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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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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竊據狀元郎
風流館是文人書生所居之地,一般家境略好的都會帶上一兩個家僕或奴婢在旁侍侯起居。而幸來運的侍女容貌清艷,在國生會館早己傳遍。聽說有不少人打聽著要幸來運割愛。也因侍女才貌過人之故,幸來運風流才子的形象更是牢不可破。
待安置好幸來運,白白朝莫令人福禮道謝:「多謝莫公子照拂小爺,小女子不勝感激。」
莫令人看了她一眼,暗咐:「此女果真是有閉月羞花之貌。」
莫令人朝她一抱拳。
白白向他微笑致意,目送他徐徐隱沒在門扇之後。
月光透亮晶瑩,但人心呢?
人心本來就不容易作準﹗
※※※
風雲館的校場上武生們勤練武藝,一聲聲吼叫震耳欲聾。
天一亮,這群雄赳赳的男子漢已是滿頭大汗,不斷地操練了一個多時辰了。看他們出拳如風,力道十足,連練武用的木樁子都打壞了好幾個。難怪文武生員非要分開兩庭別院不可。若一不小心,文生員可要乘著拳風到天邊乘涼去了﹗
大熱天的,熱血漢子們赤著胳膊鍛鍊,黝黑精壯的肌肉就在苦練中得來的。
「莫哥哥﹗」葛武一抹臉上流淌的汗水,對迎面而來的莫令人打招呼。
「葛兄弟,幾天下來,你的武藝精進不少。」莫令人額上繫玄色布條,肩上搭著玄色衣衫,赤露著勻稱的體格。
葛武受了誇讚,心裏受用,樂得哈哈大笑:「那也是哥哥指導得好﹗我這大老粗的哪懂甚麼﹗」
莫令人的年齡在武生中並不是特別大,但在風雲館的人都會尊稱他一聲大哥﹗見識過他功夫的人莫不驚嘆他一身好武藝。靜如處子,動如脫兔正是他的寫照。
他相貌堂堂,為人剛毅信用,初進會館便平了幾件武力糾紛,掙到好名氣,得到武生的敬意。平日不吝指導生員們的武功,互相切磋,眾人受益匪淺,一聲大哥叫得心甘情願。
「還是葛兄弟勤練之功才取了好成績。」莫令人含蓄地不居功。葛武為人急躁,不能修正他的小毛病,必要修正他的大毛病,待他見了進步的成果自會滿心歡喜地去改正小錯誤,以求更大的進步。
「都好﹗」葛武也不急辯。反正大哥的用心他是記在心底的。他呼呼打出數拳。「練武之餘也可以換個功名,一舉兩得﹗」
莫令人起了架式,演練了個套數。
「真他媽的﹗同樣是考做官的,咱在日下烤,那些白臉書生枕著書櫃睡。」葛武一面打拳,一面大聲咕嚷。
陶三磊聽見他的咕嚷,笑說:「現在叫你去考文狀元,看你的模樣也只會畫隻龜出來吧﹗」
「那也是﹗」葛武爽快地回答。「想那白臉書生也不耐烤,剝了衣服也像隻白切雞。」
葛武的嗓門大,隨便一聲,半個場子的人都聽見,哄地大笑,給枯燥的校場帶來短暫的輕鬆。
「葛兄弟,你這番話在這兒說好了,千萬別在那娘娘腔面前說,省得麻煩。」陶三磊大笑之餘不忘提醒口沒遮攔的葛武。
「曉得啦﹗」葛武咧開嘴。「白臉書生不好說話,咱說給幸小弟聽,包他聽了笑呵呵。莫哥哥,你說是不?」
莫令人認為幸來運絕非個老實安份的書生。
「莫哥哥﹗」葛武又喊叫莫令人。
莫令人淡然一笑。
「喂,是不是那個、那個洪福齊天的那個?」身旁的大漢突然搭訕。
「甚麼那個哪個,人家姓幸名來運,字鴻福,泉州人士,是今年秋榜榜首的大熱門,別在那呱呱亂叫好不好﹗」葛武銅眼一瞪,全忘了搭理莫令人。他對幸小弟的印象可是好得不得了。
陶三磊一提腿 ,也搭了腔。「唉,這幾天怎麼不見幸公子呢?」不會是酒氣未過吧?
