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长》Finalwhistle

47、结局 远山之长

　　最后一个出来送别张喻玫的是赵和芸，她今天化的依旧是艳丽的妆容，看着喻玫手里的箱子，爽朗地笑，“其实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不会一直在这。”
　　喻玫倒被她的话牵动了，笑看着她，等她后续的话。
　　“有一天李校开大会，你肯定不记得了，她让我们每个人陈述自己的教育理想和职业目标什么的，就是每年应付新教师那一套——其他人仿佛几天之内就脱下了学生的模样，专挑她爱听的那些说，个个像是爱教书爱得不得了，你跟我们都不一样，你就说教书的目标是学生安全健康，你自己也能健健康康的，还说什么‘长命百岁’？那时候我隐隐觉得，你早晚是要走的。”
　　“我都想不起来了。”喻玫仍是淡淡的，赵和芸从来喜欢观察所有的人。
　　听说她下定决心离开教育岗位，郑溯鹃却没有如喻玫所想那般劝她，煮好一锅土鸡汤，看着她，“今后怎么打算？”
　　“没想好。”这是老实话。
　　溯鹃被她噎住，张少军只好接上，笑笑，看着这个大女儿，“那怎么就突然要辞职了，听说这几年体制不好进啊。是太累了？学校有人给你穿小鞋？还是……”
　　“也没什么特别的……”喻玫也说不出所以然。
　　远远的，陈小马拎着两个红色塑料袋从厨房出来，是切好的西瓜。递了一瓣过来，喻玫接过咬一口，看一眼陈小马，看一眼还在巴巴等着她回答的张少军，笑了，“就是……就是想逃课了。”
　　夫妇两个摸不着头脑，只好随她去。
　　张少军跟陈小马去收拾行李，郑溯鹃拉着张喻玫说闲话，还是那些唠叨，天下每一个母亲都会说的那些。又看一眼两个男人的背影，确定没人注意这边，她附耳低声说了句：“景山是不是真挺有趣的？”
　　“嗯，是有意思。”喻玫看着满脸期待的母亲，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轻声回应。
　　所有的行李收拾好，塞进陈小马搞来的车里，就要又一次离别，喻玫也没想好去往何方，便先随小马回趟北京看看他身体每况愈下的父亲，今后的路只好再说。溯鹃感怀于又一个孩子要离她而去，挽着张少军的手臂，整个身子轻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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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喻玫心里早有离职的想法，然而彻底决定是在那天的丰山。
　　那天他们其实没见到日落，陈小马热情有余，智慧不足，他没有那么了解太阳，走错了方向，一直等到月亮跃出，都没有半点落日的影子。
　　陈小马难得一见的尴尬，摸摸后脑勺，“失策了。”
　　“跟着差生逃课的结果确实不太理想。”喻玫调笑。
　　陈小马见她没有生气，才大着胆子走近。
　　“路上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是在跟谁联系？”喻玫忽然想到这事。
　　“我爸。”
　　喻玫没再多问。
　　落日没看见，丰山上的月光也已经足够完美。也是这轮明月，曾经照亮一汪水，是谁在泉水里打了滑。
　　“……虽然不尽人意，不过好歹逃课收获了此刻的惊喜。”看着月光与山野间的树林共色，喻玫由衷感叹。内心忽然有一个声音呼唤着，总要学会逃课，不能一辈子把自己困在那间纵横经纬、有条有理的教室里。
　　“此刻，此刻……”陈小马揪着两个字不放，他嗫嚅着出声，那声音有几分迷茫，有几分消沉，喻玫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你知道吗，喻玫，以前的我满脑子都是我的过去，我要去哪里找到我的过去，我要去问谁才能知道我是谁，我发现我的每一分钟都被浪费了。我从没有活在任何一个‘此刻’过……我生命空虚。”
　　“那现在呢？你找到过去了吗？”
　　“找到了，想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依旧空虚……”
　　“为什么？”
　　“我开始想未来的事……”陈小马忽然转过来，眼神里写满了无助，“未来的事更多，我知道了困扰我的所有以后，我应该怎么选择……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我们俩——”
　　“别想这些。”
　　“什么？”
　　“别再想‘过去’和‘未来’，”喻玫不再看他，目视前方高悬的月，“我带你逃课吧，我们把这座山忘记，时时感受爬上远山的每一步——每一步的模样。”
　　山是这么高远迷蒙，云层缭绕，道路曲折，漫漫无际，如果担心后路又后怕前途，也只在空山中循环往复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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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丰山又去哪座山？”晚风如诉，夹杂着人声。
　　“……南京有没有一座山——能看到整座南京城的？最好还不太高……”
　　“紫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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