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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齐晋十二年,柳府。

      “玉梢,外头怎么这般的吵?”

      柳梁若从闺阁走出,探了探下方。

      过往丫鬟的交谈声将她吵醒,左右再难入眠,她合衣起身,推门而出。

      入眼处的那树杨柳很是显眼。

      因年岁还小,又有那道漆木栏杆遮挡视线着,她也瞧不见什么。

      玉梢转头见她爬上栏杆,急忙将她扶住。

      “小姐,这护栏有些年头了,万一摔下去,可要痛上许久,你可不能再爬了。”

      柳梁若嘟着嘴,有些不甘心的离了栏杆,不知丫鬟在讨论什么,只闻得“谢家公子”这几个字,旁的她听不全。

      丫鬟们的声音渐小,她从阁楼上下来时,人已散了,柳梁若心道可惜,还差上这么一点,她便能听着了。

      玉梢见此,哪还不知自家小姐叹息的原因。

      “小姐是好奇她们所说的事?”

      “我没听清,只知道她们说的是谢家,谢家发生了什么事,玉梢你知道吗?”

      玉梢一时止言,同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说这些,总之不大好。

      “小姐为何要问谢府?”

      “在国子监时,谢家公子与我是邻桌,不过这几日左桌一直空着,他很久没来了。”

      她在国子监常在榜首,从未失过一次,自打谢即是入学,榜首成了两人,因此她时常注意到他,原本她独占鳌头,现今却多了一人。

      玉梢左右望了望,见没人瞧着这边,才低声同柳梁若解释道:

      “我同小姐讲,小姐可别告诉夫人是我说的。”

      柳梁若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不会出卖玉梢姐姐。”

      玉梢蹲下身子,神情有些紧张,小声道:“小姐往后不要和谢家走近,谢家驸马酒后失德,被齐君公主发现,慌乱之际他将公主一剑刺伤,如今正在天牢关着。”

      齐君公主与驸马,便是谢即是的爹娘,出了这种事,倒是牵连了孩子。

      “谢即是……他怎么样了?”

      “谢家公子……哎!还能怎么样,娘亲重伤,爹爹又是个不成事的,小姐不知那驸马是什么德行,将齐君公主刺伤后,他还放了把火,连带着谢家公子也受了伤。”

      柳梁若惊讶不已,哪有这样的人,伤人在先,竟又添了把火。

      “他伤的重吗?可还全乎?万一伤的很重,那我还怎么赢他?”

      柳梁若垂首蹙眉,她担忧谢即是会一蹶不振,齐君公主重伤未醒,驸马伤人获罪。

      这些事堆在一处,哪是一个孩子能承受的。

      玉梢想了想,对于谢即是受了什么伤,她还真不清楚。

      谢驸马是在自家府邸,与女子行乐时被发现,伤了齐君公主后,才放火烧了谢家。

      见火势起了,他便自行回了公主府,佯装什么也没发生。

      若不是暗卫及时发现火势,将齐君公主与谢即是救出,怕是谢驸马会胡乱说上一通,将一切归咎于失火,而他自个则撇个干净。

      柳梁若见玉梢迟迟不言,渐渐有些急切。

      “玉梢姐姐,他伤的可重?你还没告诉我呢?”

      玉梢收回思绪,不知从何说起,传言太多,她也不知孰真孰假。

      “京城中传言个个不同,有说谢即是被灼伤眼的,也有说被木柱压断腿的……还有说他被烧成黑碳的,玉梢也不知哪一个是真的。”

      这传言,就没一个是完好的。

      谢即是本是皇族之戚,又是贵家公子,但出了这等事,他最无辜,却受了这般多。

      柳梁若微微合了合眼,想着眼盲是件极痛苦的事,柳家院里头种了不少杨柳,若是不能日日观赏,岂不是可惜。

      “玉梢姐姐,你说陛下,他可会站在谢即是这边?毕竟是舅舅,他若不言,就没人会帮他,谢家可是世家大族。”

      柳梁若有此一问,也在思虑着谢即是的归处。

      玉梢摇了摇头,叹道:

      “朝堂上的事,夹杂太多利益,这事会如何处置,小姐私下议论无妨,出了宅子,可别在讲了,因言获罪的事多了去了。”

      柳梁若点了点头,她也知皇族忌讳,自是不会去惹事。

      只是有些唏嘘,谢驸马生于高门,又尚了公主,本是前途无量,偏偏自我作践。

      与此同时,齐晋天牢之中,谢驸马心如死灰的靠着墙面,他一生富贵无忧,何曾关过牢狱。

      方才谢家家主,也就是他的大哥已派人来过,说是家族不会救他。

      谢家明明还有一枚免死金牌,可没人愿意给他一用。

      谢驸马倚着那方脱落的墙角,似在回味往昔的富贵,失神之际,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牢房之外。

      “谢无用,你可知罪?”

