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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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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在红玉与楚怀真眼前的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倒地的医女如真正的人偶一般维持着端坐的姿势,而自称是她父亲的吴正,却只含笑看向他们提问。
“原只想着让凤儿写纸条试探一番,若你们不来找我吴家的麻烦,便也就罢了。如今你二人不过是炼气的修为也敢仗着三清门的名头来闯我吴家的宅院。”
吴正轻蔑地看向红玉与楚怀真,转而低头看向地上的医女,温柔说道:“凤儿,你说就留下这个妹妹与你作伴可好?”
他冷冷看向楚怀真,“至于你,便把性命留在这里吧。”
吴正话音刚落,屋中徒然刮起一阵黑色旋风,吴正整个人隐于漩涡中间,楚怀真纵身跃起,剑柄直直插入漩涡中心。
剑尖却被带转了方向,什么坚硬的东西也在漩涡中回转,不断撞击在楚怀真的佩剑之上,发出乒乓之声。
果然是一手瓮中捉鳖。
黑色旋风之中的威压让楚怀真心生警惕。
与那蚌精不同,他感觉不出吴正的具体修为,只觉得他修为必在自己之上,恐怕不是自己一人便能应对的。
楚怀真积蓄起剑意,黑色旋风中突然飞化出无数丝线,频繁打断了楚怀真,几瞬过去,他持剑的右手背面已被刮出数道见骨血痕。
红玉迟迟没有出招。
搏击吴正之时,楚怀真扭过头看了她一眼,红玉却似被惊愣了一般,只呆站在原地。
看到楚怀真望向自己,她轻轻地眨了一下眼。
这大小姐又在搞什么鬼?
楚怀真随即明白红玉是想将计就计,探明这吴正到底是个什么底细。
但此举未免太过疯狂。
眼前的敌手他们正面都未必能赢下,他又怎能在她被掳走之后保证她的安危?
他实是看不懂钟红玉,前一天还对性命垂危的何大壮漠不关心,怎么此刻倒是一副愿意为了这医女搏命的架势。
但红玉既不出手,楚怀真再不情愿也只能配合。
楚怀真假作不敌,被吴正的逼得节节败退,只能挽出剑花斩断缠上的丝线,“师妹挺住,我去唤榆林镇上的师长就来。”
红玉暗中舒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怕楚怀真这个死脑筋不肯配合,但听到他临走前演技生硬画蛇添足的狠话,微微皱眉。
还好这吴正并不识得楚怀真秉性,并没有看出破绽。
他冷哼一声,“名门正派。”
红玉刚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尖叫几声以示诚意,从黑暗中走出的仆从老李就用不堵住了她的嘴。
她接着眼前一黑,头上已被套上了麻袋。
倒是省了她一桩麻烦。
***
头上被套上麻袋的红玉,被扔在了马背上后,不知在路上颠簸了多久,终于到了地方。
红玉心里默默计算着路程,此地距离二里村应不算远,楚怀真应该不至于跟丢。
红玉被狠狠抛在地上,被困住的手腕像被扯断了一般一阵撕裂的疼痛。
紧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钻入鼻子,脸颊边传来湿冷黏腻的触感,腐臭味正是从这里传出。
她强忍着屏住呼吸,仔细想要听清附近的动静。
也许是她刚刚被吓得不敢拔剑的表现太过领吴正放心,才并没有派多余的人来看守她。
仆从远走的脚步声后,过了许久也没出现别的声响。
红玉确定无人后,用藏在袖中的簪子化为匕首,割开了束手的绳子。
麻袋掀开的瞬间,即便是早已见惯了生死的红玉也忍不住用手猛然捂住口鼻,才能勉强压下喉咙中那一阵猛烈的翻滚之意。
小小的地穴之中堆满了白.骨,粗看这些白.骨的长短,死的大多都是孩童。
“你不是说这里并没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吗?”她信了系统的鬼话。
系统也被眼前的尸山惊住了,愣了半晌才磕磕绊绊地说道:“要……要不先想办法跑出去吧?我并没有检测到未知的危险,可能,可能就是凡人之间的争斗。”
现在还想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已经晚了!
红玉没再理会系统,她扭头看向地面。
刚才贴上的正是最上面一具男.尸的腐肉,此时他一双脱框而出的眼睛,仿佛还留有死前一刻的不甘,代替着主人凝视着红玉。
掩在男.尸袖中的一块小小玉牌引起了红玉的注意。
她将玉牌捡起,正是楚怀真曾展示给她门派接头人手持的那种带有门派印记的凭证。
红玉回想起村里老妇人身旁的男童曾说过的话,莫非那些失踪的人都在这里?
