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第十六章 ...
-
少女就这么坐在马车内,不知所言。
眼睛一眯,再睁开,天就亮了。
她靠在马车内睡了一觉,但是没睡好,因为经过丛林小道,难免有些冷。
身子摇摇晃晃,随着车身一样摇摆。
她止不住地头晕。
身体不舒服。
此时她掀开车帘,趁着外边光亮,看了一眼自己的所处地。
还是在荒郊野外,但梁沭挺拔的背影映入眼帘。
其实,他的背影挺好看的。
一眼望去,就像是一颗能被依靠的大树。
呸呸呸,自己在想什么呢。
若正儿八经说,这个少年才十八九岁,是个刚上大一的年纪,充其量算个学弟。
但是身子实在是难受。
许是方才汤池浸湿,身上被风吹地泛冷。
看来,她虽然拥有了【伤口能迅速愈合】的金手指,但身体素质还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但她不敢告诉梁沭。
如今他已经破例,答应自己送自己回汴京,韩江雪不是不懂礼数的人,也知道提要求不能得寸进尺。
只是,身子真的难受,她差点就快坐不起来了,要扶着马车内壁才能稳住身子。
没事...没事...
等会儿睡一觉,眯一下,自己兴许会好受些。
上初中的时候,因为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她生病了也懒得告诉父母,直到有一次,她发现睡一觉感冒就能好之后,她就不怎么吃药了。
所以,一般她就强撑着,或者吃一点点药,直至病好。
当然,每次也都好了。
“梁沭。”韩江雪叫他。
“干嘛。”梁沭没回头,低冷的声音从帘子那边传来。
韩江雪心中又犹豫不决:所以,到底该不该告诉他自己不舒服?
算了,按照他的性格,许是杀人放火的事情信手沾来...不一定会照顾病人。
那便算了吧。
韩江雪努力遮掩自己声音的虚弱,呵呵笑着:“没什么,就想叫你一下。”
此时,梁沭不耐烦地“啧”了声。
少年的嗓音低沉凶狠,但韩江雪却觉得说说也没事。
毕竟耳畔都是马车滚轮的吱呀声,路途无聊地令人脑门长草,实在是太难熬了,于是韩江雪又忍不住开口:“梁沭。”
“你有病是不是?”
这一次,少年好似当真怒了。
这女人,一路上跟别的男人花言巧语,已经惹怒了自己,岂料言语上竟还挑衅,胆子越来越肥...
那就别怪他不义。
他忙地拉紧缰绳,掀开帘子准备给韩江雪揍一顿,岂料哐当一声,映入眼帘的,是少女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
她脸颊泛着潮-红,像是呼吸不上来,手背泛白,好似濒死前的最后一丝挣扎...
少年见到此幕,霎时间瞳孔骤缩,阴翳的眸中难掩慌张。
他的手在抖,连身子都在颤,实话说,曾经屠城赤州的时候,他都没有这般不知所措。
许是那些死了的人对自己毫无意义,又或者当时心中根本无人性,只是为了讨兄长开心。
可...当他看见韩江雪这般模样,胸口却闷地喘不上气。
为什么?他在慌张什么?
梁沭自诩除了兄长以外,根本就不会顾及他人的死活。
但时至如今,他却屡次再为韩江雪破例,做出一些本不该自己做的事,或者说,本不应该会选择做的事。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心中莫名生出一股自责。
若是方才自己不那么冷漠,或者多问一两句,是不是就能早点加快马速,带她回汴京?
袁恒的汤池里烫的很,她身上还带着伤,冷热交替,她肯定撑不住。
“韩江雪,韩江雪!”
梁沭有些慌乱,见韩江雪不省人事,又用手摸上了她的额头。
烫,很烫。
此时,他忙不矢将少女抱在怀中,准备扔下马车策马而去。
明明此次在碧洲地牢,她就是个累赘。
只要自己不多管闲事,就不会有这么麻烦缠绕他。
更不应该继续跟这女子有瓜葛。
“驾——”
梁沭驾马,见少女仍旧拧着眉,于是抱的更紧了点。
黎明时的郊外十分冷,再加上驾马的风又大,倒是下意识怕少女冷着。
只是理智仍旧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到时候兄长吞并韩府是迟早的事。
自己与韩江雪迟早是敌人,抛弃她,杀了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臂弯却一点儿都没松。
他的行为就好似不受控制一样,全都是围绕这少女转。
为什么。
他以前从未有这种感觉。
快马加鞭,他总算到了汴京,只是医馆那条街还是相当静谧,却更加显得红衣少年动作笨拙,手忙脚乱。
一阵颠簸,倒是让韩江雪被迫清醒。
意识涌上头,只见自己被梁沭搂在怀中,好似拼命地要往某个地方去。
他这么着急的吗?
