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黎明》天昭元

15、"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

　　把车开到片场后方的停车场歪歪扭扭的停好之后，趁着下车的功夫宋黎迅速地将左手手腕那只女款的ground镯子摘了下来扔到车门的储物格里。
　　不过才三分钟左右的路程，麦建森的眼光却频频向她的左手手腕处投来。还好宋黎的袖子够长，摩擦力刚好让手镯停留在了衣服里面，否则她真的没有办法解释自己怎么专门买了一个和自己情侣款的手镯送给他。
　　宋黎一路都心不在焉的，一共才四个红绿灯，除了其中两个是绿灯通行以外，剩下两个她都差点超出停车线。
　　她苛责着自己的事后懦夫。
　　明明让他们拿得时候感受到了销售眼里的那几分揶揄，也做好了准备会被他们戳穿，同时想好了被戳穿之后要做出一副看上去坦然且无所谓的样子。
　　因为你们品牌的手镯只有这款合我眼光。
　　她已经想好了怎么解释，却没想到那关是简单的度过了，而到后面麦建森似乎发现了那款和自己手上戴着的是同款时，她开始躲闪隐藏了。
　　带着她身上温度的白银ground镯子在触碰到车门储物格底部的那一刻瞬间融入了冬日该有的冰冷气温里，上面镶嵌的小碎钻借着几缕漏进储物格的光线争着散发出最耀眼的光芒，想提醒主人，自己被她故意不小心的遗忘在了这里，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它们要跟主人一起去暖和和的片场看最新的表演。
　　而他们狠心的主人在丢下他们之后急忙地关上了车门，特意绕到了麦建森右边和他一起走进片场，边走还边举起左手毫不自然的撩了下头发。
　　洁白的手腕露出一大截在麦建森的视线里，手腕上乍一看去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只是接着片场楼外的探照灯，麦建森在上面看到了一条浅浅的白色痕迹。
　　那是人长期佩戴一样饰品后被时光留下的痕迹。

　　化妆间内，麦建森举着手机看开机仪式时照得大合照，他放大去看宋黎的手腕处，依稀能看见她手腕处有一道闪着光的银色痕迹。
　　这种大合照放大之后细节都无比模糊，麦建森也只能看到她手腕上是戴着一个配饰的，只是看不清细节和款式而已。
　　化妆师走到旁边摆弄工作台上的东西时，麦建森见缝插针的打开了手机相册。他用余光悄悄看着化妆师的动向，一根手指准备好随时将手机画面切回去，另一只手指划动着他这几天在片场悄悄偷拍的宋黎。
　　偷拍的照片一般都很模糊，而且中间有机器挡住，好巧不巧的全都挡住了宋黎的手臂或手腕，有几张没挡住的也都因为穿了长袖而看不到究竟。
　　化妆师转身回来的那一刻，麦建森将手机画面急速切回了桌面。从镜子里观察了化妆师好一会，看她转身去了背后的化妆桌上找东西，这才放心的将目光重新切换回了手机上。
　　他忽然发现，手机里的应用程序下面那张女孩模糊的左侧影，刚好照到了她左手腕上的那款手镯。
　　没错，就是那款ground！
　　麦建森从网上搜到了，女版的ground外观上就是比男款的稍微窄一点。其余的款式都不变。
　　而这张照片的拍摄时期是两年前《雨林有春天》的拍摄时期。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化妆师不知何时举着发胶重新站在了他身后，麦建森反应极快的将手机锁屏键按上，思绪还在思考宋黎送他那个手镯的用意。
　　“抬点头。”他跟着化妆师的指令抬头，闭上眼的一瞬间眼前浮现出今天的一幕幕。

　　“别笑，笑了没法画了。”化妆师的提醒让麦建森意识到自己竟然忍不住那点开心笑了出来。他强压着嘴角，化妆师哥哥又跟他说要放松一点，这么压着嘴角，嘴周边的皱纹都要出来了，会卡粉。
　　“要笑留着待会笑。”
　　硬生生地把笑憋在了心里，笑意在他的胸腔和心脏处横冲直撞，埋怨着麦建森为什么要将它给关起来。直到麦建森走出化妆间的那一刻，笑意终于冲出了牢笼重新回到了他脸上。
　　这场戏要拍摄的是元之在本剧里为数不多的几次真正开心，是和家人团圆的场景。这几天的风波让所有人都在担心这场戏麦建森无法呈现出那种发自肺腑的开心。
　　他从化妆间出来后，脸上挂着的无比自然的开心笑容，眼睛无意间扫过去和几个摄影老师对视，他们纷纷觉得这场戏应该不会太难拍，主要就是拍男主的反应，很多个分镜都近乎怼脸拍。
　　“宋编！”他的视线穿过在场的机器和宋黎对上时对方很快的就转头闪开了，他叫了宋黎一声，笑着三步并作两步向她跑去。

