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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90章 魔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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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没见过大规模的死亡,在敬亭山看见的被困死在内的尸体横陈,在太湖边连绵不断的大火,甚至是无涯海曾经惨烈的情况,现在却是第一次因他的失误而导致的这样的灾难。
这灾难甚至比他这辈子,比许安平这辈子杀过的人都多,一将无能,连累三军,他当不起中原武林的未来,变不应该揽这样的瓷器活,这切实的自责和悔恨,他眼睁睁看着人群中更多人的目光变得无神。
他不敢调令他们撤离,如果一旦下令,前面全部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他们的包围会毫无意义,当年他破李正道的阵法,正是撕开一条口子,让他们再无人来得及补上,现在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因果交加,报应不爽。
谢青云在阵眼之中,方感到执阵之人的无力,他将内力外放,填补进双方气息的空白之处,暂且形成一道屏障,阻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只是以他一人之力,这样又能撑住多久。
陈帮主,少林方丈,泰山掌门,许安平,他们在各自的战场上奔忙,无人能助他,只有自救,没有新的可用的阵法,却有其他的方法,大肚蝈蝈曾经用一排相交的圆环控制住他,这阵型的画法,只需他一人便可,也恰好是从内不可破的这么一个法子。
过往的种种经历,那些挨揍的,被打的日子,却是为今日,他能解决眼下的困境而铺路,只是若他能够再进一步便好了,若是他能够像是为泰山掌门一样,把他们的魔息克化过来,那事情便不会扩大。
他曾为一人做,如今要为万人做,他曾经为武术专精之人做,如今要为寻常入门弟子做,无论是难度还是跨度,都不可同日而语,而他却早已别无选择。
深吸一口气,沉淀脑中杂乱的想法,浇灭心里燥郁的火苗,他无所想,无所念,与自然草木,与脚下大地,与头顶天空融为一体,澄澈的灵力被炼化为内力,在脚下他们相连的地方,滋养向四周。
周边草木从枯萎变得充满生机,弟子从无知无觉焕发出一丝神志,停下攻击的步伐,怀疑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战场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号角声重响又迅速被掐灭。
现在还远远不够,他只能注入一点澄澈的灵气,让他们恢复暂时的清明,却没办法对抗那魔息,魔息蔓延繁殖,远比他吸收内力并输出来得更快。他看了眼号角的方向,忽然改变了策略。
李园六杰的刘马听闻太湖之事,便毅然前往救济,江湖好汉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于他向来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到此处才杀了几个敌人,便感觉像是被烫了一下,全身遒劲的内力变得绵软,然后便像是昏昏沉沉,宿醉未醒般四处游走。
刚才脑中忽有片刻的清明,他抬头看四周,竟全是自己之前要杀的敌人,再看自己的衣服,尘土滚滚已经失却原来的颜色,他竟然不知何时也被这魔息侵略,四肢提不起力,他便拿流星锤砸向自己的一边胳膊。
断裂的骨骼刺破皮肉,可这根本无法找回他那迷失的内力,正是苦恼之时,脚下似乎生出了一股力量,拽着他,他被牢牢吸在地上,双脚一动不能移动,自己的力量在被抽取,奇怪的是,明明力量在流失,但是自己内力全在时的那种充实感觉却在渐渐回炉。
他像是找到了方向,不再抗拒内力的抽取,反而是鼓起全身力气,拼命迎合那脚下力量的抽取,他蹲坐在地上,希望更大的面积接触,能让这个过程发生的更快。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被感染,就像是不知道现在怎么又可以运起全身的力量。
