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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往事都将随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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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得多的人总是最先掉眼泪”...
“在你眼中我是谁,你又在透过我的眼睛看向谁呢,你想我代替谁”
“你从未有过一次是坚定选择我的”
“拥抱你真的让我很累”
陈清言最后对谢一臣说的一句话是,“我们分手吧,谢一臣,八年的暗恋最终还是无疾而终了...”。
“冬天的刺骨嶙峋最终还是湮灭了盛夏的炽热耀眼,也彻底粉碎了这份溃不成军的爱意”
——
大学毕业后,陈清言跟谢一臣是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再次重逢的。不管过了多少年,陈清言总能在茫茫人海中第一眼就认出那个在她黯淡无光的年少青春里留下浓墨重彩的谢一臣。
陈清言在第一眼看见谢一臣时,脑海里霎时不断闪烁着过去的零碎片段,虽然在那个故事里,她是故事里唯一的主演,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这场注定无果的暗恋。
现在的他变得更加清瘦俊朗了,整个人好像都变得更加成熟了,减退了不少年少时的恣意洒脱与稚嫩。陈清言特别爱看他笑,笑起来嘴边总是挂着颗小而圆的浅浅酒窝,散发着股初春飘洒的朝意。给她一种仿佛置若于细浪轻曳的海面,身体周围都被温柔拂顺的海水紧紧包裹着,温柔寂静得像是深海那轻若浮萤的水母。
她就这样一点点的陷入这种自我沉醉的旋涡里,越陷越深,直至无法自拔。
陈清言最初对于爱情的懵懂认知便是来自那一抹摸不着读不到的憧憬。这份憧憬随着日子的推移,愈加挠人心肺,经常让她感到怅然若失,情绪反复无常。直至见到那个他的时候,心里那些淤堵着躁意才慢慢被抚平,取而代之的是心生欢喜。
他的每一个喜好陈清言都会认真的记录在笔记本上,他走过的每一条路,看过的每一本书,陈清言也都会循着他的脚步印迹慢慢的走过一遍,循着他的翻页笔痕轻轻的读过一遍,追寻着一切有关于他痕迹的事物,一点点的刻在那个少女怀春的时节里。
陈清言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只敢躲在暗处仰望着那片泛着泠泠春意的耀眼海面,却不敢向海岸处踏上一步。
她敏感自卑,遇上耀眼夺目的事物,首先的反应便是躲在暗处的角落里,偷偷的看着,不敢伸手触碰,望而却步。对于没有得到过爱的陈清言来说,过于美好的事物,总会让她心生惧意,她害怕被灼伤像只小兔子一样藏起来,躲到无人之处,眼里盛满灼灼眷恋。
在每一次的擦肩而过里,陈清言就会脑补着,那个他会不会也注意到了她,会看见她眼里隐藏的热意吗。一系列的自我脑补萦绕在她心里,时而雀跃,时而落寞,情绪变幻莫测,让她都开始不认识自己了。
被心底那股难耐的恋意深深浅浅的折磨着,是以每次都要假装从容淡定的从他的班级路过,接着再不经意间往窗口里面瞥过一眼,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他,幸运的话,她会和他对视上一眼,就那一眼,便让她的从容自若溃不成军,内心兵荒马乱。
这份呼之欲出的爱意,让陈清言暗淡无光的岁月里增添了那一抹最亮最清的光,在见不到他的每一个日子里默默的鼓励支撑着她。
——
“嗨,好久不见”,这声打招呼收回了陈清言四处游散的思绪。
回过神的陈清言,脸上浮上一丝小尴尬,连忙接过谢一臣的话,
“嗯,好久不见...”
听着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陈清言顿时心里涌起了不可名状的感受,开心的,失落的。开心能再次见到他,失落是好久没见他,各种摸不清的杂意交织着,像有千万只蚂蚁在慢慢侵蚀着她的内脏般,浅薄的呼吸此刻也好像染上了一丝深喘。
思绪繁杂,心海翻涌。
两人对视良久,气氛顿感静默...
