

36、凌云

　　去蛋糕店的路上是谈越开的车，他对路况更熟。

　　春节将至，家家都换上了一派喜气洋洋的迎新装饰。叶凌站在路边，隔着马路上下打量店门牌，他发现店外多了把条纹遮阳篷，篷下摆了两张就餐桌，许多年轻人团团簇拥着海报架子在自拍。

　　上次好像还没有吧？

　　他还在想耿昭的店什么时候变网红打卡地了，谈越已停好车回来。两人并肩穿过斑马线，谈越说：“今晚在店里吃吧，有几个朋友一起。介意吗？”

　　叶凌倒无所谓，摇摇头。

　　谈越看了看他：“等会怎么介绍你？”

　　“就……如实说啊。”

　　“我们之间的身份还挺多的，挑哪一个说？”

　　他就非要把问题踢给他解决么……

　　叶凌深吸一口气，“说我是你老板，这个回答不行吗？”

　　天色微暗，路灯还没亮，蛋糕店里却热闹非凡，暖光透过玻璃门窗照射在谈越身上。他逆光站定，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叶凌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勾了勾唇，“应该不太行。”

　　“……”

　　“我只和贞姨讲了真实情况，耿昭不知道内情，以为我们是自由恋爱。而且他是个漏壶嘴，我估计他已经和里面所有人讲我结婚了，还要带老婆过来玩。”

　　叶凌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傻傻地接口：“所以你想，让我陪你假扮夫妻？”

　　不对不对，应该是假扮自由恋爱的夫妻……

　　“不用紧张。耿昭是笨蛋，和他玩到一起的也不怎么聪明，做好心理准备，别像昨天那样发愣就行了。”

　　谈越跨上台阶，叶凌停了两秒，才跟上他，心中飞过一串吐槽：别人都是笨蛋，就你聪明。

　　忍不住又想，你这么聪明，看得出来我喜欢你吗？

　　进门前，谈越伸出手递给叶凌，叶凌犹豫了下，握上去，耳朵根后立马热起来，心脏仿佛甩着血管在胸膛里跳绳。

　　见鬼了，牵个手而已，他怎么感觉自己的智商都被谈越吸走了！？

　　吸走他全部智商的人此刻一派泰然自若，手掌包裹着叶凌的手，牵着他推开了门。

　　迎面就是许多双视线。

　　“啊！来了！”“大帅哥来啦！”“老板，谈哥来了。”“真带过来了……”

　　前几句都只对着谈越说，后一句却捎上了叶凌，顾客们纷纷看来。耿昭听到声音后立刻从后厨跑出来，匆匆打了招呼又钻回去。谈越笑着和店员一一致意，带叶凌来到顾客较少的就餐区。角落原本放着的转角玻璃橱换成了大卡座，对着坐了一男一女，都是beta，先前那句“大帅哥来啦！”就是从这发出来的。

　　“叶凌。”谈越简单介绍完他，刚继续说了一句“这是麦姐……”就被女人打断了：“我自己来。你介绍得太土了。”

　　男人低头忍笑。叶凌余光偏过去，谈越对上他，表情有一点无奈。

　　叶凌忍不住弯起嘴角。

　　女人有一头靓丽的红色波浪卷，笑眯眯地伸出手握了握他，“麦菁。我的店就在隔壁，欢迎来。谈越太过分了，比他大两个月就到处喊姐，你别学他，叫我麦麦好了，我给你做点心吃。这是我老公，许之琤。”

　　许之琤冲他们扬了扬杯子。

　　谈越对叶凌说：“你觉得土的话，也可以再介绍一遍自己。”

　　麦菁和许之琤一起笑了出来。

　　招呼他们坐下，麦菁好奇地问：“你的‘ling’是哪个字？”

　　叶凌道：“两点水旁的。”

　　许之琤问：“会当‘凌’绝顶？”

　　“是这个字，但不是出自这首诗。”叶凌解释，看夫妻俩都等他继续说下去，便道：“取自‘凌云意气自飘然’，有赞美品性高洁和祝福前程之意。”