「依我看,他是窩在房裏讀書。你們到外面看看,哪一個書生不是拿著書倒著走路?」路人甲說了一句。
「那不是成了蛀書蟲了?」
哈哈哈﹗漢子們又是一陣大笑。
武生大都是坦率豪情,說話不轉彎打拐,真性情。他們之間相處融洽,大碗酒,大塊肉,無拘無束一席話。
文人的心機又豈只在小小的官位中,三年一屆的文榜如一場生死大賽。每人奮力上游,求的是不墜的地位名利。千古不變的定律,鐵一般的事實就在史冊之中。
※※※
闔上<天正百年史記>,幸來運深深嘆氣。
懶洋洋地躺在高床軟枕堆裏,床上四散著簇新的書本,他恰好伸手可及。
狹長的單鳳眼內隱愁緒。
自被大姐從鬼門關拖回來,他就己發誓他這一條命是屬於大姐的。大姐說過她一生甚麼都有了,唯獨欠了一個官字。
所以,他現在要拼了命地為幸家添一個官字。
添個官字,好像很好玩的樣子﹗
要往上爬是不能單靠個人的力量,他把目光放到朝中最大勢力的黨派上。只有看起來有好名聲,又不是太精於事故的天真讀書人才不會威脅到老臣們的利益,才有可能被他們操縱於股掌之上。
新科狀元自是那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新鮮人。空有一腔熱情的人最容易受人擺佈,也最受當朝左丞相向瑞的喜愛。
若要更快、更省時間地向上爬,還有一個便捷的方法就是釣上高官的女兒,大幅減少奮鬥的時間。
想到這兒,他一笑。
假鳳如何能娶真凰﹗
哎﹗他在亂想甚麼啊?
他可是貪玩才上京來考試的啊﹗在泉州城也呆悶了。何況要逃離大姐和二姐的監控,上京也算是一條捷徑。自從三年前因睡誤事,他可是受了大姐的好多折騰,非要他保證這次得榜上有名。
妳以為上菜市場買菜?當然,他有把這句話吞下肚去,讓它爛在肚裏。
門外輕敲了兩下。「小爺,奴家回來了﹗」
「進來吧。」他端坐起。
白白推開門,又馬上掩上。她一身白衣綠裙,臉上略施脂粉,一雙明珠翠玉耳環輕巧地垂在耳側,隨她走動而搖晃,彷彿是帶著春意流走。誰家的侍女能有他白白這般的靈巧雅緻呢?
幸來運心中自得不已。
「爺。」她輕輕坐在他身側。她把一卷紙交到他手中。「一幅真品換來的。」
她笑意盈盈,好不嬌美。
幸來運打開一看。是前天皇上親手寫下的會試命題。
他一點也不意外。「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受到層層保密的試題他只用了一幅太白狂書就換到了。
待他把三道題目牢記在心,白白取來燭火,把紙化為灰燼。
非常時期,當然得用非常手段。
「爺,讓奴家為您準備新衣服吧﹗奴家剛才經過一家布坊,訂了幾件衣裳,改天就會送來。至於拜送給各位大人的禮物也已經送到了。」白白取出一份禮品清單,打開給他過目。上面的禮品琳瑯滿目,大概有一百多份。
正所謂禮多人不怪。他一名小小舉人送的小禮大人物哪會看在眼裏﹗待他榜上有名後,便從善如流,配合一下大家的處世之道﹗
「妳處理便可。」幸來運隨手拿了幾本書看。三日後的會試他要用心準備才行。
「是。」白白把清單收好。
放榜之日,京城四處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
急進耳朵的是一起一起的鑼鼓聲。一聲緊接一聲,高亢的聲音似是切進人們的脈搏裏,主宰它的速度。漫天飛揚的紅色喜慶,震天欲聾的鞭炮,全城沉沒在一片鑼鼓喧天之中。歡呼、得意、悲嘆、失意熱鬧和喧囂交織成京城的繁華。
「報,鄭州王丈豪高中進士﹗」會館的報役飛快地跑過大街小巷,興奮地像是他高中一樣。
一陣陣的鞭炮聲響徹雲霄。
推開了房門,白白捧了月牙色織錦牡丹團花儒衫進來。
寧靜的房間和外面似是隔了一道無形的牆垣。
朝小爺走去,一如以往地替他梳理長髮,用束布遮掩嬌挺的隆起。經白白一番巧手打扮,幸來運溫煦斯文的形象慢慢地被塑造成型。
白白替小爺繫上纏枝蓮紋腰帶。
「報﹗」聲嘶力竭的報役奔進國生會館,似是拼了全身力量,大喊:「泉州幸來運高中狀元,榮登同歷二十一年秋榜榜首之位﹗」
國生會館掀起了一片歡呼,興奮的心情像沸騰的水滾開去。
幸來運聽到了,露出喜氣洋洋的笑臉。
她和白白對視而笑。
甫出門口,她便被人群包圍住了。踏著實地,她從容戴上精心訂造的面具。
從今天起,她便朝著「官」字更進了一步。
她要一步一步地,爬上權力的頂尖,摘取榮譽的皇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