      一道威严而厚重的声音响起,谢驸马抬了抬头,一连关上几日,饿的久了,他显的笨拙了许多。

      “陛下,不是臣的错,是……是王家……都是王家的阴谋,臣敬重公主,怎会在自家府中与女子欢好,请陛下为臣洗清罪名。”

      齐晋帝眸中闪过失望之色,他淡淡看向牢中丑恶嘴脸的男子,沉声道:

      “齐君公主是朕的阿姊,当初是你们谢家求的姻缘,你做出这等事,竟还在此狡辩!”

      谢无用毫不死心,依旧在为自己开脱,“请陛下派人去查查王家,那女子是王家的人,臣何其无辜。”

      “朕知道她是王家人。”

      齐晋帝此言,让谢无用看到了希望,他心中暗笑,以为寻到了法子脱身。

      “陛下明察秋毫,臣与公主相敬如宾,怎会行下恶事。”

      谢无用句句在辩解,齐晋帝愈发淡漠。

      “你将一切推于王家……那女子都以自伐谢罪,你就这般惜命?”

      谢无用凝目微惊,佯装无关道:“臣与那女子清清白白,她受命引诱,但臣并未和她有染。”

      “她有罪,你也不无辜!谢家百年大族,怎就出了你这么个无用之人,你不认与她之事,可刺伤阿姊,放火烧了谢宅,你又如何解释?即是年仅十二,你可曾考虑过他该如何?”

      谢无用生在世家,自小受宠,只顾着自己行乐,一向是个不管事的,因此其父临终前将家主之位给了其兄谢长念。

      而他娶了齐君公主,即便不走官场,也是无忧一生。

      听闻齐晋帝的质问,谢无用强颜笑了笑。

      “陛下误会了,臣一直在公主府未出,怎么可能去刺伤公主,放火烧谢宅……臣年少时纨绔,现今已是而立之年,怎会不省事。”

      谢无用抵死不认,齐晋帝已然没了耐心。

      “朕知道你在等什么,你且记着,阿姊活你才能活,不必在此同朕辩解,你一个谢家纨绔,何曾成事过。朕只是悔了,偏偏选了你,便是谢长念也比你胜过百倍,可惜你们谢家都是利欲熏心之辈。”

      齐晋帝满目鄙夷,谢无用此人,他是一眼也不愿再瞧了。

      抬步正欲离开,谢无用猛的扑向了牢中的木柱,两手死死握着,他大声吼道:

      “陛下,谢家还有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你不能杀臣,臣是谢家第二人,你不能对臣动手。”

      齐晋帝闻言,停下了步子,嘲讽道:

      “还当你是谢家二公子吗?”

      “如今是齐晋十二年,不是先帝在位的年号,以为犯了事,谢老丞相和谢老夫人还能替你善后?当初同阿姊议亲的是你兄长,你可知道为何最后成了你?”

      谢无用怔了怔,紧握牢笼的手松开,大笑不止。

      “难怪兄长不救我,原来是与公主不清不楚,对!就是这样!陛下……你定不能放过谢长念。”

      “真是无药可救,临死还要带上谢长念,无论他是个怎样的人,即便不是善类,也不会同你这般纨绔,朕错看你了,一个纨绔,当真只是个无用纨绔罢了!”

