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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春风迷人眼(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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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宴设在华音殿,皇帝坐在正中的御座,皇后与皇太子各坐一侧,亲王们照位就座,官员则按照官职依次入坐,公主和皇子则坐在靠皇帝一边。
待礼乐奏停,众人入座完毕,便开始欣赏节目。
先是由三十个舞伎组成的第一项《安定天下舞》,领舞一身烟绿宫裙,浅黄织锦的绸带轻轻束腰,手挽双蝶云薄雾纱,肩若削成,肤若白雪,一半挽髻一半散落在肩头,柳叶眉心间点缀着一朵桃花,眼波流转,丝丝妩媚。
众人兴致高涨,殿中一时热闹非凡,鸾歌凤舞。
昭宁饶有兴趣地看着,要说皇宫的歌舞可不比平常人的宴席,不仅有新意就连排场都不一般,便是这《安定天下舞》练了就有小两月。
皇后瞧着心情尚好,这国宴里里外外都由她一手操持着,观摩这众人的反应,心血算是没白费。
要说全场面色最不佳的还数瑶贵妃,在瞥到太子的一霎那她闻不可闻的蹙了蹙眉,皇后与太子一向交好,此时见二人汇聚更是不称心。
一曲终了,众人敬完酒后,继而是各穿红衣与蓝衣的两位女子进殿,另有一男子琵琶抱怀坐于一侧,弹奏的是《陈令之曲》,伴着琴声蓝衣女子后退一步,玉手扭转抽出青剑刺向红衣,红衣微侧身子躲过一剑,忽而反击,琴声悠扬,不时有双剑交击而发出的响声,大殿内只见红蓝倩影流离,舞姿曼妙,琴声愈发激昂,蓝衣步步紧逼,红衣仰身闪至后方一跃而上,手心轻遮蓝衣的眼睛,执剑别下她的剑,架于她纤细的颈处。
琴声戛然而止,这一曲剑舞令众人沉迷其中,结束都未能及时回过神来,三秒后,殿内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更有甚者高呼:“好!精彩!”
“妙哉!剑舞我从前也看过,但这次果真让我开眼界了!”
皇上甚是满意地看了一眼皇后,不料与皇后目光相撞,一时动作僵了僵,但恢复极快,浅浅一笑:“皇后辛苦了。”
皇后回笑,语气里带着些疏离,说道:“陛下谬赞,是妾分内之事。”
一时间两人气氛有些怪异。
叶昭宁不禁感叹,她要是也会耍这剑该多英姿飒爽。
数个节目后,众人显出疲态,但也味口大开。宫女们依次上菜,实行分食制,有烤羊肉、拌生鱼片、烧花鸭、酱鸡、烩海参、抓抄鲤鱼、翡翠锦香虾饺皇等;什锦豆腐、芙蓉燕菜、酱瓜丝儿……汤类甜品琼浆玉露,算得上是应有尽有。
殿内歌舞升平,殿外也是高朋满座,鼓乐齐鸣,设有不少珍馐美味亭。
昭宁夹起一块樱桃流心酥,入口即化,有着一股樱桃的清甜,山楂流心馅却带着丝酸味,酸酸甜甜,恰好能开食欲。
这种糕点是冠春园的招牌,宫里的膳房很难做出来,就算能做也只有个七分像。
不仅有歌舞,还有百戏游艺节目助兴,众人吟诗作词,玩起了行酒令好不热闹。
昭宁自觉肚子撑得慌,让阿桑去向阿耶身边的人请示想出去消消食。
皇上听后,眼神宠溺地看着孩子气的昭宁,无奈挥挥手表示允了。
昭宁出了殿,一路散步到江溪亭,这儿也是宫里较为静谧的一处,阿桑见着公主出神,一下就心领神会,低声说:“奴已和翠翠说好了,她去通知温小姐来这儿,应该快到了。”
昭宁怔了一下,见心中所想被道破,脸泛起了浅浅的红晕,笑道:“知我者阿桑也。”
她与阿桑从小一块长大,还记得阿娘当时牵着一个瘦小的姑娘对她说:“以后就由她照顾你,你可要听话些。”彼时她还不解,这个看上去摸样比她还小的丫头自己都照顾不好罢。
但阿娘的眼光果然没错,阿桑自小便机灵,谨言慎行,许多事一点就通,最重要的是她很忠心。
昭宁也想过,要是阿桑能识字念书,说不定真能考个好功名呢。但一想到这荒谬的念头她就摇摇头,自古以来都是男人考试,女人连参加科举的权利都没有,怎能上榜。
温央央到亭子见着昭宁,快走了几步,说道:“我在外头正和姑娘们聊着天呢,就见着翠翠说你在这儿等我,你怎的出来了?”
