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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顿咖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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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织田作之助的相遇纯属意外。
当然交往这件事情也算得上是一件美丽的误会。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的工作产生了短暂的交集,随后又因为都爱吃咖喱,便交换了联系方式。有一天我在网络上看到一家新开的好评不错的咖喱店想约他一起吃个饭,到了现场才发现有个第二份半价的活动。
还只限情侣参加。
这种老套的戏码我在很多剧本里都看到过,想着假扮情侣就能省下一半多的预算,倒也不是不行,便跟织田作之助商量着临时配个对。
哪能想到这家店还要参加活动的情侣拍照留念,我对此不置可否,看织田作之助也是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于是乎在我全部心力都扑在香气扑鼻的咖喱上时,没有注意到店里的服务员将拍好了的照片打印出来订在了留影墙上。
更没有想到在下一秒,我的母亲跟我堂叔的女儿——也就是我的表妹一起走进了这家店,正巧看见了店员打印照片将其订在墙上的瞬间。
她们那时候或许只是随意一瞥,却就刚好见着了我跟织田作之助两个人皮笑肉不笑伸出手比心的尴尬留影,更好巧不巧地看见我们面对面坐着的场景。
一场美丽的误会就这样展开。
在那之后我们半推半就的凑合到一起成了男女朋友,我没有想到织田作之助在面对第一个误会时竟然什么也没有反驳。我们的饮食口味很相似,生活作息也比较接近,交往以来很少有太大的争吵,最多也只是生活中的鸡毛蒜皮是小事。
但我总觉得我们彼此间还存在着一些距离感,我无法走近他的同时,他也看不出我的真实想法。
交往以来的日子没有大起大落,算得上只是平平淡淡。他曾经告诉我说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攒够首付的钱,在东京买一套房子,将他去世多年的兄弟遗留下来的孩子接过来一起生活。
也难怪他的生活费一省再省。
我本以为跟他的交往就这样继续下去,或许哪一天我们真的如身边亲朋好友想的那样成为合法夫妻。但直到三个月前他去了外地出差,事情的发展超乎了我的意料。
织田作之助做的这份工作经常出差,一来二去我也熟悉没说什么。然而这次出差的途中,对方一个电话一条短讯都没有发来跟我联系,让我觉得很不对劲。我原以为他是在外地出了什么事情,正想找人帮忙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却没想到织田作之助打电话给我随口絮叨了几句后,出口就是分手。
我那时候听到这话呼吸一滞,不由得咬着指甲,想到底是什么原因。
“说过多少次,不要咬指甲。”
似乎是听到了电话这边的声音,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说话,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一听就是很长时间就没有休息好。
我默默地放下手,说:“我觉得你应该是在说梦话,等你彻底清醒再沟通。”
电话那头的他坦诚道:“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泉,现在的我无法……总之为了……”
“你说什么?!”我听着那段电流的滋滋声心里不太好受,“信号不好,我听不清你说话!”
可电话已经被打断,不知道是信号原因,还是织田作之助说话了话干脆挂断的。
一场恋情戛然为止,说实话我并不觉得很伤心,可能是我们两个都没真的将交往这种事彻底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在搭伙过日子罢了。
在那之后我们没有再见过面,等到再次碰面的时候,就已经是那天我来到满开剧团,他跟同事一起来找我让我背负四千万债款的场面了。
我很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有这茬,所以才跟我分手,省得麻烦找上他。
但又想想这不符合织田作之助的性格,至少他不会是个见利忘义的人。
说到底,我还是弄不清他当时到底为什么提出分手,那段被电流滋扰的通话到底隐藏了什么,我也不得而知。
我叹了口气,将这件事暂时放下,毕竟以我现在的心力是完全想不通事情的来由。
现在最需要我思考的还是如何离开眼前这个仿佛是场梦,但又无比真实能够让我感受到疼痛的世界。
我侧身看向镜子,眨了眨眼睛。
镜子里的人重复了我的动作。
这是一张跟我长相一模一样的脸,我原以为故事中的罗萨兰会像原作中描述的那样,有黛安娜女神的圣洁,有可以使圣人都能够心动的美貌,却没有想到会跟我的长相如出一辙。
我对着镜子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试图让大脑更清晰一些。
如果是按照原作中描述的那样,故事男主人公罗密欧最先暗恋的初恋罗萨兰是个美貌绝伦、令人高不可攀的海伦似的人物,我认为新来报道准备做后勤工作的三日月宗近很适合这个角色。
这样一想我愈发觉得可行性很高,如果皆木缀的剧本需要这个角色,那我绝对是要让三日月宗近去扮演罗萨兰。
别提女装不女装的问题了,艺术没有性别之分,我相信三日月宗近单凭那张脸就能够艳压群芳。
