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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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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晓意家住得离蔚蓝音乐厅不远,那天是周日,厉奇顺路把她送回家。
到了楼下,汪晓意抱着乐谱站在路灯下的光晕边缘,看着厉奇跨坐在机车上,黑色皮衣立领被夜风吹得微动。
“今天谢谢你。”
她微笑着说,“上次邀你被拒,我本来都死心了。”
厉奇戴着头盔,声音闷闷的:“你能来我很高兴,以后那两个小子要是哪里冒犯你,让你不舒服了,随时告诉我,我揍他们。”
“不会的。”
汪晓意难得笑出声来,“小程很可爱,肖骋也很幽默,而且……他的音乐感知力很强,我相信未来可以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嗯,那我走了。”
引擎轰鸣的瞬间,汪晓意突然上前一步:“厉奇!”
“嗯?”
厉奇单脚撑地,回头看她。
她的瞳眸轻晃了一下,马上摇了摇头,像是某种自我否定:“没什么,注意安全。”
“哦,走了。”
尽管她什么也没说,但厉奇透过后视镜还是看见了,看见她站在路灯下,眼中来不及藏好的眷恋。
——不是吧?
为自己的后知后觉,厉奇隔着头盔挠了挠脑袋。
麻烦了,现在的他绝对百分之百不想跟谁扯上一点情爱有关的东西,这是会伤害到别人的。
可是仔细想想,尽管结识于音乐社,对彼此有那么一点点了解,但他们一直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集,毕业后顺理成章变成朋友圈的点赞之交。
对,别想那么多了。
说不定是我自作多情。
不,是一定!一定是我自作多情!
这么胡思乱想着,行驶到蔚蓝音乐厅路口的红灯前,他刹住机车。
余光瞥见前方横向人行道走过一个出众的身影,怎么说呢……眼熟。
那个脸盲路痴音乐家打着电话从他眼前走过时,刚好说了句:“应该再半个小时就到音乐厅了,别担心。”
厉奇:“……”
数秒后绿灯亮起,他油门一拧穿过这个路口,毫不犹豫。
他发誓自己本来不想管的,真的。
可架不住就是越想越气。
所以说啊……音乐厅根本就不是那个方向好吗??!!!!
“操!”
厉奇已经冲出去百米,又认命地调转车头,黑色机车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
当他以拦路抢劫的气势挡在凌逸唯面前时,这位首席小提琴家正对着路牌皱眉,尽管迷路,他的仪态依然像在皇家音乐厅等待入场独奏。
凌逸唯微微一怔,随即露出礼节性的微笑,轻轻一偏头表示询问。
厉奇一把扯下头盔。
夜风掠过他利落的寸头,鬓角处有头盔的压痕,凌厉的下颌线本身就给他增添了危险气息,加上此时他有些不悦地皱眉,眉骨投下的阴影让眼神显得更凶。
凌逸唯以看陌生人的眼神打量着那张充满侵略性的脸,温声问道:“有事吗?”
厉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是我!!”
