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谋》叆雪霏霏

57、春天

　　距离宋然自杀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春天真真切切地到来了，繁花似锦，出来游玩的散心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似乎所有人都步入了春天的花海。

　　林雨森半个多月都没出门，医院让他好好休息一段世间，这半个月窗帘一直拉得死死的，有几个同事来看过他，只是在门口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他就把人打发走了。家里的一切都没动过，哪怕是桌子都没擦过，他怕动了就把宋然存在过的痕迹抹去了。

　　这半个月林雨森是怎么度过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不停地给宋然留言，发短信，电话那头再也不会有人回应他，深夜一个人抱头痛哭，悔恨几乎要把他彻底撕裂了，一次又一次地站上窗台，一次又一次被宋然留下的话拉回，反反复复，他瘦了一圈，有时候活着才是最痛苦的。

　　林雨森拼尽了全力，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守护住，除了怨恨自己他也不知道能去怨恨谁。门铃一遍又一遍地响着，林雨森不想去开门，可他知道如果不去开门就会有人报警。

　　林雨森拖着疲惫地身体打开门，是王蓓蓓，“林医生……”

　　林雨森像一具行尸走肉，宋然死后的那一个星期他一句话也没说过，“王警官…进来吧！”

　　屋里黑得厉害，林雨森半个月来第一次拉开了窗帘，一切都还是宋然最后一次离家的样子，可是宋然不在了。

　　王蓓蓓的心情依旧很沉重，“林雨森，不对，宋锐。我想跟你讲个故事，要不要听？”

　　林雨森的眼睛失去了所有光泽，除了身体的器官还在苟延残喘地运作着，他的心和灵魂早已死去，“您说吧。”

　　王蓓蓓，“你母亲姚菲菲的死，你和宋然都知道当年撞死你母亲肇事逃逸的司机是范雅玲对吗？”

　　林雨森颓废地耷拉着脑袋，像个将死之人，他没有回答也没有抬眼。

　　王蓓蓓，“我想你知道的还不止于此，知道白瑶瑶顶替了宋然上大学的名额，另外我查到当年替范雅玲做伪证的交警就是宋然丈夫杨非的父亲，此人曾多次勒索范雅玲，不过他在一个暴雨天掉进了下水井身亡。范雅玲承认用钱贿赂此人将当时的交通责任退给你的母亲姚菲菲，但是不承认杨非父亲的死和自己有关。所有调查结果都证明杨非父亲的死是一个意外，杨非的死也是王子轩所为，宋然已经死了，这两起案子和她还有什么关系我想会成为永远的秘密吧。”

　　林雨森还是那么坐着，王蓓蓓好像在自言自语一样，“你父亲宋阳的死我和几个同事调查过了，可是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没有证据也没有人证，赵有财又死了，所以……没有办法证明是赵有财所为，但是可以证明当年偷盗工厂原材料的是他而非你的父亲。我能做得只有这些了，还有……邵子宴和我说过一件事，他在西棠一中捡到过一本手写的小说，这本小说的主角是个被校霸欺凌的可怜人，最后选择杀掉校霸，据邵子宴回忆小说里曾写道主角把校霸埋在了教学楼下面，用水泥封上。不过那本小说早就不见了，所以也不知道是谁写得。”

　　林雨森依旧没有说话，他除了会呼吸还能看得出是个活人，王蓓蓓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林医生，你是个好医生，活着可以救更多的人，拯救更多的人走出病痛的泥沼，让他们都有机会走进春天，我想这也是宋然希望的，她把走向未来的机会让给你了，所以带着她的愿望好好活着吧。”

　　王蓓蓓离开了，林雨森一动没动，阳光照进来，他坐在阴影里，林雨森和宋然并没区别，为什么他可以走向未来，宋然就不可以，如果他早点察觉到宋然已经没时间了，从他发现宋然杀了胡弘开始就带她走，最后的结果是不是会好点？说白了都是他自己没用，是他没有留住宋然。

　　春天，春天来了，早上手机上发来了看花的短信，那是宋然死前预约的。林雨森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洗了澡，剃了胡子，换上了白衬衫，戴上眼镜，包里装着宋然的日记，现在天气很热了，他还是戴着宋然亲手织的围巾。

