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巫山》一曲禅音

8、你说东、我说西、面目丑陋老太太；无奈儿委、屈父、体态丰盈小美人

　　那日，云之养父领着云去了翠花胡同去看望云之祖父，其间发生了什么，那是后话。

　　当日晚上，云和养父便回到了肖家大院。

　　刚进院子，便碰上了夏家居民委主任出门倒泔水。

　　那主任看见云才四岁，便穿西服，梳分头，嘴角一动，笑眯眯看着云说道：
　　“这孩子，让你们两口子给打扮的，真俊。”

　　云之养父听夏家主任夸云，满心欢喜，对云说道：
　　“你大娘夸你呢，快说谢谢。”

　　那夏家主任连忙说：
　　“快别难为孩子，就夸一句，还谢什么？”

　　见云之养父领着云进了屋，那夏家主任一扭脸，嘀咕了一句：
　　“云家这两口子，净整些隔路的事。一个四岁的孩子，还长在这么个大杂院，穿什么西服？梳什么分头？弄得像个公子哥似的。”

　　不止夏家主任觉得云隔路，梅儿母亲亦时常在背后议论云：
　　“挺好的一个孩子，只可惜，长在那么个大杂院，染了一身的穷酸气，到老都改不了，就怕是生了个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星儿之母亲则总跟云之养母说：
　　“嫂子，你别听大杂院那些人胡说八道，你们这么教育孩子就对了。腹有诗书气自华，你看，云这孩子多文静？云要是跟大杂院那些孩子混到一起，这辈子都没出息。”

　　九姨太和云之养父母一样，也不让星儿和大杂院之淘气孩子打连连，只允许星儿和云一起玩。每逢星期礼拜，时常让星儿和云结伴而行，去江边花墙小院。

　　只不过，九姨太有星儿这么个私生女，名声不好。那九姨太又要脸面，不想让人家厌恶。如是，自打搬出江边那座花墙小院之后，九姨太便从未踏进过那院门，总是趁着云之养父母带着云去江边花墙小院之时，让这两口子捎上星儿。

　　这日，正赶上礼拜天，九姨太又将打扮得花蝴蝶一般之星儿带来，铃般之嗓子“咯咯”笑着，对云之养母说道：
　　“嫂子，又得麻烦你。”

　　那日，是云之养父带云去江边花墙小院，如是，云之养母便对九姨太说道：
　　“捎带脚的事儿，麻烦什么？今天我不去，你大哥去。你等着，我去跟你大哥说一声。”

　　云之养母说罢，转身走进屋内，笑呵呵对云之养父说道：
　　“我说他爸，我给你找了个好差事。后院那个俊俏小寡妇，让你去江边花墙小院时，把她家星儿也捎上。”

　　云之养父听了，笑着说道：
　　“嗨，捎就捎吧，还什么好差事？”

　　云之养母笑眯眯看着云之养父，说道：
　　“呦，人家那个小寡妇那么俊，眼眶子那么高，偏偏就能信得过你，你说，这是不是个好差事？”

　　云之养父说：
　　“你可别逗我了，领着个孩子，挨累不说，还操心。”

　　云之养母说：
　　“呆会儿，你见着那个小寡妇，别一副馋相。”

　　云之养父说：
　　“身边有个你，别说是小寡妇，就是遇着个小妖精，我也不敢正眼看一下。”

　　云之养母听了，抿着嘴对云之养父说道：
　　“照你这么说吧。”

　　随后，云之养父手牵着云，走出了屋门。

　　到了外面，云之养父见到九姨太，脸一红说道：
　　“大妹子来了。”

　　九姨太见状，“咯咯”直乐，说道：
　　“大哥的脸怎么还红了？”

　　云之养母赶紧接过话茬说道：
　　“你大哥就这样，面矮，见不得女人。”

　　随后，回过头笑眯眯说了云之养父一嘴：
　　“瞧你那点出息。”