“太多好吃的了,我就一直埋头吃,结果一不小心撑着了,就溜出来了。”昭宁揉揉肚子,一脸苦大仇深。
温央央掩嘴轻笑,摇摇头:“你啊你,也不知说你什么好。”
因皇帝准四品以上的官员带家眷赴宴,此刻宫里来了许多姑娘少爷,都在殿外设的席入坐,温央央为兵部尚书温华之女,家中有四个姊妹两个兄弟,当家主母不得势,温尚书宠妾灭妻,以至于二姨娘的孩子都爬到温央央这个嫡姐头上去了。
“央央,温尚书是不是把你三妹和五弟也带来了?”昭宁见着她情绪不大高涨,兴致乏乏,不免问道。
央央耷拉着头,声色如常道:“本是我和二弟一起来,奈何二姨娘不依,说爹爹偏心,非要把她俩个孩子带上,爹爹见人太多又不能不带我这个嫡女去,就让二弟在家了。”
叶昭宁听了有些气恼,为姐妹打抱不平,冷哼一声:“她一个妾室如此任性。”若不是从小背的公主守则提醒她说话要礼仪,她势必要痛斥一番。
“可不是,把府里闹的鸡犬不宁,我娘上月生辰,二姨娘在那日竟打死了一个丫鬟,好不晦气。”温央央话语里透着冷意,“天知道那可怜丫鬟只是打碎了个碗,爹爹竟只责骂了二姨娘几句。”
这二姨娘赵氏她早就有了耳闻,出了名的娇纵,原本只是个酒楼舞奴,硬是使手段进了温府,还生下了一儿半女,现如今好不得意。
“别为不值当的生气,她们坏她们的,我们顾好自己就是了,你若在府里呆的不舒服,只管进宫到我这儿来,我倒看看谁敢拦你。”
叶昭宁先有些恨恨的语气,随后神情一缓,唇角一扬,骄傲地拍拍胸脯。
她说话时,微风拂过,粉嫩的耳垂旁青丝凌乱,小鹿般的眼睛忽闪忽闪,明明只是个小姑娘却说着要保护自己的话。
温央央看得一愣,二月的天还透着凉意,但心中不知被何物牵动,生出一丝暖流。
“只可惜,我不能为你撑腰太久,”昭宁虽平平淡淡的,但一席话却听得出失落与酸楚,“我过几年就得和亲去了。”
闻言,温央央皱了眉,问道:“此事完全定下了吗?”
到底只是个孩子,昭宁多想了点,便鼻子一酸,喉间一瞬哽咽,嗓音沙哑:“八九不离十了,现下妹妹们都还小,不说那边指不指定我,也都只有我去了…”
温央央情绪也低落了起来,安慰道:“些许还有其他的法子呢。”
其他的法子?若是有便好了,除了…北袁能重拾大势,还有什么法子呢?
叶昭宁止了伤心,今日是国诞,说这些事又有何意义。
哭若是有用,那么她现在也不必在这儿啜泣,直接搬张凳子到漠北使者面前哭个三天三夜。
她转头之余,隐隐见着了对岸一群人的身影,像是永萍寺的人,走的方向应是如心阁,那儿专门是接待僧人的住所,平日里鲜少会有人去。
昭宁盯着那处,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