她拿起麻袋轻轻盖住了男子已经合不上的双眼。
若真是如此,那男童怕是等不到自己的父亲了。
若是门中能够早些收到消息,这里没准又是另一番光景。
多想无益,红玉顺着岩壁往更深处闪烁着火光的另一洞穴走去。
待看清了深处洞穴的场景,红玉顿住了。
阴冷昏暗的火光下,女孩裸露的后背苍白沉郁得刺眼。
刚刚在囚笼似的闺房之中,诡异倒地的医女,此刻正屈辱地跪坐在地穴中央。
地穴之中的其他三人正虔诚地盯着医女的裸背,口中念念有词。
仿佛她不是什么活人,而是用来为供奉一尊雕像。
红玉一眼认出,纹绣医女裸背上的,正是海头沟祭祀蒙面麻布上的诡异图腾!
“凡人之间的争斗?”红玉咬牙启齿地对系统问道。
这医女本就透着十足的邪气,此时又跟那祭祀扯上了关系。
错愕之下,红玉忍不住后退一步,石子滚动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之中格外清晰。
遭了,这次恐怕是要玩脱。
她对付吴正一人尚且不够,此时看着迎面走来的三人,她又哪里是敌手。
跑,这洞穴三步便要有一岔口,她怕是还没找到出口就要迷路!
“帮我看看楚怀真是否在附近!”红玉急促地对系统说道。
可还没等到系统回答,追上来的脚步声便逐渐靠近,在地洞之中尤为清晰。
生死一线的刺激下,红玉意外地冷静下来。
伴着剧烈的心跳声,她听到自己开口吟唱道:“鬼门禁冥界之亡灵,凡人之身却贪图神启之力。耀啊……”
天啊,那后半句是什么来着?!
本已荒腔走板的红玉也顾不上其他,随口胡诌着唱了下去,“吾之神,关上鬼门,摒除灾祸。”
“……啊,我族昌盛。”红玉现编出个潦草结尾,那边吴正人已在眼前。
吴正听了红玉的吟唱后果然迟疑了下来,他隔着几步的距离警惕开口道:“来者何人,怎会知道唱词?”
红玉从阴影中走出,朦胧的火光之中,少女的五官更为模糊。
她微微地抬起头,乌黑的长发趁得她莹白的脸颊上,那道暗红色的血迹更为触目惊心。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盯着吴正,仿若前来索命的艳.鬼,神态高傲地说道:“我奉命找了你们许久,没想到你们倒自己撞上门来。”
“楚怀真应该距离不远了。”系统并没有监测到楚怀真的具体位置,心虚地说道。
它此时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不敢再多说些什么让红玉分心。
红玉暗自松了一口气,一番装腔作势之后,总算将这吴正稍稍稳住。
楚怀真难道这三两步的距离也能迷路?
那海头沟的祭祀是真有瓦罐装这可疑的黑沙,她怀中只有叮铃咣当几个药瓶,难不成还指望她真的突然实力大增,以一敌三?!
他再不出现,恐怕这次真的只能帮自己收尸!
红玉回忆着蚌精祭祀的动作,干净利落地用匕首割破手掌,另一只手伸入怀中,眼神不敢错开吴正丝毫。
楚怀真还没有出现,已经黔驴技穷红玉先演不下去了。
前一刻还缓缓伸入怀中的手,突然掏出一只药瓶,朝着吴正就劈头盖脸地投掷而去。
看着吴正灵敏地躲闪过去,红玉暗道一声可惜。
——果然想靠着一个药瓶就点中别人穴位这种事,还是太过白日做梦了……
那厢的吴正已经反应过来,声音之中夹杂上三分怒气,“竟敢戏耍于我,小小人修也配与我族相提并论!”
洞穴之中狂风大作,红玉退无可退,只能提剑迎上。
“楚怀真来了!”系统惊喜地叫道。
不知何时就躲在暗处的楚怀真从高空蹿下,剑如影子一般贴合着红玉剑势随后刺出。
“你果然不看够了我的笑话便不会出来。”
“彼此彼此,与你喜欢自作主张一样,改不掉。”
两人嘴上虽互不想让,但手上的剑招却层层相叠,水泼不进。
红玉背靠楚怀真,对面三人以为终于寻到了破绽。
但红玉与点将台上已经不同,她将后背暴露,剑招却丝毫不曾迟疑,并不急着回防。
就在快要碰到红玉时,楚怀真斜剑刺出,一剑便屏退两人。
红玉只盯着她面前的吴正,大言不惭道:“没用的,你这次逃不掉了。”
“三清门内,便是炼气,对付你已经足够了。”
不过是装腔作势,谁还不会了?
