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屿夕》秋六

36、第 36 章

　　两周前，李桃杯全国总决赛上，江宁如愿拿到冠军

　　她眼含热泪激动的站上了领奖台

　　然后看到了沈桢嵘的身影，他是比赛的赞助商之一

　　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他的对面，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两人对视一眼后，他抬手为她戴上奖牌

　　她弯腰感谢，沈桢嵘笑着按照惯例拥抱她“恭喜你”

　　‘谢谢’江宁笑着回抱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眼角还含着泪，沈桢嵘的出现并没有压下她激动的情绪

　　沈桢嵘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接着为其他人颁奖

　　颁奖礼结束后的晚宴，江宁换了衣服跟随母亲进入会场

　　或许江宁这辈子也不会想到，她的母亲会是推她进深渊的恶魔

　　她被她母亲江芝艾送进了华泰老总的房间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江芝艾竟然在她十八岁生日这天

　　在她拿到全国冠军的这天

　　把她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

　　一个比她大三十岁的老男人

　　原来成年的代价是可以被没有负担的送出，成名的代价是她可以被更多人看到

　　值更多的钱

　　甚至塞她进壹颂也是因为那里是出了名的名流学校

　　她凭什么认，她不可能认，她在被推进房间的最后一刻，拼死逃了出来

　　然后撞到了刚从电梯里出来的沈桢嵘

　　她抓住沈桢嵘这颗救命稻草，沈桢嵘抬眸看了看追来的人，就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华泰那位他也听说过，就喜欢刚成年没□□的小女生，尤其是习舞的

　　每年都有人往他那送人，可是那人也挑，一般的他还不要

　　带出去没有面子

　　江宁这个新鲜出炉的全国冠军，有面，他估计默许了

　　沈桢嵘冷笑一声，当着众人的面，抱着江宁走了

　　临走丢了一句话“告诉你们老板，人我要了，改日登门拜访”

　　路上江芝艾指责的电话与短信，不断发来

　　“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投资了那么久，就是为的这一天，如果你不能给我傍个大款回来，我养你做什么用”

　　江宁崩溃了，昔日亲情竟然一昔之间分崩离析

　　她的父亲早年间生意失败后，便逃往国外务工还债

　　江芝艾这些年一个人扛起了重担，什么工作都做，女人只要豁出去，销售行业干的风生水起

　　但那远远不够，距离能让她的丈夫回国还远远不够

　　于是她把目标打到了自己女儿身上

　　让她练舞，培养她成名

　　而这一切，江宁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父亲虽然没有回国，父母还是有在私下联络

　　她们不说，她也就不问

　　她该懂事，尤其是母亲顶着巨大的生活压力还让她坚持练舞

　　后来高一那年的暑假，江宁实在不忍心江芝艾那么辛苦，在练舞时故意扭伤了脚

　　她说“妈，我不学了，你那么累，学舞蹈的学费太高了”

　　却得到了江芝艾前所未有的苛责，她怒气冲冲的把江宁关在房间

　　“你什么时候相通了再出来，我要你接着学舞”

　　那是母女两第一次吵架

　　江宁以为母亲是心疼她

　　却没想过江芝艾只是因为她听闻华泰那位就喜欢学跳舞的

　　说是身子软，在床上用什么姿势都可以

　　后来江宁妥协，在家休养了一年，才重返校园，继续她的舞蹈生涯

　　她那个时候以为自己的母亲或许是这世上最爱她的人

　　结果一切真相在十八岁的这天血淋淋的呈现在她眼前

　　其实她早就有所察觉，比如江芝艾对她只有一个要求

　　跳舞

　　其它的一律不闻不问，不关心她的生活，学习，情绪

　　连母女间的温情都少有

　　如果不是因为生病会影响跳舞，或许江芝艾都不会关心她的身体

　　年少的她，以为江芝艾只是压力太大，还有对她的期望很高

　　她懂事的不敢多说一句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跳舞，每一个练功房都有她挥洒的汗水

　　她比谁都想得到那个冠军

　　那个冠军将作为她最好的成人礼，她甚至都想好了，她要亲手将那枚奖牌戴在江芝艾的脖子上

　　告诉她

　　“妈妈，我夺冠了，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结果只换来冰冷冷的一句

　　“我花了那么多钱培养你，只是为了让你卖个好价钱”

　　江芝艾筹谋多年，眼看着成功近在咫尺，只要江宁成功搭上华泰这艘船

　　她的丈夫就能回国了

　　她们一家就能团聚了

　　江芝艾已经疯魔了，她似乎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没有女儿如何是一家人

　　她在电话里不停的谩骂“你知不知道华泰那边给了我多少钱，他睡你一夜你爸爸就能回来了啊”

　　“这还只是初夜，如果他决定包养你，我们一家就可以永远幸福的在一起了”

　　江宁哭着摇头“妈，你别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江芝艾却停不下来“今晚的钱我已经收了，你不能让我退回去，江宁，你必须回来，否则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你要让妈妈死吗？”

