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朝闻道夕死可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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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的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下一刻我手中灵剑出鞘，剑锋遥遥指向雪林深处，戒备的盯着那里，到那间我脑海里闪过诸多念头，直觉告诉我，那个魔修可能刚刚就在那里杀了人。
此人杀了数十内门弟子，我虽比她们强，也做不到以一敌十，所以....我打不过“他”
可我又能逃到哪去？”我自嘲的想着，有些不甘心的迈出一步，明明就快要成功了，数十年的修行，我不甘心死在这里啊，我所有的野心，所有的努力，难道终究要化为泡影吗？
我还没有见到师父，没有告诉她我的心意，我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点心盒子放在雪地上，我拿出门派传音玉简，灵力裹狭着我的声音传入玉简，这样即便我身死，其他弟子也会收到讯息。
“我......”我刚开口，眼前窜起一道残影，裹挟森寒阴风直取面门，我手中红伞凌空飞旋，挡在面前，手腕一拧身形疾退，剑尖灵力吞吐如蛟龙出涧，凝出剑气劈向前方，霎时卷起千堆雪浪。
“哗啦”伞被撞在一边，漫天飞雪中，那黑影扑在地面上一动不动，我眼神微眯，太过紧张的我根本没来得及分辨来者，现在我才发现那黑影没有丝毫活人的气息，丹田处赫然有道碗口大的血窟窿，分明是被人强行剜去金丹的尸体，腰间的令牌昭示了她内门弟子的身份。
我顿觉头皮发麻，足尖刚点地三寸，身后魔气已轰然炸裂，一道魔气重重的劈在我刚刚站立的地方，原先立足处赫然显出一个焦黑坑洞，我执剑侧身，只见树下斜倚着道玄色身影，竹纹斗笠垂落三重遮纱，“她”按在右肩的指缝间不断渗出血，隔着一层面纱与我目光交汇。
我警觉的盯着“他”，手中灵剑指向那人。
黑衣人没有任何动作，鲜血染红了整个手掌，她隐忍的低下头剧烈的咳起来，声音似玉器碎裂般。
这魔修竟是个女子。
我心中纠结不已，她向我掷来尸身后，自己却始终蜷在树下没有任何动作。翻涌的魔气凝滞半空，她染血的咳嗽声分明，究竟是濒死示弱，还是杀局？
掌心沁出的冷汗几乎握不住剑柄。
我只有一次机会。
她那么强，明明可以在我没有防备时先下手为强杀了我，而不是这样......我试探着挪前半步，，她顿时抬起手结印，死死的盯着我，似是在无声的警告。
她不肯让我过来，魔修素来见者即杀，她却任凭我离开，我又退后步，果然黑衣人手上动作一停，没有再剑拔弩张，我暗自舒了一口气，提着剑步一步向后退。
这太蹊跷了，就凭正邪两道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她为为何独独容我离去，难道不怕我泄露她的行踪？
不知为何，我心里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浓，以至于心神不安。
我缓缓后退。趁着她刚刚放松下来，我突然一剑刺出，灵剑嗡鸣着脱手，风灵气锋利又轻盈，裹挟着碎雪直取咽喉，凛冽的风几欲掀开她的面纱，那人广袖翻卷一掌拍开长剑，震得我虎口发麻。
借着雪地湿滑，我踏步欺身而上，一掌拍向她渗血的右肩。
青丝与素纱纠缠着坠入雪堆，她闷哼一声，我也被她身上魔气灼得生疼，咬牙忍着不松手，死死锢着她那截覆着冰蚕丝的细腰，突觉掌心触到冷硬之物，我指节微屈握紧了此物。
那是一根玉制长笛，笛身浸着玄冥寒气，入手触感凄神寒骨。
她的指尖已抵住我气海穴，我却如遭雷劈般战栗难止，仿佛瞬间跌入万丈寒渊，又像是在黑夜中独行之人失去了星光的照耀，溺水之人失去了浮木的支撑，刹那间沉入冰冷的海底。
这只玉笛，我无比熟悉它的触感，它的每一寸纹理，它曾在无数个日夜里被我细心的擦拭，它由百年玄冰玉所铸。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一件灵宝，它从来只配被一个人吹响。
那个人......是我的神祗，是我的师父。
铛"的一声，灵剑坠入雪中。我望着面纱下若隐若现的朱砂痣，喉间泛起铁锈味。
为什么偏偏是师父，我曾怀疑过许多人，却独独没有怀疑过她，我的师父她从来都是那么高高在上，像雪一样圣洁的存在，我甚至想象不到她失态震惊的模样。可玉笛一直是师父贴身之物，认主之后更不可能被另一人带在身上。
松手的瞬间，我仿佛看见当年那个举着木剑的女孩，正从万丈云阶上摔落。
她掌风凌厉，魔气汹涌而来，刺得我脸颊生疼，泪水不由自主的溢出眼睛。
短短一瞬我忆起这些年来的种种，我曾无数次认真描摹她的模样，我清楚她的喜乐，她的爱憎，我曾在她面前发誓要毕生追随在她身后。
