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锦辰》柠焱

2、可为

　　每年开春，暖阳照房。齐志都在盼着晓晓三个朋友来家里玩。连着三天热热闹闹，也能听到不少外面的新鲜事。总比面对晓晓整天听交通广播，给房檐那些彩画描摹着色有趣的多。
　　“晓晓，你也下来陪我喝会茶。我约摸着他们三个应该到了，锅里的鱼汤都要靠干了。”老齐手里盘着核桃，眼睛一直往大门那边瞄。
　　齐晓也不着急，手里的刷子转了方向继续描边，“他们三个就馋爷爷的柴火炖鱼，林哥接常飞和桃子一起来，肯定又是拎着大包小包掐着点进门。”
　　老齐想想也是，自己扑哧一笑撤了灶下的明火，“你们四个性格迥异又互不嫌弃。让我想起两位远方的朋友，他们又挑剔又讲排面，年轻的时候一点也不谦让。自从有了孙辈，我们三个老家伙好像收敛不少。”
　　“您居然也知道…”齐晓低声自言自语。
　　门口传来张桃热情的欢呼声，“爷爷，柴火炖鱼烧好了吗？打街上就闻到香味。林哥又胃疼，去药店买了药才过来。飞姐买的灵芝粉和蜂胶，我带来两箱桃子。爸妈说开春煮水果吃健脾开胃。”
　　走在后面面色苍白的林奇一手抵着胃，走到架子边对齐晓挥手。常飞忙着打电话交涉工作，逮着椅子坐下准备结束。齐晓转了半边直接往下跳。林奇下意识伸手扶她一把，一起坐台阶看着张桃帮爷爷端碗摆饭桌。
　　“你要的朱砂，云青和雌黄。东西不好讨，要价堪比拍卖场。”林奇小心翼翼从绒布口袋倒出三块用塑料袋装着的颜色矿石。
　　齐晓伸手接着矿石，碰到了林奇冰凉的指尖。她脸色一沉，左手搭上他滚烫的额头，“你这是受了风寒加上火，吃胃药也顶不住晚上的高烧。炖鱼少吃两口，等我蒸的鸡蛋糕。”
　　林奇想拦齐晓也晚了。他们四个，晓晓年纪最小，心思也最细腻。常飞去外省上大学。晓晓放弃上学专心学手艺，林奇没少往这边给她跑腿。有时间就亲自送来她要的东西，没时间就让顺路的司机送过来。
　　柴火炖鱼冒出来的香气似是掺了人间味，常飞和桃子吃的那叫一个香。林奇边煮水果茶边等晓晓一起吃饭。爷爷又是添饭又是端包子，他喜欢年轻人也喜欢热闹，就算是默默看着也很开心。
　　蒸熟的鸡蛋糕端上桌，齐晓把一碗菊花柠檬银耳羹放在林奇面前。
　　“晓晓偏心，只给大哥单开小灶。”张桃这七年没把自己练成咖啡色皮肤和八块腹肌，倒是随了文化街入住的几个文艺青年，清澈双眸和干净利落着装吸引不少金牌红娘的垂青。谁不想为云山镇多房产的年轻小伙，介绍一位门当户对的良缘呢？可惜他依然是那个黏人又可爱的做梦男孩。
　　常飞把手里的半个包子塞进桃子嘴里，批评说：“昨天林哥下山回来淋了雨。你不知道心疼人，就别多嘴显得心眼巨小。”
　　齐晓把挑去鱼刺的鱼肉夹给桃子，手指上还残留着洗不掉的颜料，“他是怪我前一阵外出，没去他店里手绘壁画。在这发脾气让我上点心。张老板生意兴隆，手绘晚一天也是可以的。”
　　“说定了！明天去！”张桃笑起来两颗虎牙特别好看，他环视一圈骄傲展示这场回合终于赢了。
　　林奇鸡蛋糕拌米饭下肚，胃里暖和一些。祛火的银耳羹温热，托在手心焐热了冰冷的双手直达指尖。他翻山越岭讨来这三块矿料，又在雨天下盘山路翻车，等来救援已经冻得嘴唇泛白抖成一团。
　　趁着热闹间隙，爷爷往银耳羹里扔了两颗蜜枣，对林奇小声说：“在家里住几天休养。有你在，还有人能陪我说说话。每天看着晓晓给壁画描彩，我就后悔把她带进这一行。”
　　“好。”林奇晕乎乎填饱肚子，脑海里都是这几年的奔忙。
　　齐爷爷愿意帮他投资出租车公司，前提是一定给几位齐家的朋友养老，都是奔五十的大龄叔叔。后来常飞理财赚钱也帮忙运转，如今他也不用担心没生意没钱发了。

