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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R军的炮火轰开了明国二十六年的夏天,徐徐弥漫的硝烟揭开了宛苹事变的序章。
      “天津通往沪市北站的列车即将进站,请去往沪市的乘客做好准备!”
      眼前拥堵的难民潮,让邱月明勉强够出一只手紧紧拽住了身旁的妇人:“娘!我们到沪市真能找着他们吗?”
      “要不然怎么办,如今兵荒马乱的,不去沪市还能去哪儿。再说有你爹留给你的信物在,就算他们张家不认你,我们也得狠狠讹他一笔。”
      杜兰娇的算盘倒是打得清脆响,可她的女儿却不抱乐观的态度,只是现下这般情形,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没过一会,列车进站的汽笛响起,人群更加躁动不安了,检票员站在拥挤的票口高喊嗓门,试图维持秩序,然而无济于事:“不要挤,不要挤,排好队挨个检票!”
      好不容易上了火车,杜兰娇刚坐定,神色却突然涌起一阵异样,她猛地抓住了邱月明的手,眉头紧皱,面色苍白,瞳孔呈现一片慌乱呆滞的模样,邱月明心下倏紧,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她赶忙抱住杜兰娇道:“娘,这会儿你可别发作,要忍住知道吗?”
      “月儿······娘······娘难受······浑身难受······”杜兰娇开始不自在地打起了颤。
      “娘,忍住,等我们到了上海就好了!”邱月明一边握住了她冰冷的手,一边安抚她。
      “可……可我太难受了……我……忍不了了……我要那个东西……”
      “娘,你别去想那个,再坚持坚持,忍一忍!”
      “不······我要!你放开我!放开我!”杜兰娇的烟瘾开始发作,她挣扎着就要脱离邱月明。
      “娘,你别这样!再熬熬!”
      “我熬不下去了!熬不下去了!你放开我!”
      在推搡中,杜兰娇如失去理智般,尖锐的指甲划上女儿的手背,对方一个猝不及防,最终让杜兰娇挣脱了去。
      “娘!娘!”
      她想穿过密集的人群追赶杜兰娇,不想火车突然发动,车厢摇晃间,一只藤编手提箱从行李架上顺势砸落,姑娘痛觉一紧昏然倒地。
      “小姐?醒醒,快醒醒。”
      数个小时后,在列车员的摇晃中那女学生逐渐苏醒,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车厢,迷迷糊糊地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沪市,火车已经到站了。”
      “沪市?!”
      *
      出了火车站已是暮晚,外滩大本钟准时敲响七点之声,沙逊大厦亮起租界的第一抹华灯,沪市这个新奇又陌生的城市,在此一刻撞入了邱月明的眼中。
      这里没有北方飞扬的尘土和嘶鸣的骡马,只有铃声作响的电车于夜幕下穿梭,紧赶慢赶的人力车夫追不上锃亮的私家车,踩过的水坑能照出数不清的商场、剧院和洋酒吧,它们将这片十里洋场粉饰得熠熠生辉。
      “组界?”邱月明侧了侧头,她想起北方课堂上先生提起过的繁华与苦痛,不自觉地抿了一下唇。
      留声机的曲调从各色会所里飘出,她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上,不知无意撞上了谁,身着旗袍的女郎嗔怪道:“走路看着点嘛,乡吾宁。”
      “对······对不起。”
      望着女郎离去的婀娜背影,姑娘摸出了口袋里仅剩的一张法币,摩挲半天竟变得有些难以出手。
      然而,不知是否对她那可怜自尊心的捉弄,电车驶过的平地之风竟将手里的钱币给倏然卷走。
      “我的钱!”
      邱月明立即跟着追去,无视了身后急促的喇叭和刺目的灯光。而司机见此人没有半分躲避迹象,也只能在千钧一发之迹猛的踩下油门,汽车一个惯性停在了距离她十公分的咫尺处,邱月明也被惊得一个趔趄跌在了地上。
      司机从车内探出头,对着这个不怕死的家伙骂道:“乡吾宁,寻死啊!没看见车子吗!”