　　春天真好，阳光是那么明媚，花开了，热烈的海棠，娇艳的桃花，宋然最想看得是桃花吧，林雨森把公园里所有的桃花都看了个遍。他没怎么吃东西，已经体力不支了。坐在长椅上打开宋然的日记，里面是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是那么珍惜他们相处的一切，一起做饭，一起吃饭。那些日子在宋然的字里行间洋溢着幸福，明明是那么简单的愿望，平常再平常不过，为什么他们就不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

　　阳光照在林雨森身上，有些冷，他背对着阳光反反复复地看着宋然的日记，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林雨森合上日记，抬头望着属于春天的色彩，春天真得很美好，非常美好，如果宋然在就好了。林雨森望向手边，宋然就坐在自己的身边，笑容是那么美丽可爱，“哥哥，春天很美好，哥哥要替我看过无数个春天。”

　　林雨森伸手碰触宋然的脸颊，抓了个空，宋然不在了。林雨森就这么呆坐着到傍晚才离开，回到家，空荡荡的客厅，死气沉沉，宋然的笑声似乎还听得到，从前他一下班，宋然就扑过来给他一个拥抱，现在只剩林雨森一个人守着这空房子。

　　林雨森坐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到深夜，他睡不着，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他开始做饭，开始收拾家里。第二天早早起床准备早餐，做了两人份，他吃了自己那份出门了。

　　今天他去了和宋然一起去过的地方，在每个地方都小坐一会儿。很晚才回家，林雨森抱着宋然最喜欢的兔子玩偶，轻轻摸着玩偶的头，“然然，春天很美好，我都看过了，桃花很好看，我把我们一起去过的每个地方都走了一边，在春天这些地方也很美好，等我们见面了我会一一说给你听好不好？”

　　林雨森对着一只兔子玩偶自言自语，“没有你的未来我不想去，傻瓜，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没有你我活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喘气都是痛得。”

　　林雨森写好了遗嘱，所有钱财都捐给福利院，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林雨森买了戒指，他戴着戒指来到宋然的墓前，捧着一束玫瑰，“然然，我们结婚了。”

　　林雨森把属于宋然的戒指放在墓碑前，他笑了，仿佛宋然就在眼前，他抚摸着宋然冰冷的墓碑，“我知道你肯定要骂我，甚至恨我，可是没有你陪伴的未来我一个人去不了。”

　　林雨森脸贴在宋然的墓碑上，“然然，我们是一类人，就是下地狱我也会找到你，我们一起在地狱相见。”

　　林雨森从口袋里掏出手术刀，这是他做第一场手术用得刀，精准地落在动脉上，血喷了出来，林雨森释然了，“然然，等等我好吗，我来了。”

　　血一点点地流出身体，很快他就可以不用那么痛苦了，在和宋然分别的这些年，他努力做个合格的医生，因为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宋然，希望她可以为自己骄傲，更因为他憧憬着和宋然重逢的一天，可是现在他没有希望了，活着对他来说就是酷刑。

　　身体越来越冷，林雨森缓缓合上了眼睛，身下一片血，就像摆在宋然墓碑前的玫瑰。

　　来扫墓的人发现了林雨森的尸体，送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没了气息。王蓓蓓赶到医院，望着林雨森的尸体忍不住哭出来声。为什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他们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他们也是受害人啊。

　　医院的走廊好长好长，王蓓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宋然死后她就有预感林雨森会追随她而去，没想到预感应验了。

　　这个春天不该很美好的吗？为什么两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陨落了？死才是简单的，活着的人永远是最痛苦的，林雨森挣扎了半个月还是选择了死亡，因为对他来说没有宋然的未来就是一片黑暗。他们都是不被命运眷顾的人，唯有彼此才是生命里唯一的光。

　　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活着的人要过多久才能走出？王蓓蓓走出医院，此后她休息了一个月再次返回警局。望着西棠一中那几张大合照，王蓓蓓还是湿了眼睛，多么美好的年纪啊，他们每个人都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

　　王蓓蓓摸着她的警官证，她无法拯救每一个人，但是她要尽全力去拯救每一个人，不让悲剧再次重演。王蓓蓓带着花去看了宋然，林雨森就葬在宋然身边。她又去看了张锦东和邵子宴，告诉他们宋然和林雨森的事。

　　张锦东很平静，可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是落泪了，邵子宴失声痛哭。他们虽然没说，但是王蓓蓓也能明白，他们都希望曾经深陷泥潭的那些人，起码有一个能挣扎出去，哪怕一个。可是似乎没有人能挣扎出去，有人陷进去了，有人或许还有机会。

　　春天真美好，如果每个人都能走进这个美丽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