“啊……”
凌逸唯又认真端详他五秒,恍然大悟说了两个字,“鼓手。”
鼓手把自己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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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员工离开后,余漾将烟头碾灭在门口的立式烟灰缸里,抬脚拦住试图溜出门的三花猫,轻轻将它拨回店内。
他关上门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JazzOnTheRun:【图片】
余漾点开——照片里的排练室灯光昏黄,程乐凡盘腿坐在地上给吉他换弦,厉奇倚在爵士鼓后咬着烟,烟雾模糊了他的眉眼。角落里大概是新来的键盘手,女生的侧脸被光影遮挡,只看得清她望向厉奇方向的轮廓。
照片还没退出,手机又震了一下。
JazzOnTheRun:【纪念第一遍完美合上。】
余漾垂眼看了两秒,在屏幕上打字回复。
诸境:【加油。】
手机立刻又震,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往上跳。
JazzOnTheRun:【老板明天有空莅临现场指导吗?】
JazzOnTheRun:【老板~~】
JazzOnTheRun:【[猫猫探头表情包]】
诸境:【没时间。】
余漾收起手机,径直走向停车场。
车子驶出时,手机好像又震了一下,他没有理会。
回到家已是凌晨,用热水冲掉一身疲惫,他倒了杯威士忌靠在落地窗前。
窗外是城市千篇一律的夜景,远处的地标电视塔静静矗立在夜色中。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串陌生号码。
他瞬间挂断,切了勿扰模式,将手机倒扣在玻璃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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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无数次惊醒的夜。
余漾走进浴室,在微凉的秋季里任由冷水从头顶浇下,寒意刺骨,却冲不散脑海中残存的画面。
擦干头发后,他拿起床头的手机,微信右上角的红点仍未消除。
JazzOnTheRun换了头像——原本的麦当劳和萨克斯,变成了正在扒拉萨克斯包的三花猫,尾巴高高翘起,像个小问号。
他点开对话框,最后一条未读消息静静躺在那里。
JazzOnTheRun:【没关系,我等你的时间。】
余漾顿了顿,鬼使神差打开他的朋友圈。
肖骋的主页意外地干净,没有设置任何可见限制,但内容寥寥。
几条零散的动态里,有萨克斯斜靠东京晴空塔下的剪影,有沙漠里孤零零的一只骆驼,还有某次演出后台模糊的侧脸,他对着镜头比耶,笑容亮得灼眼。
余漾退出界面,手指在键盘上方顿了几秒,突然敲下一行字……
诸境:【排练室定位。】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对话框顶端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JazzOnTheRun:【(定位)】
余漾摁灭屏幕,房间重新陷入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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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雾蓝色的保时捷停在排练室门口时,连沉迷追剧的老板娘都探出头来张望。
余漾推门而入的瞬间,排练室里的空气静止了一秒。
“余哥怎么来了?”
程乐凡惊喜地扫了下弦。
肖骋抱着萨克斯一脸得意:“我请的。”
“余哥!”
程乐凡赶紧宣布出重大喜讯,“我们终于找到个超棒的键盘手!”
看了肖骋一眼,余漾淡淡回应:“嗯,我知道。”
“奇怪。”
迫切想介绍新键盘手给余老板认识,程乐凡看向门外,“学姐怎么还没来?”
“临时有点事,要晚一个小时。”
这么回答着,厉奇把手机放回裤兜里。
“那我们先继续吧。”
肖骋盯着余漾,手指在萨克斯的按键上轻敲了几下,像迫不及待要制造一场风暴。
爵士乐的本质是自由。
不一定非要严格按照乐谱,它需要乐手用听觉捕捉队友每一个细微的变奏,用直觉感知彼此呼吸的节奏,像黑暗中默契的共舞者。
萨克斯和鼓,就是旋律与节奏的共舞。
余漾靠在墙边,突然明白了肖骋执着于厉奇的原因。
肖骋技术确实极好,但要想真正随心所欲地驰骋,就需要厉奇这样同时拥有精湛的技术与天才般的灵感的人进行辅助。
萨克斯的最后一个尾音尚未消散,肖骋已抬起头,隔着排练室昏黄的灯光与余漾四目相对。
“你们的新团名想好了吗?”
避开那个直白的目光,余漾随手翻动桌上的乐谱。
肖骋咧嘴一笑:“想好了。”
“Circulus-W!”
程乐凡抢答,“为了纪念我们的……”
“灵魂人物。”
这么回答着,厉奇看向排练室的窗外,恰好看到夜空里一片飘落的银杏叶。
“挺好的。”
余漾合上乐谱,又问,“团照拍了吗?”
“没有啦,哪有这么快……”
说到一半,程乐凡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张着嘴,有些震惊地看向余漾。
目光扫过现场这几个人的脸,余漾表情始终平静:“那明天之前每人给我一张新的形象照吧。”
肖骋:“诶?”
“下周六,下半场留给你们。”
留下这句话,余漾转身离开,将一室错愕关在门内。
他刚走出三步,身后突然飙出一声萨克斯的高音,音符打着旋,像一只欢天喜地的小狗在他脚边撒欢绕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