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星际与我为敌》萧月野

5、校友

　　夜晚，江越被短发女人带出了专车。
　　由于听起来这像是位不好惹的人物，江越低调跟在后边，没有多问。

　　即使出了沙海，夜晚的温度依旧很低。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中型越野车出现在了道路尽头，由远及近。
　　车窗下落，一个神色肃穆的男人扶着方向盘，问：“有什么安排？”

　　短发女人上前和他说了几句话，拉开副驾驶车门，侧身对江越说：“上来吧，他送你回学院。”

　　这辆车上印着一朵双生花，和专车的标志相同，江越猜测这都是中央学院的标志，于是客套地跟女人道谢，坐上了车。

　　驾驶座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自我介绍：“俞陈，林博士的警卫。”
　　他坐得挺直，五官板正，加上细碎的胡渣，自带了威严气场。

　　“你好，叫我G886号就行，”江越问，“你们都是他的警卫？”

　　俞陈颔首，启动了发动机。

　　车外，女人转身回专车，和匆忙赶来的邓瑶擦肩而过。

　　邓瑶小跑到了车前：“俞陈！俞陈等一下！”

　　俞陈习惯了来人的路数，熄火按下了副驾驶的车窗：“长话短说。”

　　邓瑶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徽章递给江越，江越不明所以，只见上边也是双生花的图案，翻到背面，镌刻着“ZA研究室-林司恒课题组”几个大字。

　　“这是？”
　　这个徽章一眼可见意义非凡。

　　“在学院可能会有用的东西，”邓瑶说，“先借你，等我到了学院你再还给我。”

　　江越把徽章握在手心：“谢谢你，邓瑶。”

　　*

　　越野车朝着仿生学院的方向行驶着，公路黑得望不到头，车灯打在前方，像是黑色汪洋里的一点点荧火。

　　江越透过车窗望着外头，公路两边被高高的铁网围着，铁网外是荒原，时不时会出现一些断壁残垣，明显曾经有人类在此生活。
　　比起联邦的钢铁建筑丛林，这样有山水的地方确实更宜居。可惜这样的地方往往都离人类基地太远，荒无人烟，深处栖息了无数异种。

　　俞陈对此见怪不怪，他一路上保持沉默，专心握着方向盘。

　　江越的余光瞥了俞陈一眼。
　　在她的记忆里，地极星联邦统治着整个星系，联邦最高级别的实验室她没少去过，即便是记忆里最位高权重的那位博士，也没见这么大排场。

　　她突然有点好奇那位林博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按照目前来看，或许那是位行动不便的老人。

　　江越的身体素质大不如前，很快就困得睁不开眼，想着到了学校估计麻烦事不少，于是合眼准备先睡一觉。

　　俞陈开车很稳，江越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江越忽然被车身猛地一个晃动惊醒。

　　身旁，俞陈忙踩刹车，看着后视镜说：“在这里下车。”

　　车上电子屏显示现在是凌晨五点。
　　江越看向外头，晨雾朦胧，天在慢慢亮了。

　　“这是哪？”江越问。

　　俞陈指着电子屏上的地图，五百米外有一个蓝色的点：“去学院的公交站。”
　　说完他下车往车后方走去。

　　车后两米的路上，有一只正在抖动的黑色肉块。
　　它长有坚硬的甲壳，躯体正中凹下一大块，血肉与地面粘连在了一起，导致它无法离开。
　　看到有人来了面前，它的爪子奋力地挠着地面，指甲和关节挣扎断了，猩红的血流了一地。

　　江越跟着下了车，一眼看见了俞陈面前的异种。

　　只见俞陈扬起手，一团淡光笼罩在了他的指尖，他摆动手指，地上异种的逐渐被一块银色的方块笼罩其中。
　　方块慢慢缩小，异种的身躯扭曲，它发出痛苦的嘶鸣，眨眼间碎成了残渣。