一声清亮的女声霎时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闷时刻。
“亲爱的,不向我介绍一下吗?”,女人亲昵的挽起谢一臣的手臂,脸上浮着一丝娇羞倚在他的身边,软软的说着。
谢一臣刚才出神的思绪被女人的到来连忙收回,微微底下头看向只够他肩膀的女人,眼神轻柔,嘴角轻轻的挂着笑,
“这是我的...高中同学”,他沉默了一刻,接着再次转头看向陈清言,对着身边娇柔的女人说道。看向陈清言的目光夹杂着些许晦明变化。
女人轻笑着,这次目光转移到陈清言身上,目光锐利的上下扫视着,跟方才与谢一臣的对视判若两人。
陈清言感觉她的目光带着些试探和不怀好意,让她觉得像被针扎了一下,心上被戳破了一个洞似的。
“你还没说叫什么名字呢”,女人刚才的扫视仿佛是陈清言的错觉般,转瞬就换上了一幅小鸟依人的模样,看着谢一臣甜甜的说。谢一臣也深情款款的看向怀里的女人。
这一刻,陈清言觉得无比的刺眼灼目,在她仅有的那些过去的回忆里,从未见过谢一臣这般模样。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好像总能激起她的不安与敏感,把她这些年穿上的盔甲卸得一丝不留,露出那具赤裸,伤痕遍布的荒原。
“叫...,陈清言“
“对吧”,这句话是谢一臣看向陈清言说的,眉梢处还挂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勾着唇轻轻的笑着,那颗曾经让她觉得满心欢喜的浅浅小酒窝,此刻是那么的刺目,让人难以忍受。
陈清言定了定心神,语气平淡无波,
“嗯,你好,我叫陈清言”,她看向谢一臣怀里的女人,挂上她自认为是最明媚不刻意的笑容。
女人语气有些敷衍的“嗯”了声,“你好”
“亲爱的,你不向你同学介绍一下我吗”,女人声音佯装嗔怒道,模样真是娇俏挠人。
陈清言为了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也附和着,“是呀,我还不知道这位是...”
其实答案早已经放在眼前。
谢一臣轻轻摸了摸女人的头,是以安抚着她耍的小性子。
目光转向陈清言,“这是我的未婚妻”
虽然早知道他们的亲密关系,但是亲口从他嘴里说出来,心里还是猝不及防的咯噔了一下。
她此刻想逃,逃到无人的角落里,一点点的舔舐着那被重新撕裂开的伤口。
面上还是镇定自若的轻笑着,“恭喜恭喜,什么时候结婚,记得知一声”
女人有些兴趣缺缺的在谢一臣怀里把玩着他的手掌,“是呀,亲爱的,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谢一臣把手掌慢慢从女人的手里脱出,垂下的黑眸让人难以捉摸。他没有回复怀里的女人,而是转移了话题。
看着陈清言,“走吧,等一下让同学们等久就不好了”,说完,牵着怀里的女人向酒楼包厢走去。
对于谢一臣怀里的女人,陈清言是有些模糊印象的。
“这是谁,陈清言拿起谢一臣的手机质问道”,里面的女孩笑得娇俏调皮,甚是惹人怜爱。
谢一臣面对陈清言的质问,神情没有什么变化,语气冷静到可怕,“我初恋”
他就这么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表情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就像只是件很正常的事而已。
如果此刻他们没在一起的话,那确实是挺平常的一件事,可是...,陈清言跟谢一臣在一起有三个月多了,他手机一直保留着初恋的照片也算是正常的吗?就算保留,那也不要让她看见呀,她还能自欺欺人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光明正大的当作手机屏幕,并且让她看见。
眼泪已经在夺眶而出,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声音哆嗦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好像所有的词语都被大脑屏蔽了,说出口的只有这么一句。
谢一臣神情依然不变,只是垂下的眼眸更加变得晦暗,启唇道,
“哪有什么为什么”
他停顿了片刻,“再说了,当初也是你自己向我告白的...,我没求着你跟我在一起”
渗着冷意的灰白墙上挂着的时钟始终在不断的慢慢转悠着,发出“滴答,滴答,滴答“的声响,每一刻都像是携着刀子一样深深的割着她的心,时钟在不停运转,她的心也在不停的流着血。
这一刻对于陈清言来说是那么的漫长,好像过了无数个世纪般,她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凝固,心脏猛烈的抽痛着,身体变得无比的僵硬冰冷,呼吸声也渐停,整个人好像被抛入了太空一样,窒息得濒临碎裂。