　　如是，云之养父一只手领着云，一只手领着星儿，挎着果匣子，果匣子里面装了福源馆之翻花和牛舌饼。转眼间便到了江边花墙小院。

　　梅儿母亲见云之养父领着云，还带着果匣子，便瞥了一眼星儿，笑着对云之养父说道：
　　“大哥来了，干嘛还带东西，客气什么？”

　　说罢，将云接过去，对云之养父说道：
　　“把孩子放这吧，让他和梅儿玩一会。”

　　云之养父说：
　　“谢谢你，过一会，我来接她。”

　　五姨太说：
　　“不急，下半晌就行。”

　　彼时，雨家亦住在江边之花墙小院，和梅家是邻居。

　　雨之父亲是退伍老红军，和梅儿父亲相与甚和。如是，只要是礼拜天，但凡得空，雨之母亲也带着雨去梅儿家。

　　雨之母亲是肖老太爷之遗孀，原本之四姨太。

　　上世纪五四年，小城政府接管肖家江边之花墙小院，雨之父亲便结识了雨之母亲。

　　雨之父亲见四姨太若一朵鲜花芬芳俊俏，虽则守寡，却未怀过孩子，自有一段风韵，便打心眼里喜欢。加之原配妻子在战乱中早夭，便向组织反复申请，迎娶了四姨太。

　　婚后二年，诞下了雨。

　　雨则遗传了他父亲之川农长相和脾性，前碑儿楼，后勺子，一肚子小心眼，没一点老实气，如是，梅儿半拉眼看不上雨。

　　那日，雨之母亲也带着雨来了梅家。梅儿见到雨，凤眼一吊问道：
　　“你来干什么？”

　　说罢，梅儿亦不和雨之母亲打招呼，一扭脸，转身离去。

　　梅儿母亲见状，便说梅儿：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雨之母亲见梅儿母亲呵斥梅儿，满脸堆笑对梅儿母亲说道：
　　“人家是大小姐，还不得有点大小姐的脾气？梅儿还是个孩子，别跟她一般见识。”

　　说话间，但见雨小心翼翼跟在梅儿身后，梅儿走到哪，便若跟屁虫一般跟到哪里。

　　雨之母亲见状，把雨拽到背旮旯，对雨说道：
　　“你看看你，怎么长的？大脸盘，小眼睛，扔进煤堆里就扒拉不出来，一点都不随我。也难怪人家梅儿看不上你，下次，我可不带你来了，真丢人。”

　　雨一门心思要找梅儿玩，听他母亲如是唠叨，满地打滚。边哭边嚷嚷：
　　“我就要找梅儿。”

　　那个礼拜天，云和星儿亦来到了梅儿家。

　　梅儿看见星儿，小脸一拉问星儿：
　　“带没带糖纸？”

　　星儿忙把糖纸掏将出来。梅儿见了，一把抢将过去，说道：
　　“给我。”

　　说罢，兀自蹲在地上玩耍。

　　星儿见梅儿甚是霸道，却又惹不起梅儿，便陪着笑脸，任由梅儿使性子。

　　雨见梅儿只跟星儿和云玩，不搭理自己，便气得鼓起了腮帮子，一把将云推了个趔趄，边推边说道：
　　“你也不是我们院的，你来干什么？”

　　梅儿见雨欺负云，立马冲将上去，把雨推了个大腚墩，一边伸着两个小胳膊护着云，一边对雨嚷道：
　　“这是你家呀？横什么？”

　　星儿见梅儿对雨动了手，忙过来帮梅儿，指着刚从地上爬起来之雨说道：
　　“活该，谁让你欺负云？”

　　雨怕梅儿，却不怕星儿，回手推了星儿一把，说道：
　　“有你什么事？属穆桂英的，阵阵拉不下。”