经历过这些事,韩江雪对面前这个反派,似乎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他不是个冷血,残忍的人,即便他杀人如麻,手起刀落之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但却会因为自己对他的好,而心生动容。
而他又不善于表达,所以才会显得行为别扭。
这一路上若不是他,随便哪个关卡都能让自己小命呜呼。
她想睁开眼看看,岂料却看见梁沭红了的眼眶,少年就这般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嘴里低声说了句:“都怪我。”
韩江雪一愣,根本没想过这三个字会从梁沭嘴中说出。
毕竟少年面对自己时,总是一副咄咄逼人,嘴比刀硬的样子,要么就是皱着眉头,发出“啧”的声音,以此来抒发对自己智商的怀疑。再不济当她故意讨好时,梁沭也给她泼凉水。
她心里清楚,上一世自己确实欠了他的,这一世他态度恶劣也正常,只不过后来,当真有所变化。
明明一开始,她也只是打算赌一把大的,岂料,心底的坚硬也在一点点动容。
“梁沭。”
少女发出微弱的声音,梁沭立马望向她,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欣喜:“你等我,我马上就能找到医馆。”
这是他第一次好好说话。
在韩江雪看来,相当难得,但鼻子却莫名酸酸的。
穿来这个世界后,韩江雪也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若是说谁最令人毛骨悚然,最让人看着害怕,那定当梁沭莫属。
只是袁恒那时嘴甜如蜜,倒是让她心生好感,谁能料到至今,最靠得住的却是面前这个脾气不好,杀人如麻的小凶狗。
他还老是皱着眉头,不知在跟谁怄气。
许是吹多了冷风,韩江雪觉得身上一阵凉,又沉沉的,路途地颠簸让身子更是难受。
于是少女抬手,握住他胳膊:“梁沭,你跑慢点。”
“好冷,风好大,好难受。”
少女音调沙哑,又虚弱无力,吓地梁沭倏然将她抱的更紧:“那件披风扔掉了,若是还在的话还能给你盖着。”
韩江雪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也并未想到当发烧与伤口发炎同时降临时,身子会难受成这样。
熟悉的感觉,让她不禁回忆起前几年那段天天戴口罩的时光。
她感染了,浑身发火烧,躺在床上拧着眉头,数着分秒在熬时间,她甚至不敢睡觉,怕睡过去了自己人就没了。
特别地像濒死。
“梁沭,我是不是要死了。”
韩江雪皱着眉头,她被梁沭抱着,能感觉到刚刚说完之后,他胸膛咯噔了一下。
“你不会死。”梁沭的脚步越来越快:“马上就到医馆了,你再撑一下。”
梁沭开口时,连话都在抖。
他承认,这辈子让他恐惧的时候并不多,上次还是梁延不打算认他当胞弟的时候。
“我说了,若是你想当我弟弟,就应该忠诚于我,听我的号令。”
梁延的话至今还在耳畔回响:“现如今你也知,赤州有敌人潜伏,是立功的好机会,但我不善杀戮,你若真想当我胞弟,那你便要有替我赴死的勇气。”
梁延话还未落,梁沭就背着剑,一个人策马去了赤州。
一路上风雨颠簸,为了完成圣上的旨意,免得敌人逃跑,他甚至没做筛选,直接将全部的人给杀了。
那是他杀的最狠的一次。
他害怕兄长会真的抛下他。
他害怕触手可及的亲情消失殆尽。
但好在后来任务完成,梁延成功升了官,自己也如愿以偿地拥有了一位兄长。
梁沭从有意识起,他就是一个人。
梁延的存在让他拥有了亲人,这是他梦寐以求的。
只是,韩江雪给他的感觉不太一样。
看着少女笑嘻嘻的样子,胸口总有种沉重的酸涩感,令人呼吸不畅。
许是因为前世的矛盾,梁沭总是信不过她,每每见她对自己好,总有一种压力蔓延上身。
他觉得这种好,不真实。
她对自己这样,是不是为了图点什么?
反正肯定不纯粹,不是吗?
任何的好都是有条件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为一个人卖命,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教导一个人,要珍惜生命,好好活着。
他不相信这种好。
韩江雪装到这个地步,肯定是为了更大的阴谋。
她那么爱杨巡,定是为了…
杨巡…
他真的现在就想杀了杨巡,看见他那张嘴脸,就想用刀刮花。
然后再逼问韩江雪,逼问她到底喜欢谁,爱谁。
当真是疯了。
梁沭怎么也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想。
但袖口中的匕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碾碎她的头骨,然后抛尸,最后没人给杨巡偷情报,而韩玉勋也只能缴械投降。
多好的主意。
梁沭的手在抖,怀里的少女已经晕阙过去,杀心好似已经泛起。
岂料脚却控制不住地踹开门,正堂正端坐着一位提笔润墨的郎中。
梁沭没站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却抱紧少女。
“大夫,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