　　这么冷僻的诗，他说得流畅又自然，口语中不见一丝生涩，还顺口解释了遍意思，跟做惯了古诗词赏析似的。谈越眉心一动，转头看了他一眼。

　　许之琤说自己没听过这首诗，问他谁给取的，叶凌道：“是我舅舅，不过他取的是‘凌云’，我妈妈觉得不大气，就只取了前一个字。”

　　麦菁哈哈大笑：“我也觉得你现在的名字好，朗朗上口，还好记。”

　　许之琤推过来一张名片，“我不知道怎么介绍我名字，还是给你名片好了。我在广告公司工作，有需求可以找我。”

　　虽然可能这辈子都用不到，叶凌还是礼貌地收下，说了句谢谢，顺便和麦菁交换了联系方式。说话间，耿昭过来了一趟，问他们待会吃什么，他好订餐，其他人都非常照顾地把选择权交给叶凌，不过他也不知道吃什么，又担心踩雷，慎重地选了家五颗星的酒店餐。

　　等餐送来，怕店员饿肚子，谈越和耿昭轮流给收银换班，叶凌也和换过来的店员打了招呼。

　　店员不多，就两个，一个beta男生和一个omega女生，还有一个是来接女友下班顺便蹭饭的alpha男生，都是兼职打工的大学生，青春洋溢，能吃爱吃，一群人把酒店餐消灭得干干净净。耿昭见状，大手一挥加了桌鸡翅薯条大汉堡，外加一人一杯奶茶，给这群年轻的小崽子感动得涕泪横流，围着耿昭又唱又跳又拍手。

　　叶凌坐在卡座边咬吸管，看得直想笑。

　　如果说进门时他还有一些小小的忐忑，现在是一点也没有了。眼前都是些很好的人，有和耿昭林雨贞如初一辙的爽朗热情。想到这里，他回忆起去年谈越生日那张合影，这几人赫然在列。不过那时的他隔着一道冰冷屏幕窥视这头欢声笑语，却没想过自己也有走进来的一天。

　　人生真的很奇妙。

　　很奇妙啊！

　　叶凌猛地吸了一大口奶茶，布丁的甜味在味蕾上炸开。他抹抹嘴，余光瞥见装奶茶的外卖袋子里还有一杯——不用问也知道是谈越的，奶茶送来前他刚去换班。

　　看了看标签，居然还是无糖常温不加配料的！和纯牛奶有什么区别？

　　叶凌拿起奶茶，走到柜台前。

　　谈越刚给最后一个客人结完账，正低头补充柜台上的宣传单，一抬眼，柜面上多了杯插好吸管的奶茶。

　　“谢谢。”他接过，却放到一边，肃容道：“不过工作的时候不能吃东西。”

　　叶凌无语，说：“放心，我不会和老板举报你的。”

　　话音刚落，谈越说了句“那谢谢你了”，然后飞快地拿起奶茶喝了一口。

　　叶凌：“……”

　　谁来救救他，他好冷好想笑啊。

　　仿佛听到了他内心召唤，耿昭如神兵天降一般，“叶凌！” 一个猛子扑过来把他撞得差点飞过柜台。

　　没飞过去的原因是谈越眼疾手快托住了他的肩，探出身，皱着眉，语气责备：“小心一点。”

　　耿昭拽着叶凌裤子爬起来：“脚滑了一下……叶凌你没事吧？”

　　叶凌：“……差点就有事了！”

　　耿昭连忙把他扶到旁边小餐椅休息了一会儿，锤肩捏腿的一顿赎罪，叶凌缓过劲来，边揉腰边打量四周装饰，喃喃道：“你这店装修不错。”

　　耿昭的店的确装修不错，这恐怕也是客流量大的原因之一。一个宽敞、明亮、风格统一、布置得当的环境对进店率至关重要，有些顾客在外面看一眼就决定要不要进来买了。

　　但是还有一些……

　　叶凌起身，沿着回字走道走了一圈，时不时抬头左右看看。耿昭本想自夸两句，但看叶凌若有所思的神情，也挤过来，问：“怎么了吗？”