　　如是这般，这几个孩子好几天，坏几日，便遭逢WG。

　　WG那年，云、雨、江、河、梅儿、星儿已然十岁。

　　是年，天下大乱。政府停摆，工厂停工，学校停课，满大街都是游行之人群。

　　云、雨、江、河、梅儿、星儿，几个孩子之父母，靠边站的靠边站，挨批斗的挨批斗，家家一副惨相。

　　最惨的要数云家。

　　云之养父被批斗那年，云十二岁。

　　次年，云之养母不堪屈辱，含恨辞世。

　　又过一年。某日。云之养父问云：

　　“让肖老太太给你当后妈，你愿不愿意？”

　　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云之养母去世后，出乎肖家大院所有人之预料，云一改公子哥之面目，锅碗瓢盆，缝补洗涮，比大院其他的孩子还勤快。

　　可无论如何勤快，云毕竟是个孩子。家中没女人，爷俩回到家中，连点热乎气都没有，实在不像家之样子。如是，云不反对养父续弦。

　　但是，云却不喜欢那曾经之肖家大太太，如今之肖老太太，嫌她阴阳怪气，忒丑。

　　那日，云听养父如是一问，心里虽不乐意，嘴上却不好直说，便小心翼翼问养父：
　　“星儿母亲一直对您不错，人又年轻，长相也标致，您为什么不找她？”

　　云之养父听了，苦笑一下，说道：
　　“长相标致有什么用？她心眼太多，还有个歘尖卖快的女儿。给你找这么个后妈，我怕你吃亏。”

　　云说：
　　“肖大娘岁数比您还大，您娶她，是不是委屈了自己？”

　　云之养父说：
　　“都这个岁数了，还谈什么委屈？肖老太太一辈子没生过孩子，能一心一意跟咱们过日子。况且，她还有三间房子，等你长大了，结婚生子也有个住处。肖老太太还喜欢你，尽管没生过孩子，不会照顾人，但总不至给你亏吃。我把你安排好了，百年之后，对你妈也算是有个交代。”

　　如是，

　　拟或是命里注定，又或是阴差阳错，云最不喜欢之肖老太太竟成了他的继母。

　　待到上世纪七一年，云、雨、江、河、梅儿、星儿已然十五岁。

　　那年，教育界迎来了一波小回潮，学校开始大力抓教学。

　　江得知消息后，对云说：
　　“这回，你可逮着机会了。”

　　云问：
　　“什么机会？”

　　江说：
　　“小城要组织中学生语文和数学竞赛，你肯定能参加。”

　　云说：
　　“未必吧？”

　　江说：
　　“停课之后，除了你，谁还学习？学校不选你参加比赛，选谁？这个机会你一定要抓住，只要你考出好名次，看谁还敢欺负你？”

　　云说：
　　“那倒是。”

　　果真，云参加了比赛，还获得了中学组前五名。

　　其后，J城出了个黄帅，推出了小将登讲台。

　　江得知消息后，赶紧对云说道：
　　“你是真有命。咱们学校要是选小将登讲台，一定有你。”

　　果真被江言中，云担任了一段时间小老师。

　　彼时之云，刚满十五岁，很是稚嫩。每天和老师们一起备课，夹着个教案，拿着根教鞭棍，在黑板上指指点点，讲解伟人之诗词《念奴娇.昆仑》。

　　谁知，竟一炮打响，云成了那所中学之传奇人物，总算给自己争来了一个出人头地之机会，在那个晦暗之年月里，看见了一线光明。

　　是年，梅儿十五岁，身材高挑，体态丰盈，凤眼斜吊，柳眉倒竖，全然是个冷美人。

　　只因梅儿母亲打了招呼，云、雨、江、河、梅儿、星儿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读书，梅儿和云还是同桌。

　　WG期间，
　　甚是闭塞，
　　梅儿和云虽是同桌，
　　二人却很少说话。
　　梅儿比云大几个月，
　　女孩早慧，
　　已然有了些少女之小心思，
　　如是，
　　梅儿便对云多了些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