      尽管她听不懂司机的一口本地脏话,但对方凶神恶煞的神情,还是吓住了她。
      司机见这姑娘还没有半分要从地上起来的迹象,心里一骇,这莫不是要讹上了?
      在沪市这样的地方,阶级不等,穷富不一。有日夜买醉,声色犬马的金银楼,也有坑蒙拐骗,饿殍遍野的贫民窟。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司机,可没那么多闲钱。
      不行!
      在心里琢磨了一圈后,司机决定给她来点硬的,就是闹到巡捕房去,他也不怕,毕竟他车里可坐了个洋老爷呢。
      打定主意,司机就准备亲自下车把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给拎到一边去,然而这时,车内的男人出声了。
      “Warte mal bitte!(请等等)”
      司机停下了动作,他转过头不解的看着车里的男人。
      男人慢条斯理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将一顶上好材质的羊呢礼帽戴起,推开了车门。
      油光发亮的皮鞋踏着清脆的步伐走近姑娘的身旁,水渍倒影里,他垂眸扫了一眼,微微俯身道:“Alles in Ordnung?(还好吗)”
      男人的声音不高,浑厚中带着一些成熟文雅。
      于是,邱月明的目光由考究的鞋面缓缓上移,齐整的裤腿,笔挺的身姿,熨烫平整的斜纹领带,以及——
      瞧见男人的样貌后,她诧异了一下。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典型的西方男人,高挺的鼻梁,硬朗的眉骨,一双松绿色的眼眸正明亮地注视着她。
      “ Alles in Ordnung?(还好吗)”男人又重复了一遍,他伸出的手停在那里。
      邱月明犹豫了片刻,最终怯怯地抓住了他,男人将她从地上拉起。
      “Entschuldigen Sie Bitte! (非常抱歉)”
      邱月明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也不想与一个陌生的洋人过多交涉,至少在她从小受到的教育里,洋人的形象可一直不太好。
      见面前的女孩已经没有什么大碍,男人也准备回到车里,然而邱月明却突然发现了什么,往一旁跑去,定睛一瞧,果见一张皱巴巴的纸币正被狠狠碾压在车轮下,她想抽出,不巧,“嘶”的一声,纸币被扯成了两半。
      “呀!”顿时姑娘的心也如这破碎的纸币般凉了半截。
      男人见状很快知道了什么,从怀里掏出皮夹,取出一张纸币塞进了邱月明的手中,并再次重复道:“Entschuldigung!(非常抱歉)”
      看着手中平白多出的纸币,邱月明既惊讶又无措,可待她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上车远去。
      她于是开始在灯光下新奇地打量起这张纸币。
      法国?俄国?还是葡萄牙?
      有趣的是上面的26个字母她明明都学过,可组合在一起竟一个都不认识。
      她站在原地,一时陷入了为难。
      “小姐,是想找银行兑钱吗?”突然,不知哪里窜出的毛头小子凑上前来问道。他穿着时下流行的背带裤,给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世故与油滑,险些吓了姑娘一跳。
      “真不巧,这会银行下班了,我看你是急需用钱吧?”
      问及此,邱月明面容一红,显露窘迫。
      男孩见了,忙近前一步,低声比划指头道:“洋人的票子上了黑市,兑率多少也得这个数。你要是方便,我帮你瞧瞧?”
      那是个足以让人心动的数字,邱月明吞咽了一下口水,半推半就地被男孩抽出了纸币。
      男孩在路灯下打量了片刻,惊讶道:“哟,D国马克,还是一百的呢。”
      D国?刚才那位洋先生是D国人?
      “那能值多少钱?”
      “这个嘛······”男孩眼骨碌一转,道,“D国马克,市面上不多见,我得先帮你去油太钱庄打听,这玩意儿也就他们懂。”
      男孩的话带着诱惑,让她想要索回钱币的想法一时变得犹豫不决。
      而就在此刻,铃声响起,9路电车准点到站,男孩瞧准时机一个蹦身踩上踏板,电车迅速驰过,当邱月明惊觉面前一片空荡后,才骤然喊道:“骗子!”
