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方尖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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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日光最猛烈的时段，宫爱莎带严阜城步行穿过协和广场。
宫爱莎选了能同时拍到海神喷泉和方尖碑的角度，让严阜城站在池边，想帮他拍几张游客照。
严阜城不情愿，宫爱莎便将手里的相机塞给他：
“帮我拍。”
话音刚落，宫爱莎已小跑起来，停在水池边，从阔腿裤的口袋内摸出一条银质项链。
严阜城不懂她要做什么，相机镜头始终对准宫爱莎的上半身。
而宫爱莎握住了项链的一端，使另一端垂落，项链下方即是喷泉池内波纹荡漾的水面。
“你要干嘛？”严阜城忍不住问，差些就要放下相机。
“把模式设置成连拍。”宫爱莎没理会他的发问，反倒当起指挥。
严阜城犹豫了几秒，还是依言切换了模式，随即宫爱莎松开握项链的手，日光照耀在银链中央的钻面上，有一刹那，耀眼异常。
随着一声轻不可闻的落水声，项链逐渐沉入池底。
宫爱莎只看了水池一眼，便转身走向严阜城，拿来相机，拨回去浏览刚才的照片。
严阜城抱臂站在一旁，想了想问：
“为什么要丢项链？”
宫爱莎直白地答：
“是我前男友送的，现在不需要了。”
“为什么选这里？”严阜城又问。
宫爱莎仰头看他：“《穿普拉达的女魔头》片尾，有一幕女主把手机丢进喷泉池……”
宫爱莎又用眼神示意身后的水池：
“就是这里。我当时看到那段，就想，以后我凡是有不想要的东西，就丢进这个水池。”
严阜城失笑：
“你把地标性建筑当成你的废物站么？”
宫爱莎却全然不在意：
“总有流浪汉看到会捞起来的。”
“所以你这还算匿名慈善？”严阜城调侃。
“你知道这片广场的前身是什么么？”宫爱莎问他，又替他解答，“大革命的时候，这里相当于北京的菜市口，路易十六就是在这儿被砍头处决的。后来这里成了砍头专用地，最频繁的时候，38分钟内能掉21颗脑袋。”
“所以？”严阜城很想听砍头和扔东西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能让生命都终结的地方，也一定能让最深刻的感情一起终结。”宫爱莎给出解释。
严阜城不知该如何作答，只笑笑：
“希望吧，如果真能如此，这座海神喷泉里一定堆满了来自全球各地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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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的几小时，两人拐到塞纳河畔，从北岸一直往南。
埃菲尔铁搭就在对岸不远处，宫爱莎走走停停，却并不拍照。
严阜城知晓宫爱莎的心病，故而只和她聊些琐碎的事，无关痛痒。
宫爱莎却似神游在外，偶尔应答一声，直至站在正对铁塔的堤坝前，她才又一次将相机塞给严阜城。
严阜城以为又要拍照，不料宫爱莎还有新点子：
“我后天下午飞南美，明晚我们再见一面。在明晚之前，你带着这台相机去拍任何你想拍的，后天我会把照片洗出来，再发一份电子版给你。”
严阜城不懂这又是什么玩法，便问：
“你怎么不自己拍？”
宫爱莎避开严阜城的目光，侧过脸答：
“我拍过很多了，我想看看你眼里的巴黎。”
严阜城觉得有意思，便将相机开机，对准宫爱莎。
宫爱莎没有回避，而是继续向前走，回过头，半靠堤坝。
严阜城按下快门，一张女孩与铁塔的合影“咔嚓”存入相机。
后续，严阜城也是一路走，一路拍。
宫爱莎并不拒绝出镜，于是连着十几张，都是她走在前方的背影，浅色短背心配深灰色阔腿长裤，极简的打扮，和周围花纹繁复的洛可可建筑形成强烈反差。
直至此刻，严阜城才发现，眼前的女孩其实和樊志华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至少在宫爱莎身上，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感，像一块质地温润的璞玉。但他周围乐于爬他床的年轻女孩们大多现实且利己，深入接触，只会觉得，都是一样空泛的灵魂。
樊志华曾带给他的感觉也有现实的部分，但他从樊志华身上看到的，更多的是对现实的不甘和抗争，像烧不尽的野草，即便身陷绝境，也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
“为什么一直拍我？”宫爱莎察觉到严阜城许久都没放下相机，边倒退着走，边看着他问。
“不是说，我想拍什么拍什么？”严阜城反问。
“你眼里的巴黎就是我么？”宫爱莎调侃。
“你是一部分。”严阜城接着她的话答，“没有你，我眼里的巴黎确实不完整。”
和前几次略带试探的调戏不同，这次的对话看似暧昧，实则并未让宫爱莎感到违和。
严阜城认可这个女孩是聪明的，她懂得适宜的进和退，始终和他保持友谊以上恋人未满的距离，像在和他跳一支双人舞，他往前她便躲开，他后移她便趋近。
“明天白天你做什么？”严阜城手持相机问。
宫爱莎看看天空，想了想答：
“可能会去杜乐丽花园发一天呆，或者，找家咖啡馆看一天的陌生人。”
“今晚呢？”严阜城又问。
“今晚我有约。”宫爱莎俏笑，“或者，你不介意变个性，加入我们的Girls’night。”
“我现在飞泰国也赶不及，要不我戴个兔子耳朵混进去？”严阜城也笑。