　　那是……超凡天赋？

　　俞陈没有顾及江越，他迅速打开后备箱，拿出了台小型仪器，朝着道路旁一片草丛里走了过去。

　　江越抬头看，草丛的后方，铁网空了个巨大的口子。
　　俞陈过去后，铁网空缺处像植物一样慢慢生长了出来。

　　江越悄悄到异种残渣前，蹲下端详了片刻。

　　猝不及防一个黑影出现在了面前抱着一块残渣就往她口袋里钻。

　　江越吓得掉头立马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直到越野车消失在视线，她才打开口袋看，鳞蜂抱着异种残渣在左右搓着，那块残渣已经变成了金属，完全看不出是异种尸块。
　　鳞蜂玩腻了，一脚把它踹出了口袋。

　　江越一头雾水。

　　“同学！同学！”
　　前方的大雾中，似乎有个人正向着江越大步跑来。
　　到了面前，他二话不说拉着江越就跑，直到公交站牌出现在了头顶，他才松了口气。

　　站牌下的玻璃候车室里，他一把把门关上，靠在玻璃墙边喘气。

　　“我说，哎，同学，你不要命啦。”

　　他的声线比一般男生尖锐，行为举止也带了分柔气。

　　由于他比江越高一个头，江越正对着他的胸脯，目光落在了他校服的铭牌上——
　　仿生学院二年级C班，付游宇。

　　“靠，要不是家里有事，这种时候打死我也不会出这个校门，”付游宇瞥了江越一眼，一眼判定她是个穷鬼，“我看你也不像有自保能力，怎么还大摇大摆在外边瞎逛呢？”

　　江越看向玻璃外，太阳已经从天边出现了，可围绕在四周的大雾仍然没有散去，这显然不是晨雾。

　　“我是一年级新生，发生什么事了？”

　　“新生不是还在试炼期吗，你怎么回来了？”

　　“遇到了点意外。”

　　付游宇若有所思点点头，新生试炼确实内幕不少，他自己也亲眼见过。
　　他翘着兰花指，到一旁的售卖机前丢了枚硬币进去，见江越巴巴望着自己，开易拉罐的手停顿了一下：“学长没钱，要喝自己买。”

　　江越从那兰花指上移开眼：“我不渴。”

　　付游宇咕噜噜喝掉一瓶速溶咖啡，捏扁丢进回收垃圾箱里，对着墙上的发车时刻表说：“奇了怪了，今天的校车怎么还不来，他奶奶的都几点了。”

　　“不会不发车吧。”江越隐约有这样的感觉。

　　“别乌鸦嘴。”

　　付游宇立马打开光脑联系发车时刻表旁的频道号，过了许久才接通。

　　“喂？你们怎么回事儿，都几点了还不来。”
　　“什么？今天不发车？不发车怎么不早发通知呢！不把学生当人看是吧。”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坐校车的学生？我呸，看我不投诉你丫的。”

　　付游宇怒气冲冲挂断了通讯。
　　“这狗眼看人低的臭司机。”

　　江越立马表达自己的立场点点头，顺便问：“那现在怎么办？”

　　付游宇继续拨通了学院的频道，对方让他出示校园卡。

　　当识别了他的校园卡后，对方机械的声音说：“同学，系统显示你已收到异种来袭通知。检测到铁网段落坍塌，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开往校车暂时停运，只有学校出发到外城的校车还在运行。这是学院高层的意思。”

　　付游宇压下怒火：“没发通知就算了，现在知道有学生，难道不应该派车来接吗？”

　　“应该的，”对方说，“但前提是，你的身份要让院方值得来接。”

　　“很遗憾，付游宇同学，你是中等人。”

　　付游宇就差爆粗口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江越这行头不像是有身份的，他气急败坏，死马当作活马医，把镜头对准江越，说：“那她呢？”

　　江越识趣地拿出了自己的校园卡。

　　“G886号，低等人。”对方甚至念了出来。

　　付游宇：“……”
　　江越：“……”

　　“院方暂时无法派出校车，请两位同学保护好各自人身安全，铁网修复后校车会重新启动。五秒后，通话将自动结束。”