耳畔不停的回响着“我没求着你跟我在一起”这句话。
是呀,他确实没求着跟她在一起,而是她的满怀灼热告白,才换来了他的一眼垂怜。陈清眼冷笑着,感觉四肢都被剥离了躯壳,不得动弹,僵硬在原地。
她感觉她的泪腺一定是爆裂开了,要不然泪水为什么会像洪水一样不停的奔流冲荡着,心里好痛,真的好痛,她是不是得了“心脏病”,要不然无法解释此刻心脏像是被人用刀子一刀刀的剖开着,那种难以忍受的抽痛。
一切其实都是可预见的,只是她常常在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他的那份不在意罢了,心里只存留着那些和他在一起的梦幻泡影。
海面上飘着的碎散泡沫是何其脆弱,只要拂风轻轻一吹,亦或是细浪微微一打,都会让它瞬时湮灭,再也寻不到痕迹...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陈清言克制着濒临溃散的情绪,艰难的开口道。
空气里弥漫着名为“沉默”的因子,静默得好像身处在一片渺无人烟的异世界荒原里。
“答应就是答应了,哪有为什么”,他眉梢挂着冷漠倦怠,薄唇紧抿。
这句话听在陈清言耳里,意思就是,他谢一臣跟她在一起其实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她向他告白,他答应了。
“你不喜欢可以拒绝我的告白呀,为什么还要答应”,那点仅存的理智与体面顷刻间灰飞烟灭,陈清言撕心裂肺着喊到。
她此刻无比渴望着时光能倒流回到三个月前,阻止那个自己满心灼热的告白。
这些刺痛与卑微像是条粗麻绳,紧紧的缠绕着她的脖颈,连最后一口奢侈的呼吸都要狠心的抽离掉。
是呀,她最终还是被那束自以为可以温暖她的耀眼光芒给刺伤了,并且伤得遍体鳞伤,裂口深的就像是地球表皮的巨大伤疤。
她感觉如果还在这个有他气味的空间里多待上一秒,她立马就能窒息而死。最后,她选择了逃离,逃离到没有他的世界里。
在那个高三毕业的炽热盛夏里,她彻底与他断了联系。这束光温暖的照亮了她暗淡的世界,最后却又无情的刺伤她并离她而去。在她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裂口,好像再也无法愈合了,即使过了很多年,还是依然会在某个下午那束炽热光芒的时刻里隐隐作痛着。
有时候她真想把脑子里的那段记忆全都抽出来,放在名为“记忆的盒子”里,时刻警醒着她。在往后的岁月里,遇到的每一个人,他们身上所散发的光芒都没能再像那个盛夏般炽热耀眼,温暖的照射到她内心深处。
断联后的时间里,陈清言没再真正意义上的爱上过谁,身边来来往往的许多人里,她目光所及还是最初那道光,那道刺伤她的光。她无奈的自嘲着,这是不是大家常言道的“好了伤疤忘了痛”。可是...,她的伤疤还没完全愈合呀,依然在某个暗淡的角落里隐隐作痛着,深入骨髓的痛感。
她为了转移注意力,把这段感情不断的深埋着,希望在随着岁月的洪流中,能一点点的被冲淡吹散。
自此她好像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每天不断的学习,学习,她的生活除了休息就只剩下了学习。她不断的寻求着能治愈她的救命稻草,并紧紧抓住。她把自己流放到那片浩瀚无垠的学海中,让自己的心在一天天的变得更加坚韧丰满起来。
她把自己的心重新安放进了那所加牢加固的铜墙铁壁里,然后上了锁,或许再没能有人可以拿对那把开锁的钥匙。
在四年的大学时光里,她时刻记着奶奶的嘱咐,努力读书,成为更加优秀的自己,到更远更辽阔的世界里去看看,去看那些未曾见过的风景和自己。走得远了,人就不会总是被捆缚在那一方天地中,被束缚在那些无法走出的过去里。
在那段昏暗沉落的时日里,奶奶的那些慰藉成为了她能抵挡狂风暴雨的唯一盾牌。
她的世界怎么一直都在下雪下雨呢,乌云密布着,层层厚厚的云层严丝合缝,遮掩住了所有照射进来的光芒。连那唯一的缺口也渐渐在合上。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大学的综合成绩一直都是遥遥领先,各种大厂开始找她签合同协议,可以提前入职,即使是实习,但工资也跟正式员工没什么区别。学校的保研名额她是最先确定的一个,校方希望她能硕博连读,以她的优秀成绩完全有能力以后留校当教授讲师。
陈清言思索着,她现在算不算是有在好好实现奶奶对她的期望呢。她选择了继续读书去读研。现在好像只有庞大深厚的知识能转移她的注意力慢慢抚平着她的伤痛。
而今天的同学聚会则是陈清言读研的最后一个学期。她也还没想好是否继续读博。
陈清言神情寡淡清冷,眼神注视着那两人的背影,空净清澈的眼眸似是平淡无波。