      男孩跳下电车,跃过路中间的栏杆,跳上对面的马路,并高举钱币向追来的姑娘得意之际,突然一辆黑色的私家车斜出,撞飞了那个单薄的身影。
      邱月明霎时惊恐,也顾不得钱的事情,赶紧跑过去查看状况。
      “小赤佬,怎么走路的!”
      冷冷的声音传来,车上下来一个簪着冷银发篦,步履干练的妇人。
      她用鞋尖不留情地踢了踢地上蜷缩的人形,男孩痛苦尖叫,妇人一皱眉:“没死?滚一边去,少给我在路上添堵。”
      “金姑姑,你可怜可怜我·····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弟妹······”男孩抓住妇人的脚哀嚎不断。
      被唤作金姑姑的妇人没有理睬,嫌弃地踢开了他。
      就在将要回到车内时,臂上一道力量拽住了她。
      “你撞人了,得负责!”
      金姑姑打量了眼面前落魄的姑娘,不屑一笑:“负责?”
      她食指轻点姑娘身后,道:“看见这是什么地方没?早点回家去吧,妹妹。”
      邱月明回头,顺着所指望去,才发现矗立在她身后的是一座六层之高的宏伟大厦,阔绰的楼宽占据了半壁马路,楼顶旗杆直插云霄,国际旗帜随风飘扬,气派非凡。
      “Paramount Hotel?”她的目光落向被霓灯装点的门楣上,轻轻念出了那句英文。
      至高无上?
      她皱了一下眉,这楼的主人是有多狂妄才敢取下这样的名字?
      邱月明不喜欢这栋楼,她又将注意力转向了刚才的妇人,仍旧扣着对方手臂,倔强地想讨要个说法。
      终于,对方露出了不悦,沉声道:“放开!”
      僵持中,过路的人群也相继发出指指点点的议论。
      这时,深色的车窗降下,司机从里头发声道:“太太说了,给他吧。”
      金姑姑愕然,旋即又恢复平静点头:“知道了。”
      只见她从手提包中取出一沓钱,扔在男孩面前警告道:“若还有口气,就自己滚到医院去。下次再冲撞了大太太,就等着丢到黄浦江里喂鱼吧。”
      “谢姑姑,今天是我没长眼睛,要早知道是大太太的车,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
      男孩捂着肚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钻进了人群。
      待到众人散去,车子缓缓驶到了邱月明的面前,暗淡的夜色,隔着玻璃,让她根本无法看清里面之人,但尽管如此,她却能感受到一种专注的目光此刻正细致又全面地打量着她。
      过了一会儿,车内传出细腻慵懒的女声:“请这位小姐上车吧。”
      *
      K.M.T司令部
      夜幕而降,弦月初上,林荫阔道上一辆黑色的奔驰170V正疾风驶来,随着军/政大楼在夜色里逐渐显现出轮廓,司机松开油门缓慢踩下了刹车,车子不偏不倚的停在了军/政大楼的门前。
      门口,翘首以盼的众人整了整笔挺的军装,一名警卫员则迅速出列打开了车门。
      金发碧眼的男人从车内走出,他提着一只鳄纹皮棕色公文包,头戴一顶灰色礼帽,身着海松色呢子大衣,简约的裁剪勾勒出挺拔的身形。
      他脱下礼帽,伸出左手,用一口流利的D文说道:“你好,我是诺伯特·冯·希普林 (Nobert.von.Hippler),原属黑森第112步兵团,现任JS顾问团战术教官第三组。此次收到法尔肯豪森将军的紧急调令,特地从黑森返回。很高兴与你会面。”
      翻译结束后,年轻的C国军官伸手握住,报以一笑道:“鄙人黄远清,现任K.M.T第八十八师少校,奉命协助贵方工作。期待我们合作顺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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