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欢几何》林中意

2、清清冷冷

　　公交车上的小偷正是苏寂。
　　从充满一整个车厢汗渍味儿的公交车上下来，苏寂就打了个电话给安淳。
　　安淳是跟在苏寂身边三年的弟弟，他第一次遇见苏寂时，刚满十岁。
　　那会儿他在A市所在的闹市街区乞讨，满脸泥污，苏寂从他面前路过，本以为他已径直走过，却想不到他又回头走到安淳面前，往他用来乞讨的碗里丢了二十块钱，那也是安淳那天唯一收到的二十块钱。
　　在大多数路人看来，都会觉得安淳是个骗子，明明手脚尚存，却在这里乞讨。
　　于是，他对苏寂心存感激，看着并不大自己几岁的苏寂，心中猛然生出报恩的心思，拿起二十块钱就追上苏寂，一口一个“哥”的叫着。
　　那时的苏寂比他大五岁，安淳的名字也是苏寂后来给起的，原因很简单，苏寂希望他永远“平安纯粹”。再后来，安淳觉得纯粹的纯太像女生了，非要换个有内涵一点的，就从“安纯”改为了“安淳”。
　　没过多久，就见安淳骑着摩托风驰电掣地朝苏寂开来。
　　“哥，你咋在这儿？”安淳刚把车熄了火，就满脸疑惑地问道。
　　苏寂在外做什么，安淳一点也不知道。只知道苏寂有时候一整天都不在家，有时候回来会略显沮丧，有时候又非常开心地叫自己出去吃大餐。但不管怎样，苏寂待安淳是真的好，好到胜于亲兄弟。
　　从苏寂带安淳回家的那天起，就再没让安淳流浪过，不仅花钱买了一大堆学习资料让他学习，甚至偶尔还请家教上门给他做辅导。在这点上，安淳觉得一定是自己上辈子拯救了苏寂，这辈子苏寂才会对自己如此好。
　　“别问那么多，走，先去吃饭。”苏寂本想周五下午公交车上人多，多少能有点收获。结果计划被林欢无意中破坏，心中十分不爽，现在早已饥肠辘辘。
　　来到小吃街，苏寂和安淳选在了他们经常来吃的烧烤摊位，安淳点了一些烤串和几瓶啤酒。
　　“啤酒你往后不许喝了。”苏寂面无表情地对安淳说道。
　　“为啥啊哥，我之前不都一直能喝吗？”安淳不解地问。
　　“我马上就给你凑够学费了，你要读书，就得戒酒。”苏寂语气平和。
　　“可我不想读书，我只想跟着你不受约束地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安淳低声埋怨道。
　　“这样的日子你觉得我们能过多久？”苏寂语气有些强烈起来。
　　“可是哥，读书太贵了，况且我连小学都没上，怎么就能直接上初中呢？”安淳依然哭诉道。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我来安排，你以后只管好好读书就行。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只有读了书，考上大学，你才有找回你亲生父母的希望，明白没？”苏寂言辞肯定，他知道安淳的弱点在哪里，与亲生父母走失这个事一直是安淳的心病，也只有这么说，安淳才会乖乖去读书。
　　与苏寂身世不同，苏寂是因父母双亡而变成的孤儿，安淳则是小时候在街上与父母走失，被人贩子拐卖，后从人贩子手里逃出，然后就一直乞讨为生。苏寂曾尝试联系过警察，但结果几年里一无所获。
　　饭后，苏寂起身结了账，然后对安淳轻声说道：“车子留在这儿，你坐公交回家，我还有点事，晚上不用等我，你先睡。”
　　安淳有些惊讶：“哥，都这么晚了，你不会为了让我读书，要去抢银行吧？”
　　苏寂侧头一笑，拍了拍安淳的脑袋：“臭小子，胡说啥呢，赶紧回。”
　　安淳一走，苏寂的脸就沉了下来，五分钟前，手机接到一条信息：晚上八点，老地方。

　　山海阁，A市为数不多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酒店，位置略显偏僻，酒店周围的设施都还在建设中。苏寂把摩托车停在酒店门前，快步走了进去。
　　“韩哥，我之前说过，我已经成年了，不想做那个事了。”苏寂语气自然，对坐在对面的男人说道。
　　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微胖身材，此刻正意兴阑珊地抽着烟，似乎没听见苏寂的话一般，一直沉默不语。
　　“我保证，我之前做的所有事，我都不会说出去，我只是个送货跑腿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苏寂略显恳求的语气。
　　中年男人依然默不作声。
　　“如果您还不放心，那我明天就离开A市。”苏寂斩钉截铁道。
　　这时，中年男子才哈哈笑了两声，掐断手中的烟，定睛看了看苏寂，然后说：“小子，我这次找你真是不得已，这不是手里真没能跑腿的人了嘛。这样，你再帮我一次，我以后绝对不找你，你弟弟上学的事我可是托了不少关系帮你搞定的，你可不能……”说着，男人朝苏寂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这次不能拒绝自己。
　　苏寂眼眸朝下，紧了紧眉头，细想了一下说：“好，那就最后一次。”
　　男人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一边回笑着，一边说：“明天上午十点，去惠新蛋糕房取一个刘先生订的蛋糕，送到你手机上的地址，事成之后，好聚好散，如何？”
　　苏寂眼睛眨都没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