　　饭后水果局和围棋对赛，四个人忙的不亦乐乎。老齐的小声在门外都听得见。天黑后，关上院里所有照明灯。满天星斗，月光洒落人间的氛围特别美。常飞和晓晓一个房间，桃子和林奇住隔壁间。四个人开着群聊，穿睡衣扒窗户拍星空。
　　“长大真好，没有作业没人约束。看个小说都能打开不同思维角度。”张桃敷着面膜发了一张星空照片，又调出来新追的一部仙侠小说，美美的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追进度。
　　常飞边泡脚边吃核桃逗桃子，“咱们家有现成的素材库，你费劲巴力看的仙侠小说，还不如求晓晓直接给你讲个现实版的。她说故事有意思多了。”
　　林奇俯卧撑也不做了，飞奔过来拿着桃子手机帮腔说：“说来听听，让我们也过把武侠瘾。”
　　齐晓拿他们三个没办法，不得不放下手里的矿石商量说：“讲故事我不在行。让小的为三位大爷舞剑可否？”
　　“鼓掌！！！”三个人齐声拍手鼓掌，拭目以待晓晓的表演。
　　齐晓打开衣柜拿出剑匣，走到外面推剑出鞘时寒光灼眼，许久未练手感生疏一些。闲话不多说直接耍剑花练开手腕，接着一套八仙剑打下来。齐晓眼里的光像多云的夜一样，归剑鞘的瞬间也跟着黯淡消失了。
　　三个人裹着毯子默默退回房间，他们难得一致找理由迅速入睡。得出一个郑重的判断，给人安静温婉感的晓晓，有两把刷子是真的不好惹……

　　早睡早起的习惯，齐晓和林奇一年四季如此。
　　齐晓倒挂在院里的单杠上，林奇做早饭抬头就能看见她。桃子还在睡，常飞跑了一圈回来接着睡回笼觉。
　　“你这倒挂坚持几年了？不会眼睛充血吗？”林奇准备早饭做炒豆芽和土豆丝，锅里的八宝粥正闷着。
　　齐晓抱着胳膊慢慢睁开眼，“最近肩膀和偏头痛严重，倒挂一阵舒服点。我听爷爷说老茶馆的掌柜找你麻烦。”
　　“也没什么，谈了一块地都签了合同。不知道他们从哪知道的，把合同撕了跟我扯皮。我想着算了，老茶馆的主人是爷爷的朋友夏家。以爷爷的性格，知道后肯定得插手。生意可以慢慢做，得罪人的事可是一瞬间。”林奇颠勺爆炒，灶火烤脸看着热闹。
　　齐晓双手撑地从单杠下来，一边拉筋一边捏着后颈放松，“林哥，桃子爸妈体检报告下来了吗？”
　　“放心吧。除了关节炎和心脏病都好着呢。”林奇调小火纠结用哪个盘子。
　　齐晓随便薅了一个递给他，“别让飞姐一个人住红楼的宿舍。搞工厂风露营地，也得有都市生活换换脑子。我怕她一个人住太孤单，叫她搬过来又不肯。桃子喜欢热闹，你们每周去她公寓闹一闹，还有点人气儿。今年生日她肯定又要自己在这边过。”
　　“好。”林奇又把土豆丝一股脑倒进锅，各种调味料有序加入，“叫爷爷过来吃饭。等他俩醒来没时候，吃完饭你得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齐晓拔了电饭锅的插头，准备碗筷一同带出去放桌上。
　　“老茶馆来信，请你去一趟。”林奇点着口袋露出的一角请帖。
　　从五年前放弃学业，齐晓的生活重心和爷爷的旧圈子不断重合。需要带人的地方，她都会带着林奇一起去。只有一回，常飞和桃子跟着去处理一帮占旧房的无赖，两拨人谈判没过十分钟。桃子和常飞就跟人动手，直接给对方三个人开瓢。事后林奇和齐晓问他俩为什么？
　　常飞捂着肚子气哄哄，嚷嚷着对方那几个像前几天遇见的，吞了工人三年工资的无良老板。桃子甩着微肿的手腕，拍着胸脯自豪的说不能看着朋友吃亏。
　　自那以后跟三盟相关的事，齐晓半句都不敢跟常飞和桃子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