　　他在自己身边站着的时候，宋黎还在歪着头趴在监视器顶角上看导演手里的分镜草稿。
　　她自然知道这根本没什么可看的，只是现在不看，就要接麦建森的话茬，宋黎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宋编。”他站在她身后，声音略小的叫了她一声。
　　“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敷衍着他，却并没有浇灭来人的热情。
　　“这个，还麻烦宋编帮我保管一下，上镜没法戴。”他知道宋黎大概率不会转头看他，于是直接将东西塞进了宋黎背在身后的手心里。
　　宋黎的手下意识的抓着那个东西要放到自己眼前看看是什么，手送到一半的时候她摸到了那件物品上她再熟悉不过的小小凸起，几年的贴身佩戴让她早就熟悉了ground手镯的每个细节。
　　而此时导演就坐在她们面前，正身子靠后低头看着自己的分镜草稿琢磨着哪里还能再修改一下。
　　瞳孔染上了惊恐的神色，她将那只拿着东西的手飞快地塞进了大衣兜里，动作太快带起了一阵微风拂过导演的耳侧，他眼神抬起寻找着是什么东西带起了那一小缕凉风，却只看见麦建森带着一丝荡漾的微笑站在宋黎侧后方，眼睛弯弯地眯起来看着宋黎那只插在兜里的手，而宋黎则是看着自己腿上摊开的那本分镜手稿。
　　他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流转，最后直起身子将自己的手稿合了起来。
　　在宋黎的眼神从手稿游到导演身上的时候，方导清了清嗓子：
　　“两位还是要注意影响，片场毕竟这么多眼睛盯着，被人知道了对咱们这剧也不太好。”
　　宋黎和麦建森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惊慌。而两人以为导演看出来自己对对方的心思而下意识露出的神情却在导演眼里变成了被他一语提醒戳破后两个人脸上流露出的害羞。
　　宋黎什么都没说，兜里的那只手却将手里那只男款的ground镯子抓得更紧，她走到导演旁边自己的椅子上坐下，双腿略微有些紧绷。
　　麦建森也什么都没说，在宋黎走过去坐下的那一刻转身回去再熟悉了一遍待会的走位。
　　宋黎看着前面监视器里麦建森熟悉走位和待会动作的身影，兜里那只抓着手镯的手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麦建森刚将镯子塞过来时和她相触的手的温度一样，一下子有些脱力，而后怎么也使不上劲了，只能虚虚地用五个手指头勾着那只手镯。

　　方导是从哪看出来的？连宋黎自己都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对麦建森是有些不同，只不过多送了点礼物作为他给自己做饭的报酬而已，就算别人知道了，他们之间也是清清白白的，怎么就对剧能有影响呢？
　　难不成还是因为那天自己从他房间出来撞到方导的事？
　　不可能，自己才十八岁，他认真想一下就知道自己不是去潜规则麦建森的，不可能在娱乐圈混了几年他连这个都想不明白。
　　他不会刚才看见了以为麦建森贿赂自己吧？
　　宋黎想到这歪着头直勾勾地看着旁边的方导，给方导盯得都在这个不算热的片场里出薄汗了。
　　他忍不住要开口问宋黎怎么了的时候对方却先开口了：
　　“方导，你知道我这个人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和物件乱改剧本的。”
　　方导以为她是在解释给麦建森多加的那几个镜头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恋情”。导演也看了，多加的那几个镜头确实是能让叙事变得更加平滑，于是木楞的点了点头。
　　宋黎看来就是导演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刚好助理导演说一切ok可以准备开机，也给了导演一个逃跑的台阶结束这场他看来没法在这么多人面前摆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
　　“ACTION！”
　　这是宋黎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响起后眼前的画面逐渐变虚化。
　　更说出来让人听到会大惊失色的是，她竟然在脑子里重新读取着今天的记忆通过麦建森看那些新品的不同眼神和之前在他房间看到的物件来推测他会喜欢什么东西。

　　如果他发现了自己手上的那款和送他的那款在官方层面上来说可以解释为情侣款的来问自己该怎么办？
　　不对，世界上有这么多男款的ground手镯，难道每一只都是和自己能配成情侣款的吗？
　　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问宋黎，究竟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带他去商场，还用了借口一下子送了他那么多东西，真的就是为了偿还那几顿饭的人情吗？
　　“不然还能是因为什么，难道因为我喜欢他吗？”
　　这句清晰的台词借由麦建森的口说出硬生生的怼进了宋黎耳朵里。
　　她猛地抬起头，麦建森正说完台词转过身。两人的视线擦着镜头边相对一霎，又很快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