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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大鹏纹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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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骇人之语,安思痛倒吸一口冷气,捂住嘴巴掩住口中的惊呼,扑到殷寒身边。
“陛下,殷寒不会武,怎受得了剔骨剜身的酷刑?”安思痛泣不成声道:“若他死在御医剔骨刀下······”
安思痛话音未落,殷寒手指微蜷,眼睑翕动。
林霁关切地凑上前,说道:“殷大人既醒了,就叫他自己决定。无论最后你作何选择,朕都会为你的余生负责到底。荣华富贵,保你贪享不尽,取用不竭。”
林霁说完,便把人都赶了出去,把空间留给殷寒和安思痛两人单独相处。
“思痛,”殷寒艰难抬手,抚摸着安思痛的额头,努力控制着幻草的狂性,一字一句说道:“古人云:‘痛定思痛’,世间百难千苦,唯有一尝才知。”
安思痛伏在他的身旁,不顾一切地哭叫道:“若你死了呢?若你死了怎么办?”
殷寒想起了曾经。
曾经在齐珲音和其母手底下备受折磨的日子。
在那样灰暗无光的时日中,依旧无法磨灭他的精神,而现在只是□□上的痛苦,又如何打败他的意志?
他缓缓诵道: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
“启禀陛下,殷大人醒了!”御医喜上眉梢,“只要人清醒过来,能进饭食,往后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好!”林霁大喜道:“凡是参与救治殷爱卿的御医通通都赏白银百两,官升一品。”
比起林霁的欣喜,一向跟在她身后如同背后灵的陈徵总在适时泼上冷水。
“剜去了大鹏纹身,殷大人还能恢复如常,一如旁人吗?”陈徵问道。
“这个,”御医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如实答道:“想要一如往常自然是不可能的,幻草已通过纹身腐蚀了大人的脏腑,幸而中毒不深,往后余生按时用药,性命无虞。”
“陛下!”宋羡云有些失态地推门闯进来,“北都哗变了。”
一转眼,林霁身边的朝臣都坐在了这个临时搭建的议事厅里,等着林霁发号施令。
北都得来的消息是:林望晚和林霄鸿带着以金鹏帮为掩护,私自豢养的军队合谋篡位,本该监国的谢青不知所踪。林霄鸿称帝,众臣已然臣服。北都顷刻便改朝换代。
所幸林霁的嫡系除了谢青都在南方,而为了丹城暴乱带出来的军队也都在她的手里,如今加上黎衣族的军队足有八万人,而北都皇城则留守了六万哗变的军队,加上林霄鸿自己的亲信。胜负仍未分晓。
李茗姣端坐议事堂中,提出了以瑜城为据点,夺回北都的计策。
“不妥,”出声的是大病初愈的殷寒,“陛下的帝位本就来的艰难,北境的守军有黎衣族长的身份弹压着或许不敢动作,但西境的守军和梁系舟必定会有所动作,那时的北都军队,就绝不止十万之数了。”
“长姐,我可以为你领军!”林辙出列道,“娘在军队中看见我,一定会停手的。”
“胡闹,”林霁不轻不重地训斥道:“陈徵?慧王殿下为何在此?”
“不关陈大人的事情!”林辙拨开想要把他带走的人群,单膝跪在林霁的面前。
“阿辙?”林霁好言相劝,“别胡闹。我还没有到需要你为我牺牲父母家人的地步,我自己可以。即日我会派人送你回北都姑姑身边去。”
林辙不情不愿地被带出了屋子,陈徵扫视着屋里的人,一反常态地轻笑一声。
林霁的目光随即看过去。
“臣只是觉得,”陈徵掩嘴说道:“慧王殿下娇憨可爱,明艳动人。”
什么意思?
在场的人脑中都飘过这四个大字,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但北都的战事吃紧,容不得他们再想。
刚议定了攻打北都的章程,林霁便接到王遐迩风尘仆仆来到的消息。
“不好了惊蛰,”王遐迩沉着脸色,用帕子捂着口鼻,跨进屋内,“外面都在传起了病,两日内有数十人中招,大夫说恐怕是瘟疫。”
瘟疫?!
这时县衙亦派人急匆匆来请,问林霁是否关闭城门,就地格杀瘟疫病人。
林霁知道县衙在问什么。
他在问:是否牺牲数位无辜感染的病人,挽救自己的性命,挽救数万万百姓的生命?