再者说我是这个剧团的总监督,三日月既然在我面前表明态度说是要加入剧团出一份力,那我自然要物尽其用。
换好衣服的我刚将房门打开,就看到仿若是门神一样的织田作之助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在那儿等着。
即使是在这个世界扮演着罗萨兰兄长般的角色,他站在这里的神情跟我们在交往时他等我收拾外出约会的模样很相似,让我开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的眉眼耷拉看着地面,在看到我出来后不冷不热的只说了一句“跟上来”就不再说话。他走路的步伐很快,我只得一路小跑跟在后面,所幸没过多久他貌似是注意到我喘气的不自然,慢慢放缓了脚步,才让我缓过神来。
这样的织田作之助很像是我们交往时吵架以后,他暗自生气后对我不理不睬却又狠不下心冲我发火,最后只得生闷气的样子。
他的情绪算是内敛,总是不会在我面前表露太多,即使交往之后,他也默不作声扛下所有。
我悄悄抬眼看向他,他眉头紧锁一看就情绪不好。我心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他又生了闷气,直到坐上马车的时候都没有想明白。
一时间我想起来从前的种种,不禁悲从心来,独自一个人默默回忆过往。
不知道这辆马车是要去哪里,我只听得见一路上马蹄跟石子路相碰撞的清脆响声,车轱辘连翻转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看样子是要去个比较远的地方。
我正这样想着,差不多再五分钟的时间,马车走动的声音停了下来。
织田作之助先一步走了下去,随后很自然的伸出手对着我,示意我把手搭在他手上扶我下来。
我被这个想法弄得一个激灵,也不顾他伸出来迟迟没有动弹的胳膊了,唰的往下一跳,完美的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
定眼一看,我发现这里是一座教堂。
再跟随织田作之助走进去以后,我看到了一身神父装的希特隆先生。
以及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衬托成灿烂暖阳般的佐久间咲也。
热情、直率、善良,大胆的坚决反抗,甚至是以死相争只为冲出传统的信念。
这就是莎翁笔下的罗密欧。
眉目清朗的少年本来是在跟神父装的希特隆说着话,听到传出来的动静后侧身一瞥,看向了我。
我明显的能感觉到他眼里的亮光更闪烁了几分,看着他冲我的方向飞快走过来。
“罗萨兰,我好担心你!”
他不由分说的抱住了我,温热的气息柔软的洒在我耳廓,弄得我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集市上等了你好久都不见你的身影,后来得知你被掳走,我的心情是多么的焦急。”
他松开抱着我的动作,抓着我的手,朝我的手背俯身一吻。
我顿时感觉到炙热的温度从手背袭来涌上心头。
我赶紧把手抽出来,纠结着看他,“那个……”
佐久间咲也饰演的这个罗密欧在看到我的动作后,眼神黯淡,说:“是我不好,只想着约你出来一起逛集市,却没有考虑全面,导致让你陷身涉险。”
“蒙太古,请不要对家妹做出如此失礼的行为。”
我转过头,只见到织田作之助这个在故事中是我兄长的角色正蹙眉盯着这里,眸子里情绪莫辨,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刻意降低了嗓音,听上去很冷,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既视感。
“这个时候当自己是兄长了吗?”俊朗的少年站在我的身前挡住了我全身,语气不卑不亢,说:“早前你对罗萨兰做出那种龌龊事情的时候,难道忘了你仅仅只是一个兄长吗?!”
咦——这个走向简直就出乎我的意料了!
两个人开始隔空较劲,我万万没有想到在《罗密欧与朱丽叶》故事中扮演男主人公的佐久间会有如此强势大胆的一面。
为了不再让我的脑容量超负荷运行,我觉得还是不要深究这“贵圈真乱”的复杂关系网了。
“好了两位先生,请不要在神主眼前无端争吵。”穿着黑色神父装尽显禁|欲的希特隆打断了两个人的对峙,“这位女士需要向神主祷告,祈求神主的救赎,两位就先请离开吧。”
难怪这个世界织田作之助扮演的角色要将我带到教堂,我余光观察那两个人彼此谁也不让着谁的走了出去,偌大的教堂祷告室里,只有我跟希特隆这个扮演的神父面面相觑。
我既不信基督也不是天主教徒,突然叫我来做祷告也是无从下手。坐在祷告室的椅子上,我出奇的发现之前焦躁的内心竟然平复了下来,世界安静的只能听见我自己的呼吸声。
“若是神明存在。”
仿佛笼中鸟,突然有了自由,却不知向何处飞翔。
“请宽恕我对神的不告而别。”
“请赐予我继续前行的力量。”
“请护佑我坚持下去的勇气。”
“请祝福我与他的早日重聚。”
我闭上眼,这个瞬间,仿佛是听见了外面敲响的钟声,响亮且浓厚。
静默了许久,神父样的希特隆先生对我说道:“神主会救赎你。”
我不需要被救赎。
我只希望自己所珍视的人与物,都能够完完整整的都在身边。
我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带着满开剧团的成员一起走向戏剧届的最高奖项。
我渴望在之后的某一个午后,在回到剧团的时候,有个离家出走多年不见消息的某人能够站在门口,脸上露着傻笑,对我说一句——“我回来了。”
然后我同样眯着眼,露出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傻气笑容,向他回一句——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