　　最后是沈桢嵘听不下去了，一把夺过江宁的手机从车窗外扔了出去

　　江宁没有从那场噩梦里抽身，挣扎着要爬出窗捡手机

　　被沈桢嵘一把拽回来骂道

　　“你死了，你那个妈也不会死，她舍不得你爸，你现在回去，才是如她所愿”

　　江宁蜷缩在座位上，摇着头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她是我妈妈，我妈妈啊，她怎么会骗我，她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抓着沈桢嵘的胳膊问他“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

　　沈桢嵘看着江宁哭红的双眼，和凌乱的样子，没忍心再说难听的话

　　他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你先冷静下来，过了今晚，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可是江宁这会根本冷静不下来，沈桢嵘一直在安抚她

　　不多时司机也把车开到了檀月门口

　　沈桢嵘见状将人推在座位上，率先下车，车门拉开

　　是沈桢嵘不容置喙的声音“江宁，我的耐心有限，如果你今晚执意要上赶着回去给人当情妇，我不拦着你，你请便”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就朝檀月居走去

　　司机在前面也呆住了，沈桢嵘走的太干脆了

　　他刚刚在前面也听了个七七八八，这女生实在可怜，他是真怕这姑娘脑子没转好弯真回去找她那歹毒的妈

　　沈桢嵘的脾气他也知道，路上说了半天，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一下子他有些为难

　　他都想的要是这姑娘真下车走了，他就把车门反锁了

　　让她自己在车上待一晚，总归比犯浑回家好

　　这样想着，后座的江宁终于有了动静

　　看着有下车的架势

　　司机的手不自觉摸向把手，准备随时反锁车门

　　却没想到，江宁抹了把眼泪，下车跟着沈桢嵘进了檀月

　　司机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沈桢嵘进了电梯，江宁紧随其后跟了进来

　　沈桢嵘余光看了她一眼，脱了外套扔给她

　　“穿上吧，哭的像个鬼”

　　江宁默默的把衣服从头上扯下，乖乖穿上，不哭也不闹了，就安安静静地跟在沈桢嵘身后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檀月顶层

　　江宁亦步亦趋的跟在沈桢嵘身后，直到沈桢嵘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却发现人没跟上

　　后退回去，才发现人在门口踌躇

　　沈桢嵘挑挑眉说“放心吧，这是陆尔安那丫头每次过来的时候，我给她留的房间”

　　听到熟悉的名字，江宁才终于挪动脚步

　　跟着沈桢嵘进了房间

　　门从身后被关上

　　后来的事，江宁只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段，不知道是故意逃避还是不愿记起，唯一确定的是，那天晚上她喝了酒，宿醉后的第二

　　天清晨，江宁是在沈桢嵘的怀里醒来的，他抱着她将她整个人钉在沙发上，钳制着她的四肢

　　没有第一次因为失误，两个人醒来时的局促，她将扯开的浴袍整理好，他也把她松开

　　两个人平静的醒来，沉默的坐了片刻后，江宁起身告别

　　临走前，沈桢嵘说：“你妈一心想让你傍个大款，有一就有二，如果实在躲不过...”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江宁，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江宁，不如跟了我，我给你傍”

　　沈桢嵘云淡风轻的好似给她指了条明路，江宁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表情，再次跟他鞠躬道谢后，回了家

　　一周后，失联多日的江宁，主动找到了楚皓那里，她原本是想来跟楚皓提分手，却不想楚皓快她一步，被江宁捉奸在床

　　他的理由很简单：“你不让我碰，自然有人上赶着让我睡”

　　江宁闻言也只是淡淡一笑

　　三天后，在陆尔安的病房，他再次遇见沈桢嵘，追出医院时，看见了在车旁抽烟等她多时的沈桢嵘

　　沈桢嵘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

　　那天她上了他的车，跟他回了檀月

　　“这就是全部了”

　　江宁的故事讲完了，陆尔安的心口却堵的厉害

　　她安静的坐着，她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是她无从说起

　　十八岁的成人礼却成为她噩梦的开始，任何安慰现在都太过苍白

　　陆尔安眼眶含泪，伸手抱上江宁，江宁笑着将她拥紧，一如第一次见面时，笑的依旧温柔

　　好像苦难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但只有自己知道，心里的裂隙早在完好的外壳下分崩离析

　　陆尔安终于明白陆念朝的那句话

　　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现在她站在一旁，无法对任何人的选择进行评判，是非对错早已无法言说

　　只有身在其中的人知道值不值得

　　后来陆尔安在看到沈桢嵘，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直到沈桢嵘快被她眼神里的复杂情绪搞的茫然无措，才将人堵在一旁：“你到底要说什么？”

　　却只听陆尔安郑重其事的跟他说“谢谢你沈桢嵘”

　　沈桢嵘当下没来得及深思，听到后直接傻眼了，小机关枪今天转性了

　　逃一样跑到陆念朝身边，一股子劫后余生的样子让陆念朝赶紧带陆尔安看看，是不是脑子出什么问题了

　　陆念朝闻言也只是笑着将陆尔安牵走，和她相视一笑，他知道她在谢什么

　　不论是非结局，都要谢谢你在那个绝望的夜晚保护了举目无亲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