吴正的旋风飞线在红玉与楚怀真的剑阵之下渐落颓势。
三人拿他们一时如猫吃螃蟹一般,无从下手,只能被缓缓逼退。
吴正见势不妙,从背后推出一仆从。
那仆从的身形便如皮球一般不断涨大,另一人也跃到吴正身前,冲着红玉二人就要飞扑过来。
一声爆响之后,洞内星星点点如落雨一般打在了红玉两人的金色屏障之上。
红玉脸色苍白,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你休想。”楚怀真纵身而出,一剑斩.落了吴正的半只手掌,吴正手中的黑色药丸滚落。
楚怀真不知为何吴正的修为与在宅院之时大相径庭,大抵与这药丸相关。
若是让他吃下药丸,到时候就真的不是他二人能对付的了。
“你们与那蚌精到底是何关系?”
吴正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捂住断掌阴鸷地看向用剑直指自己的楚怀真,“我族都是人族,怎么可能有下贱的妖族和蛮族那种异类?”
本方世界名为大禹,名字从何而来已不可考。
除了人族之外,尚有灵智的妖兽便被称为妖族,蛮族则为前两种血脉混合而出,看到那兽面人身的,或者身带异象的,皆被统称为蛮族。
人族自古便高居上位,即便是吴正这不知从哪里自立而来的一族,居然也以蛮族和妖族为耻。
红玉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医女身上。
她嗤笑一声,“人族,能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活活炼制成人偶供自己驱使的,你还配称之为人?”
“我只知你不是我族中人,”吴正轻蔑一笑,“我族绝不可能与人修共处。”
“能脱离自己的肉身与神光融合,在我族之中乃是无上荣光,我的凤儿怎会与你一般?”
红玉一个字都不能忍受一般将他打断,“你怕是不知,早被你当成死物羞辱的女儿,给我们的字条上用指甲划出一个不字。”
吴正倏然抬头看向红玉。
“她一早便知你的打算,你所作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若是真以献身为荣,为何死的却不是你?”
“不可能,凤儿她早就……”吴正激动的话语,再看向医女时,猛然顿住了。
只见医女一眨不眨,仿若空如一物的眼中,正涌出一抹清泪,缓缓划过脸庞。
吴正的面皮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慢慢定格在哀戚上。
他挣扎向医女而去,楚怀真没有拦他。
“若是我能以身相替,何尝不希望死的是我。”
吴正用残破的那只手臂艰难地揽起医女,用完整的那只手掌轻轻拭去医女脸上的泪水。
他低声说道:“你与你娘真的很像,性情也像。”
红玉厌恶地别过脸去,这世上最不缺惺惺作态之人。
若是她有机会问一问上辈子抛弃自己的亲生父母,不知他们是否也会是同样的悲痛后悔。
洞穴外突然隐隐传来一声爆响,声响如波纹一般层层激荡,仿佛神魂都震颤了一下。
红玉与楚怀真下意识向洞外的方向看去。
吴正趁机将怀抱之中的医女向二人抛去,“你果然与你娘一般的从不知驯服,那这次便下去陪她吧。”
看身后红玉与楚怀真就要上前追赶,吴正再次开口说道:“我早说过你们的同门同伴正在林中,偏你们不信我,若再与我纠缠,他们怕是要灰飞烟灭。”
刚才那声确实就是门中报信引弹的独特声响。
凡是出门在外的三清弟子皆会身带两枚引弹方便在紧急时刻像附近的同门求救。
林中确实有同伴,楚怀真与红玉一时脚下犹豫。
仅这一瞬,吴正不知用了什么邪术,竟化作一阵黑烟遁走。
将医女抱在怀中的红玉却几乎感受不到她的重量。
泪水将衣袖打湿,红玉低头去看怀中的医女。
她的眼神依然无光,可嘴唇却微微翕动,若不细看,绝不能发现。
红玉赶忙低头去听,可医女紧闭的口中却流出鲜血。
楚怀真上前查看了半晌,只微微摇了摇头。
不知是不是红玉的错觉,那仿佛是一个还未成音的谢字。
这世上偏有这样的父母,只可惜她要说些什么,又或者是单纯的不甘,红玉与楚怀真都不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