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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没有回头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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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巧岫对空无一人的桌对面说:“我方才还没说完,没说完心里也不痛快,知道你不想听,但是…容我一说吧。”
隔壁牢房的佟巧思低下头看过去,泫凰早就走了,佟巧岫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实在跟谁说话。
佟巧岫说:“我昨夜想了许久,若能回到与沈佑成亲前,我真的死也不会嫁进他家,若能回到佟巧思头一回冒犯我时,我就该一不做二不休,杀之而后快。”
佟巧思听到后下意识后退,退的离佟巧岫远远的,退无可退时被另一间牢房的女人拍了一下肩膀,她尖叫一声缩回有窗子的墙,捂着耳朵发抖。
佟巧岫像是没听到已经濒临崩溃的佟巧思,仍然对着桌子那端自顾自说:“假若没有佟巧思,你就能嫁给你的沈三哥哥,我也就不用嫁什么商户之女养坏的国公府嫡子,漫秋也就不用进宫。”
她露出一点微笑:“荣王妃那么喜欢漫秋,也许漫秋会嫁给你小叔叔晏浮郡子,我不嫁给沈佑兴许能嫁给凌淞,不过我要是嫁了凌淞,你小姑姑历月宗姬没准就要嫁给姜禹谦了。”
佟巧岫的笑忽然娇羞:“凌淞虽然说话没个正形,其实稳妥着呢,他就是装的,我看得出来。不是要抢历月的夫婿,又嫉妒她给她安排了姜禹谦。”
她仰头看了看窗外的光:“其实姜禹谦从前挺好的,要是没我那庶姐姐,姜禹谦也许也不会这般景象,他若科考,不该比凌淞差。”
“琢儿,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佟巧岫叹息:“漫秋死前死死抓着那只她哥买给她的簪子时,他哥正在回京造反的路上,她在乞求兄长平安时,姜禹谦可丝毫没顾及宫里的妹妹会不会被自己牵连,人和人真的不一样。”
佟巧岫眼眶流出眼泪:“她兄长不管不顾的娶了佟巧思,烂摊子却是由自己亲妹妹用命收拾的。”
“巧岫…”
佟巧岫泪流不止:“姜禹谦到现在都还没死,他妹妹死了,他的妾如今都要死了,他娘的真能活啊,我犯一点错沈苏氏就要罚我,姜禹谦犯那么大的错还有一群老爷藏他包庇他…”
“巧岫!”
佟巧岫终于听到了有人叫她,回过头看见佟巧思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看着她:“那糕点有毒?”
佟巧岫喊起来:“不许你说!你住口!不容你挑拨我和…”
佟巧思摇摇头打断,皱着眉似乎好痛苦:“你把那糕点给我吃了吧。”
她没有心思吃东西,她和佟巧岫都明白,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
“你…”佟巧岫忽然气势弱了下来:“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佟巧思点点头:“这里跟我想的不一样,我玩够了,我要赌一把,要么逃出生天,要么下黄泉,大喆不是人活的地方。”
“我为什么要管你。”佟巧岫抱起手臂,佟巧思的袖口毫无形象的挽到了肩膀,露出来在狱中长出的湿疹,已经被她抓破了。
佟巧岫垂下手臂,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把两个盘子都端给了佟巧思:“你走吧。”
佟巧思红了眼眶:“巧岫,从前是我不明白,我和我娘的苦难是佟亭厚的错,跟你无关。”
“闭嘴。”
佟巧思坚持说:“若我回不去,黄泉之下我先探路,以后你来了,我在下边罩着你,别人都不敢欺负你。”
“说了闭嘴!”佟巧岫抽噎一声闭着眼睛扭过头,睁开眼睛目光落在牢门锁上,泫凰走的时候没拔钥匙。
佟巧岫摸了摸眼泪站起来,她走过去转动钥匙,锁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了。
佟巧思吃完糕,看见佟巧岫居然站在牢门外面,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果然糕有毒,自己居然出幻觉了。
倒是没有什么痛感,佟巧思躺在地上闭上眼睛。
佟巧岫沿着过道走,看到前头贴着许多符纸的门,她听说过狱里有冤魂,所以要贴符纸镇住,贴符的门必须得一推就能推开。
说道是符作法镇冤魂时得给符灵留生路,用人给人留后路,佟巧岫推开门看到外头的阳光,她嗤笑一声:“编出来的什么符灵都有生路。”
她笑,笑漫秋怎么就没有,然后就哭了。
内狱在宫中偏僻处,连人都没有几个,佟巧思没在宫里逛过,朝哪里走都不知道,宫墙下侍女在哭,佟巧思没看见她,纵使大白天也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是漫秋吗?”佟巧思壮着胆子,“宫里太大,你找不到出宫的路了对吗?”