“这可不行，兔子也分雌雄的。”宫爱莎揶揄，“而且兔子这类小动物看着可爱，但行为习惯不正经。”
严阜城听出宫爱莎话里有话，含笑举手投降：
“昨晚是我状态不对。”
“这话说得好像我们已经有什么了一样。”宫爱莎淡淡答。
严阜城未再开腔，而是抬腕看表：“你晚上几点的约？送你？”
“不用，我坐地铁过去。”
“巴黎地铁的小偷好像很猖獗。”严阜城另开话题。
宫爱莎点头：“是很猖獗，我出门都不敢带有logo的包。”
“难怪，没见你拿昨天送你的包出门。”严阜城旧事重提，“还以为你不喜欢。”
“你好像很在意，送出去的东西不会被对方接受？”宫爱莎不禁打趣，“这会让你觉得没面子么？”
严阜城轻摇头，反而看着宫爱莎答：“我不在意的人，我自然不会在乎他们满不满意。但你，我会在意。”
宫爱莎不自觉有些心动，又快速将情绪调整好，别开了视线。
“明天白天还能见到你么？”严阜城又问。
宫爱莎思索几秒，答：“要看我们有没有默契。”
严阜城笑：“你还有别的好主意？”
宫爱莎用食指指腹触碰沿途的粗糙墙体，仰头答：
“我白天可能会补觉，也可能会去发呆，还可能去淘跳蚤市场。到时候，就看你能在哪找到我。”
“不给任何提示么？”
宫爱莎看向严阜城：
“你不是关注了我的Ins么，我明天只发一条动态，看你找不找得到。”
严阜城还是笑：
“好啊。记得像上次偷拍我那次一样，把定位开着，我一定找得到。”
宫爱莎撇嘴：“那就没意思了。”
严阜城又试探：“可以作弊么？”
宫爱莎觉得好笑：“你还想怎么作弊？就一场游戏而已。”
“可我不觉得这算游戏。”严阜城答得正经，“我真的想明天白天就见到你。”
轮到宫爱莎有些无措了，她甚至不敢再和面前的男人对视。
“见到以后呢？”宫爱莎索性接着问。
“你继续给我当免费导游啊。”严阜城答。
宫爱莎脚步顿住，伸手推了一下严阜城的胸口。
严阜城“哈哈”笑起来，似乎觉得逗她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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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走入闹市区，步调一致的两个人停在人群熙攘的地铁口。
宫爱莎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我得走了。我朋友让我先去占座。”
严阜城颔首：“路上当心，到酒店记得发条Ins。”
宫爱莎应了声“好”，便自顾自顺着人潮往通道口走，没有回头，也没有说“再见”，就好像过不久便能再遇见一样。
而严阜城是想说“明天见”的，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太刻意，便也没说，任由宫爱莎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淹没于人潮，彻底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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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宫爱莎加入同事们的狂欢派对，一行七八个女孩子，先选定了一家轻食店简单裹腹，五颜六色的菜品堆满桌面，耳边全是嘻嘻哈哈的聊天声和限制级别的劲爆八卦。
宫爱莎的室友主动揭发宫爱莎连续两天都在和同一个“王老五”约会，其他几个女孩子马上问宫爱莎那“王老五”是哪里人，什么年纪，做什么生意，资产多少，有没有结婚，还问宫爱莎室友有没有见过，长得帅不帅……
一系列问题炮轰过来，宫爱莎招架不住，都是她室友添油加醋地形容那“王老五”是国内某上市公司的董事，有五十多家关联公司，资产超百亿……
宫爱莎听得心生厌烦，但面上还是淡淡的，边听其他人聊得热火朝天，边打开Instagram，点进和严阜城的私信页面，却迟迟没有发出文字。
“Elsa，是不是前天在机场找你那个？”发问的正是下机那日，走在宫爱莎身后的同事，“那男的卖相不错的，T恤是Gucci的，牛仔裤是李维斯的，鞋子我在炒鞋的app上看到过，起码五位数的，他是不是看上你了啦？”
宫爱莎只不咸不淡“没有”了一声，随即继续低头刷手机，又听另一个女孩接话道：
“这种王老五，要么早就被收编了呀，要是还没老婆，肯定那方面有问题咯。”
宫爱莎听得想笑，恰时，桌面上的手机轻微震动，通知栏显示，她的Instagram有新私信，点开，正巧是严阜城。
Fusion：到了么？
宫爱莎想到之前，自己发出去的消息总要等好几天才有回复，旺盛的“复仇”心态促使她直接将手机熄屏，只当没看见。
过了五分钟，宫爱莎正咬着吸管听其他女生聊机长和乘务长的情感纠葛，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宫爱莎这才重新点开，发现还是严阜城，这次发来的是一张塞纳河河面的照片，位置应该是两人分别之处的附近，河面上倒映出被波纹晕开的埃菲尔铁塔。
宫爱莎想了想，最终还是敲击屏幕，回复了一个：到了。
几乎是在下一秒，严阜城就又发来新消息。
Fusion：在干嘛？
宫爱莎唇角勾动。
Elsa：八卦
Fusion：八卦我么？
Elsa：你已经是她们嘴里的过去式了。
严阜城即刻发来一个“笑哭”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方尖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