　　“五、四……”

　　付游宇绝望地捶额头。

　　“等一下！”江越突然说，“看看这个。”

　　光脑那头沉默了。

　　半晌后，机械的男声再次开口。

　　“中央学院，二级徽章，属ZA研究室颁发。”
　　“经高层确认无误，六点校车准时出发，请两位同学提前做好上车准备。”

　　一时之间，整个候车室里只剩下了一片寂静。

　　光脑那头一挂断，付游宇把徽章从江越手上抢了过去，对着头顶的灯光反复看：“乖乖，二级徽章，还是A级实验室……我的天，哪来的？”

　　江越随便试探，没想到这个徽章竟然非比寻常，连仿生学院高层都得另眼相待。

　　“借来的。”

　　“好吧，我信了，”付游宇把徽章丢回给江越，“有这个，试炼基本没问题了。恭喜你，同学，以后就是真校友了。”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花重金通过试炼的一种手段。
　　听说有的是人贷款作弊，“借”个厉害的徽章应该也不算什么。

　　可惜他小看了徽章上那个名字的含金量。

　　江越收好徽章，坐到一旁的长椅上，问：“刚刚他说，你是中等人？”

　　“对，白鲸可以直接识别证件，”付游宇看出了江越的疑惑，“你，仿生人，低等。我，半机械人，中等。自然出生的，他们给自己誉为尊贵的高等人，啧，大家都是臭鱼烂虾罢了。”

　　连这个都不知道，付游宇已经把江越自动列为低等人中的贫困户了。
　　太卷了，很难想象这么穷的低等人新生是怎么在试炼里活下来还贷款借徽章的。

　　江越继续问：“三个等级有什么区别？”

　　“刚刚你不是看到了吗？”

　　“……”

　　“高等人掌握着这个星球上极高的权力，比如高等人有享受义务教育的资格，就算是他们中的贫困户，每年都有低保三万黑洛币，比你去打工洗盘子都多。中等人嘛，只有需要更换义肢的时候会有一点优惠，至于低等人……”

　　付游宇一副你自己肯定懂的表情看着江越。

　　江越记得在地极星并上并没有把人分为三六九等。

　　作为人类的母星，联邦直接掌控着整个星系最高的权力，除去掌权者，人类按照实力说话，也就是进化出的装备栏——
　　按照ABCDEFG七个等级，呈现赤橙黄绿青蓝紫其中颜色，A为最高级。
　　进化出装备栏的人少之又少，而在最高级的A级之上，又进化出了S级、SS级，以及江越曾经拥有的，人类顶尖实力的SSS极。
　　整个星系只有六个SSS极超凡者，也就是江越和她的队友。

　　那时候江越站在人类的巅峰，从不知道也没在意过，那些实力弱于她的人如何生存。
　　现在，命运像是给她开了个玩笑，安排了这样极大反差的重生。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G886号是伪装的仿生人，她身上也没有义肢，那么她应该是个自然人，属高等人行列。
　　她怎么会靠着捡垃圾生活呢？

　　“叮——已到站点。”

　　候车室外，一辆大型双层客车停在了门口，车身绘制着长着翅膀的婴儿托举着一朵玫瑰的图案。

　　江越跟在付游宇后边准备上车，付游宇刚上去，机械手从门两侧伸了出来拦住了她。

　　“请投币。”

　　驾驶座的司机一脸不耐烦：“坐不坐？不坐赶紧下去。”

　　付游宇看了过来。

　　“你的光脑呢？”

　　江越：“我没有。”

　　付游宇：“……”

　　没办法，这趟车还是沾她的光。
　　付游宇用光脑给江越刷了乘车钱：“记得还我。”

　　“谢谢。”

　　机械手打开，江越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看了眼坐在第一排付游宇伸懒腰的手。
　　他的手臂有一大截是铜色和银色拼接的金属，一眼就能看得出很劣质。

　　看来那就是他的义肢。

　　“各位同学，请坐稳系好安全带，车辆将于一小时后到达。终点站，仿生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