现在是冷秋,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旁边的梧桐树在扑簌扑簌的洒落着,有些在空中被风托举着转了好几圈才慢慢落到那片人工草埔上,世界沉静孤寂,只有风在不断的刮着,好像有什么在撞击着那把锁似的。
陈清言伸出手接了一片泛黄枯涩的梧桐落叶,轻笑了起来,风始终能看透她,一片一片的刮进她那条伤疤里,愈合处也开始出现丝丝裂口。
同学聚会里面的高中同学陈清言大多不记得了,也或许是大家这么年来都变化很多,她认不出来了。
她随便找了个人少安静的角落坐下,这个包厢很大,即使有这么多人,多出的空间还是绰绰有余的。陈清言选择的位置是离谢一臣最远的,她不算多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不过也不排斥,毕竟她已经能很习惯在每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场合里好好照顾到自己的情绪和感受,那也就说不上喜欢什么场合,抑或是排斥什么场合,已经都能自洽。
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领头讲话的人陈清言有点印象,是高中的男班长,跟谢一臣的关系挺铁的,她最后会这么鼓起勇气去告白,其中有他的手笔在的。
过了这么多年这个班长还是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幽默风趣”,爱讲荤段子。陈清言兴趣缺缺的坐在角落里喝着果汁,神情说不出的沉静,最主要的是她也不希望有人注意到她。
真的是怕什么便来什么,苏浩开口讲完第一句话,眼神就尖的瞟到角落里的陈清言。
陈清言被他看的有点懵,立马伸出手指放在嘴上,眼睛微微弯着,做出“嘘”的动作。幸好这苏浩还算有脑子领悟到她的意思。眼睛一转,他就去跟其他同学打招呼,聊嗨了去了。
谢一臣的眼神不经意间注意到了陈清言和苏浩的小动作,拿玻璃杯的手瞬间攥紧,情绪里有说不出的躁意,可能是他表现的有点反常,以至于他身边的小女人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顺着他眼神看着的方向,最后落在了陈清言的身上。
女人顿时抓着谢一臣的手微微收紧,面上的不满要呼之欲出了。陈清言和谢一臣在高中的事k她是一清二楚的,她之所以还让谢一臣当着面介绍,不过就是故意的罢了。她林菲菲就是想看这么多年过去了,谢一臣应该早就忘了她。可是,从刚才的眼神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林菲菲突然过去跟陈清言搭话,想把在场人的注意都引到陈清言那边。
“清言,你还记得我吗?”,林菲菲神情颇为无辜的看着陈清言说道。
陈清言顿时有些懵住,心里想,刚才不是相互介绍过了吗,还来?
不过为了不那么尴尬,陈清言还是硬着头皮说,
“你是...,谢一臣的未婚妻呀”,她讪讪的笑着。
其中有其他同学就注意到了他们,话题就转移到陈清言那边。
“啊,这不是清言吗,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大学霸”,同学甲跑过去加入她们聊天战队,紧接着跟着好几位同学都过去,但是陈清言看着他们甚是陌生。
“对呀,清言是不是在硕博连读来着”,同学乙说道。
陈清言真的懵逼了,她这些事没跟什么人说过呀,除了高中那位对她很好的班主任。一想,应该是高中班主任说的。
“没没,应该不读博”,陈清言有些尴尬的讪讪笑着。
“啊,为什么呀,咱高中的班主任老马说你成绩非常优秀,学校都希望你能留校任职了”
陈清言只觉得他们好聒噪,只能不停的尬笑着。
“还有,你怎么没和一臣坐在一起,我刚才还看见他来着,还以为是你没来呢”,同学丙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知道他俩人的事。
听到这,林菲菲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转头怒目看向谢一臣,眼神透出让他来解释一下。
苏浩也看出了陈清言的尴尬境况,忙帮着打圆场。陈清言也非常感激的给了他一个眼神。
之后就把在场的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谢一臣和林菲菲身上去。
林菲菲赶忙跑上去挽住谢一臣的手臂,动作之亲昵,在场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同学丙讪讪的笑着,”谢大校草,不介绍一下旁边的美女是谁吗?”