若不尽快封锁人流,瘟疫很快便会攀援而上,侵染神州大地的每一寸土地,到那时无论哪朝那代,哪个国家哪位皇帝,都再无容身之处。
这个决定不仅要快,而且要狠得下心。
“关闭城门,不许进不许出。感染瘟疫者集中到朕这里,让官员统一照顾。各家各门闭户不出,官府提供饭食。”
县衙听了调令,却没有立马退出,依旧用探寻的目光看着林霁。
王遐迩听林霁布置完,便立刻要带她走,千里良驹已经备在了门外。
“到时候叫御卫保护好你,留下两个忠心的官员稳定人心,拍马去瑜城,那里有我的亲信接应。”
林霁放开王遐迩的手,轻轻推了推她。
“喂,谁告诉你我要走?”
王遐迩难以置信地回头,几近咆哮:“你不走?林霁你告诉我这满城都是瘟疫,北都还有林霄鸿你不走?你不走就是把你的性命拱手让人!”
县衙被吓了一跳,随即被及时出现的宋羡云拎走了。
“我如果走了,就是把天下百姓的性命拱手让人。”林霁掷地有声道:“万一我的卫队里有一个人感染了,那这封城就白费了。”
王遐迩也不懂,林霁怎么在这个内忧外患的时候突然变得这么有道德感,之前明明还嚷嚷着自己的性命最重要,其他的什么都可以舍弃,现在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关键时刻掉链子。
王遐迩见劝不动林霁,破罐子破摔地一甩袖子。
“行,你不走,我走。”她恨铁不成钢地讽刺道:“你不怕瘟疫我可害怕。若你死了,看在我们以往同睡过一个男人的情谊上,我会给你在瑜城建一座坟,遥祝陛下早登长乐无极!”
王遐迩拍马走了,只剩下滚滚尘土和目瞪口呆的朝臣。
“诸位的下巴都合上吧,这都小场面。”宋羡云挥挥手,掏出怀里的帕子掸去身上尘灰,“咱们的这位女帝陛下,一向是惊世骇俗哒。”
“别卖萌!”林霁一巴掌呼过来,却被宋羡云单手架住。
“诸位可看见了?女帝陛下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啦!”宋羡云吓唬说。
众朝臣或笑或怕,各自散了。
“害。”宋羡云收了手,叹气道:“一个两个这么不经吓,居然全跑了。”
“你可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林霁说道:“我看安思痛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肯定早就看穿你的把戏了。”
两人说话间,陈徵去而复返,向林霁请求有关瘟疫的示下。而宋羡云则摆摆手,自个儿走了。
林霁总是在一些不太合适的时刻感觉到她和宋羡云的相像,就像瘟疫肆虐,北都哗变的内忧外患之下,他俩依旧能够真心地开起玩笑。世事无常,亦如宦海沉浮,唯有跌落谷底的那一刻,才能够强烈地意识到:日子终于要好起来了。
当然,林霁承认宋羡云要比她洒脱多了。她毕竟只是个心胸狭隘,只顾自己的小人呐。
做个小人不好吗?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呢。
林霁诡异的笑容被一边的陈徵看在眼里,后者开始思考女帝受刺激发疯的可能,并在脑中自动推演了林霁垮台后自己的几条出路。
两人商议好了要去外面看看情况,毕竟圣驾南巡的仪仗都已经入了瑜城,任谁都知道女帝陛下就在这城中。
就在林霁提裙踏上石阶的那刻,她心头忽地一悸,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好吧,林霁承认,刚刚的情况还不是最坏的,现在才是。
跟在她身后的陈徵眼看着林霁身形一晃,随即无力倒下,眼疾手快地上前,却因气力不足而脱手。
这时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林霁即将倒下的身躯,保护了她那马上就要被台阶开瓢的后脑勺。
“陛下晕倒了,快传御医!”
是御卫首领木秀的声音。
本来乱成一锅粥的侍卫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马上各司其职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出错。他稳稳地接住了他效忠的皇帝陛下,救她于水火。
晕倒后的林霁安静地躺在床榻上,一张小脸相较之前憔悴了很多。但是因为她总是走在众人的前头,队伍的首位,所以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林霁苍白的脸色。
林霁还没醒,守在床边的是宋羡云。他清楚林霁以往受过伤,种下的化雪蛊毒还没有解开,身体情况一定极为复杂。因此宋羡云屏退左右,独自与御医交谈。
没想到御医脸上不见忧色,反而眉毛一跳,满脸的皱纹都挤在了一处,向床边的宋羡云跪拜。
“恭喜陛下,恭喜公子,陛下这是喜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