"道心既立，死生契阔。"我忽然想起那日写在命牌上的血誓。
我突然释然了，充斥在心中的困惑和痛苦渐渐消失，师父既然是我的道，那她所做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对的，她不管是不是魔修，她都是我师父。
原来"朝闻道夕死可矣"，竟是这般滋味。
我一动不动，任她指尖魔焰烧焦额前碎发，像幼时蹭着她袖口讨糖吃那样仰起脸。
"师尊..."喉间血沫染红了这个称呼，我却笑得比任何一次突破境界时都要畅快。恍惚听见十四岁那年的自己在问："若有一日道义相悖该当如何？"
如果是你的话，徒儿甘愿为你而死。
掌风在触及眉心的刹那化作绕指柔，她染血的手指拂过我眼尾，血腥气裹着莲香沁入鼻腔时，我才发觉自己已被锁进熟悉的怀抱。
她发出一声叹息：“为何不躲。”
我看着面纱滑落下来。
师父一如既往的，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可如今因魔气的浸染，双眸染上欲念，再没了往日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额间朱砂鲜红如血，妖异糜艳，像是绽放的花苞，终于吐露出花蕊里的娇艳欲滴。
我痴痴去碰她眼角，师父的脸色在魔气的侵蚀下愈加苍白冰冷，却又像块上好的冷玉，莹润凉薄，高高在上的神祗跌落凡间，就在我咫尺可及的地方，我与她的距离如此之近，只要我......
师父扣住我的手腕，不解道：“我的傻徒儿，我明明放你走了，你为何不离开呢？还是说，为师把你教得太好，让你学会了所谓正道牺牲自我的虚伪？”
“怎么会！”我慌张的扑进她怀中，丝毫没有在意她扼住我的命门，苦涩道：“我是您养大的，师父不相信我吗？我其实从未在意过您的身份。您要救人，我便替您试药。您要杀人，我便是您手中最快的刀。"
师父勾唇一笑，笑意却显得十分凉薄”当真？”
我重重地点头，看着她怀疑的眼神，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真的好委屈啊，我委屈的不是师父随时想杀了我灭口，而是委屈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是早就以道心发过誓的吗？我的道是她，她若下地狱我就下地狱，她当正道翘楚，我便跟在她身边，她是魔修又如何，她杀再多的人，于我而言都是无关仅要之人。
“因为你是我师父，咳....咳！”幸许是我眼底的痴迷太过明显，她不自觉放松了力气，我再没掩饰对她的迷恋，又哭又笑：“自从您救下我，收我为徒的那一天起，我的生命中就只剩下了师父，只有您对我那么好过，给我买糖葫芦，给我做木偶，我生病受伤了，寸步不离的照顾我，明明只需要一道法诀的事，可你生怕我觉得你不要我，硬是学着凡人那样对我好……”
我掰着手指一件一件的数，记忆犹新“师父你就是天上仙，是水中月，那时候我就想，我怎么样才配站在你身后，我努力提升修为是为了给你争气，我的道不是正道，而是师父你啊！”
大雪纷飞，积雪簌簌落在身上，寒意刺骨，但我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我如此急迫的想让师父明白的真心。少女深埋在骨血中的不知是眷恋还是崇敬，亦或是名为爱慕的情感早已蚀心入骨。
师父轻轻摩挲着我的脖颈，魔气附在我的皮肤上灼烧一样疼，她盯着我的眼睛道：“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就算我已入魔？”
我毫不犹豫的点头。
她忽然低笑，眼尾朱砂痣像溅在雪地的血："若我要杀你？"她猛的掐住我的脖颈，慢慢收紧，窒息感让视线开始模糊脸色涨红，我呼吸困难，下意识抓住师父的手腕，却没用力。
“徒儿....也甘愿咳，咳.....”我意识模糊，艰难道。
"傻子。"沾着血污的指尖挑起我下巴，她眼底猩红如融化的胭脂，"连撒谎都不会，方才若我真要杀你......"
她站起身，玄色大氅扫过雪地，我扑过去攥住她衣摆，玉扣硌得掌心发疼，我仰望着她，无措道：“师父，你不要我了吗？”
她站立良久，直到青丝被霜雪覆盖。她脸色幽幽，让人看不清心中所想，我跪在雪地中，霜雪落满肩头时，终于等来她一声叹息飘散在风里："起来。"
我怔怔望着伸到眼前的素手。她垂眸掸去我鬓间雪粒，魔纹如退潮般从颈侧消散："回去后若有人问起——"
“我被魔修所伤，您为护我元气大损。"我急急接话。
“很好。”她淡淡一笑，牵起我的手，将我从雪地中拉了出来。
我急忙道：“师父我来为你撑伞，你受伤了得赶紧回去疗伤。师父薄唇毫无血色，轻轻点头。
我欢喜的为她打伞，小心翼翼的牵着师父的手。满足又兴奋。
真好，我知道了师父一个特别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我和她知道，我果然是她最特别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