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乌龟 ...
-
“我真是全世界最糟糕的人”
犹如溺者抓住浮萍，莫楠将她死死抱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怎么这么说？”沈明雨问。
莫楠眼睛通红，动了动嘴，没吭声。
她这稀烂的人生。
没有工作，没有事业。喜欢女人，却要跑去结婚。结个婚，又遇到烂人。
见她不说话，沈明雨安慰：“你只是遇人不淑罢了。”
“谢谢。”
“我是说真心话”沈明雨摸上她耳垂，“如果你不为孩子讨公道，那才叫糟糕。”
莫楠眼中具是苦涩。
“我吃了苦，不想让她们也吃”她想了想说：“吴家嫌弃女儿，无论大事小事总给气受。我以前也想过离婚，但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敢提。”
“因为阿姨吗？”
“不全是她”
莫楠喃喃道：“我没有收入，连自己都养不活。我妈虽然经常接济我，但都是些小钱，大头都要留给我弟，连老房子也默认是他的。一离婚，我和孩子短时间寄住还好，时间长了，肯定要被嫌弃。”
莫豪女朋友又是个看谁都不顺眼的，别说她，就连老太能不能安享晚年都是个未知数。
“你别看我妈现在老是打骂我弟，她以后究竟靠谁，其实心里门儿清。”
深吸一口气，莫楠闭上眼。娘家靠不上，婆家也靠不上，自己又脱离社会太久，连个正经工作都找不到。陷入这种境地，离婚是天方夜谭。
“但是你现在有网店。”沈明雨接话。
“是啊，还好有网店，这我要好好谢谢你。”
“我只是帮你开店，能赚钱是你因为画得好。”
“你在恭维我吗”莫楠苦笑。
沈明雨抱紧她，昧着良心，“其实在我心里，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才不是”
莫楠愧疚得很。
实话实说，如果当初是沈明雨劈腿，今日重逢，她绝计不会大度。她会往伤口上撒盐，怎么痛怎么来。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问：“阿雨，你真的不介意吗。”
“怎么会”沈明雨亲亲她的脸，“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现在能提出离婚，已经让我很欣慰了。”
教导小孩一般的语气，莫楠被她逗乐了。
“你好像班主任”
“我就是”
“？”
“教你这个学生。”
莫楠睨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贫？”
沈明雨轻笑：“现在发现也不晚”
寥寥几语，散去许多负面情绪。
莫楠搂住沈明雨脖子，身体相贴，感受对方体温源源不断传来。
她忍不住抬头看她，比之七年前更奇妙，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对视，就让人情不自禁生出想法。
凑上去飞速亲了一口，刚撤回，一双柔软滑嫩的手乘机摸入衣摆，莫楠又慌又躲，“等下，孩子还在呢。”
“她们都睡着了”
眼睛往后瞄去，两坨小山丘在床上规律起伏，果然是睡着的模样。
莫楠这才放下心。
再看沈明雨，注视之中欲色难掩，直叫她心擂如鼓。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莫楠和吴嘉铭闹离婚的事没多久就在亲戚朋友间传开了。
老太一连七天夺命连环call，莫楠连电话都不敢接。对此，沈明雨建议她冷处理。
吴嘉铭也打来过几通，表示不同意离婚，话里话外嘲讽她装模作样，不相信她真敢离。莫楠直接摊牌，她已经知道了私生子的事，一并把堂嫂也抖了出来。
既然大家都撕破了脸，那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沈明雨义诊一结束，就邀请无处可去的她住进公寓。
三室一厅的房子，两个孩子一间，莫楠和沈明雨一间。
这日，莫楠正在厨房做饭，沈明雨下班回来。
她放下挎包，递来一张纸，“今天张律师联系我了，这是她拟好的诉状，你看看有没有要调整的。”
“这么快”莫楠顿了一瞬。
“应该是有模版吧”看她迟迟不伸手，沈明雨将诉状又递向前，“看看？”
莫楠这才擦手接过。
一行行看下来，财产、债务以及抚养权的问题都有涉及。
她忍不住叹：“好全面啊。”
“你同意的话，我一会儿就回复她，能尽快立案就尽快立案吧。”
莫楠点了点头，刚想回厨房，又停住脚。
她琢磨了一下用词，说：“阿雨，我待会儿想回我妈那里去拿些换洗的衣服，你能不能开车送我？”
沈明雨拿杯子接水，“用不着去阿姨那里，一会儿去商场买就行了。”
莫楠张嘴想说些什么，犹犹豫豫。
沈明雨看出来了，问：“怎么了？”
“其实是我妈”
莫楠不安地搓起手，“莫豪给我发短信，说她两天都没吃东西了，整天躺床上，话也不说，药也不吃。”
老太虽然爱装病，但这次是绝食，没病也会折腾出病。
她愁容满面，“我妈她脾气倔，稍不顺心就折腾自个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过不去。”
沈明雨只得答应：“那好，吃完饭咱们过去一趟。”
晚上六点，天半黑。
小轿车开上高速公路，沈明雨一边控制方向盘，一边用余光看副驾驶的人。
“好好和阿姨交流一下吧，她总不至于看你掉进火坑。”
莫楠摇摇头，“她思想封建得很，认为女人离婚是败坏家风。只要能勉强维系，就是打碎了牙也要和着血吞下去。”
“那你准备怎么做？”
“还没想好。”
车在街角停下，沈明雨稳坐驾驶座，没打算上去。
“我在这里等你。”
“好”
“尽快回来”
“嗯”