　　叶凌指着靠窗一处空荡荡的中型展示柜，“这个卖什么的？”

　　“一些碱水面包，吐司 ，蛋白饼之类的。”

　　“毛利怎么样？”

　　“还行吧，中等偏下一点。”耿昭答，“不过卖的很紧俏，你看，都卖空了。”

　　“确实。”叶凌看着空柜子点点头，“但如果是我，我不会让它卖得最紧俏。”

　　耿昭啊了一声，尾音上扬，“为什么？”

　　“因为它不赚钱啊。”叶凌摊开手，“毛利中等偏下的产品卖得最紧俏，谁来买我最赚的产品？亏死了好吧。”

　　耿昭想不明白怎么就“亏死”了，“利润为正怎么会亏？”

　　“那都是钱啊！能赚五千万的项目干嘛只赚四千万？”叶凌敲了下他脑门，语重心长道：“咱们是商人，做人要贪婪。”

　　耿昭：“……”

　　这话为啥听着那么奇怪呢！

　　他拿开叶凌的手，“这不是‘薄利多销’，‘差别定价’吗？如果我只卖一两种贵的产品，肯定不到一个月就倒闭了！”

　　“第一，没说让你砍掉它。第二，换个角度想想，怎样在产品线不变的情况下提高利润空间？第三。”叶凌抱着手臂看着他，“如果我是你经济学老师，肯定会让你把‘差别定价’这个知识点罚抄五十遍。”

　　“……”耿昭自动过滤他最后一句，“你的意思是，这个柜子影响到赚更多钱咯？”

　　“嗯。”

　　“为什么？”

　　叶凌没直接回答，伸手把他扯到了身边，两人并肩站在一起。

　　“现在我们是顾客，你看这个展柜，我看中岛柜，然后……转身。”

　　耿昭“啪叽”踩到了叶凌的鞋子。

　　“……不好意思！”他连忙跳到一边，想上前帮忙又不知如何动作，叶凌却没事人一样甩了甩脚，问：“发现什么了吗？”

　　耿昭回神，试探着问：“两个人走在一起……会撞到？”

　　“准确来说，是两个omega。”叶凌纠正他。

　　“两个omega尚且会碰碰撞撞，那两个beta，或者alpha呢？我看中岛柜到墙边留出的距离是足够的，设计师规划动线前肯定考虑过。”叶凌指指展示柜，“这个是你让人放在这的吧？”

　　耿昭尴尬地点点头。

　　“因为这边有窗？”

　　“……嗯。”

　　想了想，他有些底气不足道：“原来放在角落里，可是销量不怎样，我就把它移到窗户这里了。”

　　“结果销量上去了，总利润却不知道为什么和以前差不多，对吧？”

　　耿昭更尴尬了，小声说：“有时候还差一些。”

　　叶凌大拇指指向身后，“因为它抢了顾客视线。”

　　这片展示区并不是一个标准的“回”型，俯视来看，收银台、就餐区和烘培区都占据了大“口”的部分区域，再除去中间陈列量最大的中岛柜，剩下的空间七零八落，不大不小，是个脑子正常的店长都会想方设法地用小型展柜填满，毕竟这可是寸土寸金的商业区域。

　　可问题在于，耿昭移过来的展示柜尺寸并不合适，比旁边取盘柜台多出一截，从窗外看简直像一个突兀的飘窗。

　　“店铺选址很重要，店铺内的陈列摆设也要考虑到高低差。按照橱窗位置，视觉焦点是这里，”叶凌拍拍中岛柜，“这是曝光率最大，潜在盈利比最高的位置，你把这么个大柜子摆在窗户边上，是嫌你的招牌太醒目了吗？”

　　耿昭想来想去也没想到症结所在，被叶凌点了一下才恍然大悟，“我把它放到窗边，因为光线好，又便宜，所以顾客喜欢买这个，就很少买其他利润高的产品了？”

　　“太口语化了。”明明是批评的语气，叶凌的眼睛却是笑的，“分点论述一二三，去口语化，优化表述结构，给我一个完整可行的修改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