      明黄色的身影渐远,谢无用已没了翻身的机会。

      听说余下几日,他常常高声喊叫,似还将自己当作谢家二爷。

      他并未疯魔,只不过是无法逃离天牢,心生怨恨罢了,久而久之,狱卒待他也不再客气,谢无用时常沾上些暗伤,面上倒是干净。

      柳梁若再次听到有关谢家的消息,已是半月之后,她同娘亲一道去了祈福寺,说是齐晋帝下旨,命京中各府女眷去寺中为齐君公主祈福。

      想来人定是不成了。

      受了剑伤,又遭了大火,熬过半月已是不易。

      柳家本是不用去的,早些年家中的官大人染了疾没了,只留下了妻女,这些年都是梁夫人在撑着家。

      柳家的官大人柳平山,官至兵部尚书又兼太子太保,官途青云直上,可是素来身子弱,才刚得女,便死在了任上。

      好在其妻梁氏是个经商能手,失了夫君后,一人撑着柳府,不仅家业未失,反倒长了不少。

      齐晋帝登基后,感念柳平山之功,在他死后封了个异姓王,顺道将其女柳梁若弄进了国子监。

      他尚是太子时,柳平山倾囊相授,处处救他于危难,屡屡退敌。

      帝念其功,封个平王,倒是没人反对,一个已逝的人,自是不会有什么利益纠葛。

      柳平山战功无数,屡屡立功,死后得个王爵,也不算高抬。

      柳梁若的娘亲梁慕水莫名成了平王妃,有这个可有可无的身份在,平日里没什么用,只是偶尔被人唤上几句。

      今日去祈福,也没人来叨扰,毕竟柳平山没了,那些世家也瞧不上柳家,齐晋帝不过是封了个空爵,连府邸也没给一个。

      不给府邸,也省得那些世家计较给的多了。

      毕竟王谢两家,时常在堂前争这争那,齐晋帝只觉聒噪不已。

      祈福寺有百来座殿,渡苍生的菩萨像却只有一尊,柳梁若本以为人多,会挤不进去。

      到了才知殿外人山人海,殿中却是空旷,那些官家夫人见了母族长辈,闲谈上了,一道坐下,未有拜菩萨的心思。

      “娘亲,祈福之后,齐君公主能好起来吗?”

      柳梁若望着低眉的菩萨像,认真拜了拜。

      她见过齐君公主,在国子监时,公主偶尔过来,一旦来了,便会将公主府的点心分于众人。

      她一个没了父亲的孤女,也能得上一份,齐君公主性子娴静温雅,待人未曾动怒,柳梁若一直记得这位公主。

      皇室之中,唯有她最好相处。

      梁慕水见女儿问起齐君公主,沉默了一瞬,抬眸望向菩萨,低声道:

      “祈福时不能分心,要虔诚去拜,拜的人多了,菩萨总会听到。”

      柳梁若望了望四周,同来的家族,似乎并没有将祈福的事放在心上。

      她不知怎样才算诚心,抬眸见菩萨像低眉浅笑,茫然了一阵,她亦是不知菩萨会不会让祈福的人如愿。

      出了正殿,见人来人往,各府家眷都在闲谈,没人去拜菩萨,她们来此,只是因为君令。

      柳梁若见拜的人少了,只恐不灵。

      借口再回殿中,梁慕水自是明白女儿心善,旁人待她好,她便一定会还回去。

      柳梁若行至祈福寺正殿,未曾注意又多了两人,她很是郑重的跪在蒲团上,喃喃自语。

      “菩萨若有灵,便让齐君公主早日安康,公主府的点心和娘亲做的一样好吃,等公主好了,我给菩萨多供上一些。”

      柳梁若在国子监没什么朋友,虽学识居于榜首,但因家族落败,又没父族,从头至尾,也就齐君公主与她说过几句话。

      当然这些事,她从未告诉母亲。

      柳梁若拜了三拜,这才心满意足的起身。

      待她离开正殿,帘后之人缓缓推着轮椅而出,少年郎骨相分明,星眸朗目,自带一身矜贵气质。

      只可惜那双瞧着无恙的眸子,失了光彩,似乎不能瞧见什么。

      “即是。”

      轮椅之后的人一道走了出来,正是齐晋帝。

      “舅舅。”

      “今日真心为你母亲祈福的,竟只有那个小姑娘。”

      “因权结交历来如此,公主府变故,他们祈福都是因了舅舅的旨意。”

      谢即是心如明镜,他只恨无力做什么。

      “朕查过,王家布了局,谢无用动了手,但那火很是奇怪,有三处燃点。”

      谢即是认真听着,眸光微定,“舅舅,王家为何要害母亲?”

      “先帝那会,王家大爷当街纵马,伤了不少人,被你母亲打残了腿,他一直记恨着,十二年已过,他还是动手了。即是,莫要怪朕不处置王家,王家乃是世家之首,又手握兵权,朕……还动不得。”

      齐晋帝有所顾虑,谢即是没再说什么,他无光的眸子合了合,随即说道:

      “舅舅,可否让我随母姓,谢家……我不愿再去了,他从未待母亲和善……”

      齐晋帝心中的自责更甚,十二年前,若不是为了他,为了太子位,阿姊哪需献上自己的婚事去讨好谢家,可惜齐君公主终未遇良人。

      她所念之人,也是个懦夫。

      齐晋帝晃了晃神,帝王路走到如今,他从无权且不受宠的皇子,成了齐晋皇帝,最有愧的便是阿姊。

      齐晋帝瞧着阿姊唯一的儿子,目色柔和了几分。

      “罢了!唤作顾即是也好,顾家的孩子,便由顾家的长辈来护,这谢家不愿回……便不回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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