侍女听见有人后不想被撞见,就赶紧离开了。佟巧思自顾自说:“那你跟着我吧我不怕,我们一起出去。”
本来都在迷宫似的地方晕头转向了,此时又燃起希望,佟巧思越走越快,然后跑了起来。
“三姑娘,是你吗?”有人喊她名字,声音熟悉的很,“岫姐儿?我是无为啊,到这儿来。”
“无为?”佟巧岫一怔,旁边一只手把她拉到门洞里,认出来竟然真的是长姐佟巧玉在家里时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无为。
无为紧紧的抱了她下,故人再见都顾不上哭,连忙挑要紧的说:“我是早前被大姑娘送到了沈嫔宫里,如今躲过了一劫,不想还有机会见到三姑娘。”
“我从狱里跑出来。”佟巧岫推开她:“别连累你。”
“大姑娘死了,循道也死了,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能见到家里人就是死也值了。”不为拉住她的手:“我带你跑,今儿就是被乱箭穿心,我也得给三姑娘挡着。”
“不为姐姐…”佟巧岫眼泪噼里啪啦的掉,长姐嫁进宫也有十年了,带进来的两个贴身侍女,循道一直在长姐佟巧玉身边,佟巧玉死后就被发落了。
静国公府大房庶长女沈琉进宫时,佟巧玉忌惮她是静国公府的人,把不为送到她身边照顾,实则是当了细作。
不为有些功夫,找到了宫中看守薄弱之处,把佟巧岫托举到墙上,她看着隐在屋脊后面的人,明白过来不是看守笨,而是泫凰在故意放走佟巧岫。
不为恼恨自己的主子佟巧岫,仗着自己在宫里的年头和微不足道的权利,居然敢去害死姜漫秋,若是不那样做,泫凰看着佟巧岫的面子,也会给她行方便的,毕竟此时都没有想着赶尽杀绝。
“静国公府和佟府都是不敢留你的,姑娘啊,若能逃出去,去求泫凰宗姬原谅,她定会原谅你的,浔王府才是这天下最安全的去处。”不为劝到。
佟巧岫不知道佟巧思吃完那两块糕半点事都没有,只是在睡觉。
她说:“不可能了,琢儿给我送了花生糕,再也回不去了。”
“听我的三姑娘,你一定要…”
“不为,你保重。”佟巧岫不想再听,直接从墙上跳了下去,一落地就看到抱着手臂冷脸站在不远处树旁的陌生人。
“啊…”佟巧岫吓了一跳,宫墙里不为连忙问她怎么了,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出去一起逃了,她刚爬上墙,就看到隐在屋脊后面的侍卫三步两步飘到她旁边。
果然如她所想,就只是让佟巧岫出去而已。
宁安侯姜墨与厪月为防止浔王怀疑,已经多日没有出过门,小厮跑进来报:“侯爷侯爷,佟家三姑娘不知怎的在宫墙下,被咱们家哥儿的人给抹了脖子!”
“啊?”厪月又惊又怕,侍女拉她都拉不住,失去力气瘫坐在了地上,她不相信自己儿子能伤害自己从小就在一处念书的佟巧岫。
姜墨跌坐回椅子里:“咱们家谨慎小心一生,朝堂争端是一点都不敢掺和,如今养出来这么个不要命的东西。”
“没有回头路了。”厪月说。
姜墨还抱有希望:“浔王倒也不曾为难你我…”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厪月恨铁不成钢:“都是搞泫凰非亲生,沈家才隔了一夜就被抄家清算,咱们那孽障还有命去青州打转儿,你当是看谁的面子?还不是我身上那点古氏的血!”
“可你如今也姓古,这又不能改变。”姜墨还想退缩。
厪月偏过头去看一眼这懦弱胆小的男人都觉得心烦:“历月那小丫头都赐封郡主了,单单跳过了我,你还看不明白形式吗?如今孽障都敢在宫墙下放肆了,你还等什么皇恩啊,早就耗尽了!”
“几辈子攒下一个宁安候府,若是在我手里断送了…”姜墨忍不住捂着脸痛哭流涕。
“就这一回了,咱们只有替谦儿谋一谋才有一线生机,若光靠着浔王垂怜,只有死路一条。”厪月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我嫁到你们家前,哪滚到过地上去。”
厪月俯视着姜墨,再也不想照顾这个以谦逊为名行懦弱之事的丈夫的面子,她说:“你妹夫段成霖未必跟青州没有勾结,如今你去搭线,跟着他们干了。”
姜墨抬头看着她满脸惊讶:“你疯了?逆王?”
“未必逆王,只有不是浔王,你才能守住这破侯爵。”厪月失望的看着他:“你若不敢去我便亲自去,但你听好了,若是失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成了我第一个拧下你这废物的脑袋,缩头王八蛋。”
佟巧岫由人抬着送回了佟家,佟家闭门不出,不肯收。凌家的人赶到佟家门外,给了钱带着去南倌庄葬了。
凌淞去找泫凰,泫凰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御医出来时唉声叹气,话里话外都说人不大好了,在说胡话。
凌淞闯进去趴在泫凰耳边唤了两声,光眼珠在转,除此之外没什么反应。
“段钦尧还在等着你。”凌淞说:“你要振作,你还有…段钦尧,他父亲不是好东西,他在他父亲手里不安全,你要去救他啊,你快醒过来。”
泫凰梦到了段钦尧,被关在一只大笼子里,她想过去把他放出来,忽然出现了怒目圆睁的段成霖。
泫凰醒来了,不记得佟巧岫已经死了,念叨着要去宫里送糕,若是巧岫看见了她故意留下的钥匙就放她出京,若是没有就算了,她无法对佟巧岫做什么,所以选择听天由命。
凌淞也不敢提醒,此时京中正乱,牵扯的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爆发,但泫凰此时的样子,他也不敢多说。
“改天再去吧。”凌淞只能说:“冷落她几天,从前你们闹别扭不都要比谁先忍不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