谢一臣抬眸微微看向了陈清言那边,缓缓开口道,
“这是我未婚妻”
说完,就有人低呼,“啊,还以为清言会和你在一起呢,她当初那么喜欢你来着…,还以为你们会走下去呢”
林菲菲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不爽,语气沾了酸道,“我跟一臣是青梅竹马,早就心意互通了的”。
她这话一出,大家的视线又被转移到了陈清言身上,带着一股探究的意味,气氛顿时有些安静“
苏浩看到了陈清言的局促,忙把气氛调起来,跟着三三两两同学勾肩搭背起来,喝酒去了。
陈清言见大家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过去后,在所有人都说说笑笑的时候悄悄的退出了包厢。进到女厕所洗了把手,深秋的水冻的手指通红。还以为左边的心房不会再痛了呢,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颊苍白,如果不是涂着口红,嘴唇肯定也同脸颊般苍白无血色。
她让思绪沉静了一会,便走了出去,迎面而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谢一臣,她略过他,径直朝着门口外面走去。
在越过他的那一刻,她的手腕被他轻抓住,
“你...,没事吧”,谢一臣黑眸闪过一丝光芒。
陈清言把自己的手抽出,语气冷淡,“没事,谢谢关心”,接着就头也没转的走出大门。
谢一臣看了一眼那只空空如也的手,眼神移转看向陈清言的薄背,那抹背影细瘦得好像能被深秋的风刮走似的,透着倔强和固执,看得人心生爱怜之意。忽而,谢一臣抓紧了那只被抽了空的手。
出来上厕所的苏浩站在角落里目睹了全程,凤眸流转,闪过一丝玩味。
陈清言走远了之后,大口大口的深吸着,这深秋的风携着的潮冷就这样丝丝钻入鼻腔和喉咙里,像是被刀片子轻轻的刮痧着,刺痛又有些许痒意。
她被呛的咳嗽了几下,抱紧双臂,在这寒冷的深秋里走着。
她回到宿舍睡了一觉,早上起来就感冒了,昨晚的夜风吹多了。打开手机,看见了微信联系人那里显了个红点。她点进去,那个申请人的头像她一直记得,即使她删除了,换了手机号码。那个头像永远是一个面朝大海的暗淡背影。
陈清言看着那个背影发了好久的呆,最终还是摁了同意。
她喝了药在宿舍睡了一休,一直睡到晚上被肚子饿醒的,打开手机瞬间页面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可以见上一面吗?“
陈清言看着谢一臣的微信头像看了许久,
“同学聚会不是见过面了吗”
她一发信息过去,对面马上就发了信息过来。
“......我说的是我们单独见一面”
陈清言看着这条信息蹙了一下眉,愣怔了好久。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她的心依然开始感受到了那时的盛夏炽热,分明那束光把她刺得生疼,她不禁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从那次后就患上了受虐症。
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可能因为她过了许久没回信息,对面的人按耐不住又发了信息过来。
“可以吗?”,顺带着发了个可怜的表情包过来。
她心里的防墙好像在一点点的脱落着。真的要好了伤疤忘了痛?
“什么时候”
那边很快就发来了信息,
“这个周末怎么样?”
她想了想,这个周末应该没啥事要做的,
“好”,发完,她就放下手机,去找吃的了。
——
“你约我见面是有什么事要说吗”,陈清言语气平静,神色冷淡,她实在想不出他会有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事难道就不能约你见面吗”,谢一臣坐在她的对面,眉梢处明显挂着一丝雀跃,声音中有克制不住的欲言又止。
陈清言眼神望向纷飞着的梧桐落叶,清澈的眼眸深处涌着惊涛骇浪,是呀,她的心总能被他轻易的勾起,这么多年来的自我治愈在这瞬间溃不成军,那条血淋的伤疤再次刺目的出现在眼前。
她的沉默不语让他心里涌出一丝不安,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次陈清言语气沾染上了一丝怒气。
谢一臣刚要说出口的“我这些年很想你”这句话就这么被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
“对不起...”
陈清言苦笑了一声讽刺道,“原来你也会说对不起呀”
谢一臣知道他此刻说什么都没用,心里涌上的不安不断攀升着,堵住他的心口,有点喘不过气来。
“话说,你这么约我来见面,你的未婚妻不会生气吗”
谢一臣眼神微闪,沉默了好半天,
“我们已经取消了婚约”
陈清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交杂着不可名状的情绪。但她最终也没过问是为什么。
她脑海里一直回响着,离开之时,谢一臣对她说的,“我们要不要再重新在一起?”