她坐在车里，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沉思。
老太绝食不知真假，但不同意离婚却明明白白。莫楠在她妈掌控下活了这么些年，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硬气一回。
不过不能也不意外，毕竟软骨头终归是软骨头。
这么想着，眼睛被突兀的光亮闪了一下。
沈明雨偏过头去。
不远处，探头探脑的男人正拙劣地躲在一辆黑车后头，张牙舞爪地偷拍。
是莫楠的弟弟。
拍不到车里的人，男人抓耳挠腮，准备绕到挡风玻璃前。
沈明雨微微勾唇，抬手按下车窗，在男人震惊的目光中转过脸。
卧房里，老太躺在床上。
莫楠轻手轻脚坐到床边，扯住被子喊“妈”。
老太闭眼哼哼：“哎哟～喊什么妈啊，我不是你妈。”
很好，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莫楠松开手，试着交谈，“妈，不是我非要离婚，是吴嘉铭逼我离的。”
老太撩起眼皮，直勾勾地看着她：“人嘉铭都说了，只是让你去道个歉，你就吵着要离婚。”
“我不道歉，明明是吴家宝猥亵二丫在先，这才掉河里的，他活该。”
“再活该，毕竟差点出了人命，人家宝那可是吴家的命根子。”
“大丫二丫也是我的命根子。”
“女娃男娃能一样吗？”
老太坐起来，恨铁不成钢地拍手，“你还没搞清楚厉害关系呐。你和嘉铭没儿子，晚年就指着侄儿照看了，你得罪人家有什么好处？”
“我有女儿，谁要他照看晚年。”
“两丫头以后是要嫁人的，你挨着她们住，是想看女婿脸色？”
“那就不嫁人，她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胡说八道”老太呵斥，“你别再犟了，现在就给嘉铭打电话，好好道歉求和，然后安心回家去。”
莫楠头一扭，“我不要，吴嘉铭在外面都有私生子了，我为什么还要忍气吞声。”
老太瞪眼，“什么私生子，你可别胡说”
“我没胡说。照片我都看过了，孩子都快十岁了。”
“那就是在跟你结婚之前”老太想了想，觉得还有回旋的余地，“在你之前的女人，嘉铭当时没要，现在更不会了。顶多就是把孩子接过来养。到时候你自己生一个儿子，指不定花落谁家呢”
“妈！”莫楠终于听不下去，“我就是不想和他过了！管他要谁不要谁。我就是想离婚，您就不能支持我吗？”
老太坚决摆手，“咱们莫家没出过离婚的女人。”
莫楠咬牙，“那我就是第一个。”
“不可能！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丢人的明明是吴嘉铭！”莫楠来了火气，“您还不知道吧，他最近为了投资到处借高利贷，都四五百万了！”
“你少诳老太婆我。”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都把婚房抵押出去了，他妈也知道，根本不管他。”
老太也反感投资，但她更反感离婚。思考了半天，还是把话题绕了回去。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赶快打电话给嘉铭。投资的事，以后再说。”
“我不打”
“不打也得打”
老太掏出手机，强行塞进她手里。
莫楠不愿意，母女俩推来推去。老太膀大腰圆，一下床来，她根本不是对手。
手机像水蛭一样吸住耳朵，她被挤到角落。
“接通了给我好好说。”
“……”
“妈是过来人，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不让你离婚是为你好，你咋不晓得听话？”
为你好，为你好，这话莫楠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抛弃女友，结婚，辞职，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没有照做。可她过的什么日子，老太难道看不见吗。
“我就是太听话了，才落得今天的下场。”
“哦，那你是在怪老太婆我？”老太指着自己鼻子，“你是嫁的人不好，不是结婚不好。换个人你指不定怎么感谢老太婆我呢。”
“好男人就是鬼，只听过没见过。”
“还犟！还犟！”
说不过就动手，是老太的传统艺能。
她下手极重，莫楠脸上身上都挨了巴掌，跟撒了辣椒面一样火辣辣地痛。
实在受不住了，乘着对方换手的空档，莫楠躲进了卫生间。
……
半个小时后。
“砰！”
车门关上，上车的人脸色难看。
沈明雨不多言，发动车子离开。等车开远了，她才问发生了什么。
莫楠轻声啜泣：“我妈不同意。”
沈明雨将车停下，凑过去捧她的脸。女人眼眶湿红，细看之下，脸颊上还有细微的划伤。
“阿姨打你了？”
莫楠委屈地“嗯”了一声。
沈明雨眉头紧锁：“这是家暴，阿姨怎么能这样对你。”她一边说着，一边翻出创可贴为她处理伤口。
“阿雨，我妈她不会让我离婚的。”
“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不愿意，她强迫不了你。”
“你不了解她，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是又要当缩头乌龟了？沈明雨停住动作，目光异常冷漠，“她能做什么？”
老太能做什么？
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莫楠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乌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