不得不说,这句话又让她在灰暗的层云中看见了那道透进光的裂缝。果然,这座山还在陷落着。
最后陈清言还是答应了谢一臣的复合。
在一起的一个多月里,谢一臣对她体贴了很多,与之前的相比,他变得更加会关心人了,事事也都以她为先,仿佛...,变了个人一样。
可是他看她的眼神里,经常会恍了神,浓沉的黑眸里捉摸不透,眼底始终没有倒映着她的影子,好像...,他是在透过我的眼睛看向某个谁,那个真正落在他心底的人。
“生日快乐,清言!”,谢一臣为她戴上了生日帽,点燃蜡烛,为她唱生日歌,叫她许愿。
她看着他为她点燃生日蜡烛,俊朗的眉目上挂着一丝欢喜,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面并没有感到很开心,而是有种回光返照的感觉。
陈清言手上沾了丝绒甜腻的奶油轻轻的点在他的鼻尖上,然后轻轻的吻着,像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
谢一臣顿时怔住,垂下的黑眸里这次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身影。
他把她抱上腿,圈固在怀里,吻如漫天飞雨般密密麻麻的落下,由浅入深,此刻,仿佛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分别的思念犹如海潮般迅猛扑来,最后不知道是谁落下的泪交织进了这场吻里...
早在几天,林菲菲就有来找过她。
“你以为谢一臣真的爱你吗,他之所以跟我取消婚约,跟你复合,那是因为他在跟我赌气,只要我稍微哄他一下,他就会马不停蹄的回到我身边了”
陈清言腰背一直挺直着,即使听见林菲菲这么说,她好像也没有多伤心了,如果放在以前,她肯定哭的死去活来了。
“而且我还知道你们之前分手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对吧”
“我是他的初恋,互相心意相通很久了,你信不信他每次都会是优先选择我呢”,林菲菲面色愠怒的看着陈清言说着。
这个时节的风刮在脸上真的生痛,那种侵进骨髓里的冷。
是呀,他眼里倒映着的始终不是她,他透过她的眼睛也是想去寻找那个她而已,她只不过是别人的替身罢了。
在他们吻着深沉的时刻,桌子上的电话很不合适宜的响了起来,不停的震动着。
陈清言第一个松开了他,让他去接电话。他有些不太情愿,不过还是去接了。
电话里头传来了熟悉的女声...
他挂完电话,表情略带歉意的看着陈清言,紧抿着的薄唇缓缓开启着,
“菲菲...她在酒吧喝醉了,有群小混混正在缠着她,她现在需要我过去解围”,他踌躇着把事实都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话之后,林菲菲的那句“你信不信他永远都是优先选择我”一直响彻在她的耳畔。
她神情不变,轻笑着,“去吧”
谢一臣看了她一眼,拿起沙发椅上的外套就开了门,准备离去的那瞬他停住了脚步,转头,表情有些痛苦,“对不起...”,说完没再停留,便扬长而去了。
陈清言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后,默默转头背对着门口,那一刻,那座还在陷落着的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地,并且在落地的那一瞬彻底碎裂,纷飞的裂片向着四处散去,然后随风而逝...
“爱的多的人总是最先流泪,现在泪已经流干,光已消散,那所门永远的上了锁。"
她已经把自己的灵魂流放到世界尽头了,人世间的爱实在是过于奢侈,原来她生来便是暗淡的,没有一束光是为她而照的。她的心已经分崩离析,大概再也没有能找到它的地图吧...
陈清言最后没有选择继续读博,研究生毕业后,她申请去了世界各个战难肆意的国家当战地记者,她真正的把自己给流放了。
她是孤儿,是奶奶在她七岁那年领她回来抚养的,她一直都是和奶奶相依为命着,直到高三毕业那年奶奶永远离开了她。
她在人世间里无亲无故,谈不上有多留恋,生与死全凭一念之间。
在上飞机的最后一刻,她给谢一臣发了最后的一条信息,
“在高三毕业那年的蝉鸣盛夏里,没说完的不分而别,现在是时候写上句号了。
谢一臣,我们分手吧,八年的暗恋就到此为止了,永远的拉下了帷幕,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是否圆满,我都已一一释怀...
如果可以,我希望永远别再遇见你了,
山高海阔,云霞浩荡,后会无期...”
——
作者有话说:行笔至此,感慨颇多,这个故事可能没写的多好,因为那些感受随着时光的迁移,都在一一消散了。也不知道当初的自己到底图个啥,做人别太固执的才好呀。
最后,祝君们一切顺利,安康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