周围似乎不止他一人如此,越来越多丧头耷脑的木偶像是被召唤了一般,高昂起头颅,找到自己做人的精神和意志。
太湖周围的焦土,在以全新的方式焕发生机,陈帮主和少林的方丈留意到情况转好,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愁眉不展。事情不会无端好转,他们担心的是这好转的代价,是否能支付地起。
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阵眼中心的谢青云早已难以支撑,他此前只驾驭过小股的魔息,现在这么多人的魔息骤然被他引到自己身上,神志已经在熊熊燃烧,脑后的最后一丝清明也在逐渐消失,他却不敢停下,也不能停下。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双目逐渐变得赤红,走火入魔就在一瞬间,忽地战场燃起火来,是谢青云的内力将这刚刚归附安宁的土地燃烧,正道的弟子惊叫着躲开他们,担心着身边的人再度被感染的同时,尽可能地与所有人保持距离。
阵法随着阵眼的入魔而迅速溃散,大片的人再次变得没有组织和纪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身上有魔息的人,还不能随处游动,他们的双脚依旧被定在地上,似乎有人的眼底还在变得清明。
少林方丈放下手边的打斗,快步来到谢青云附近,用开光的袈裟将他兜头罩住,才让这人的狂躁得以片刻的缓和。
许安平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出来,那是拓跋的首领,他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让拓跋再无人能吹响这号角,头顶的伤口流淌下的血挡住视线,他浑不在乎的一抹,要向那人报告自己的喜讯,入眼却是这样的一幕。
红色袈裟和黄色佛光之下,黑色的魔息遮云蔽日。如果谢青云再这样吸入魔息,他的下场只会比爆体而亡的蒋原更惨,许安平想道,莫非是自己当年做的坏事,终于因果循环到自己头上,收下这现世的报应。
他想起那天自己要用禁法吸谢青云身上的魔息,谢青云气急两只眼睛恨地通红,巴掌高高举起,许安平闭上自己的眼睛,本想让卿卿打完出气,自己再把魔息吸走,不想清脆声响起,那巴掌终究没落到他脸上。
谢青云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他自责于没有看护好许安平,让他学来这样的禁法,也不肯一丝一毫责怪于他最爱的人。
许安平试着也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脸上应该肿了,但是没有头上的伤口痛,他在心里抱歉道,还是要对不起自己的卿卿。
三两步赶到,阻止了方丈的木鱼,把袈裟掀开,将那人揽在自己的怀里,若是怀中之人发难,他立刻便要归西,偏偏他毫不在意,而怀中的人也安静了片刻。
那人将手抚上他的脸颊,许安平抬头去看,才发现谢青云双目无神,眼角血流如瀑,他伸出一只手在谢青云面前晃了晃,那人却毫无反应,像是完全没有看到。
“卿卿,停下吧”他绝望地恳求,把上他的命脉,施展禁法想要吸取谢青云的魔息,然而施术片刻,除了全身疲劳酸软外,竟然没有能吸走点滴的魔息。谢青云现在像是一个旋涡,把所有的魔息收纳进来,许安平的速度比他慢太多,所以即便是禁法也无济于事。
谢青云似乎又开始暴躁,他双手胡乱地挥舞,带着魔息的攻击向着脚下土地一次又一次,却始终伤不到许安平。即便是双目失明,即便是神志不清,他也能分得出他的安平,他也不肯伤他的安平分毫。
巴佘灰头土脸的在许安平的身后冒出来,他的头发毛糙枯黄不再柔顺发亮,脸上也没有雪白的脂粉而是一副灰头土脸的容貌,许安平打眼一看,才发现这一代的巴佘,也是个还算俊秀的小伙子。
小伙子气喘吁吁道“甄瑶可能已经掌握了魔息和蛊虫的破解方法。”
他话音刚落,便体力不支晕倒在地上。甄瑶在他后面匆匆赶到,亦是一脸风沙“早和他说过,我亲自会来,偏偏在刚刚和黑背公用魔息之后,还要强撑着赶来。向来知道拔舌地狱的消息是最灵通的,是教主的耳目,这半刻功夫偏他也要赶早。”
拔舌地狱和其他地狱的创立不同,他们是自发组织的,是许安平当上教主前,身边唯一可用的力量,偏偏他当上教主后,对他们最为忌惮,也唯独拔舌一狱,死伤最为严重。许安平深深地凝视地上的巴佘一眼,随后开口向甄瑶问道“究竟如何?”
不必许安平问,甄瑶看着眼前的情景如何能不明了,拓跋的残余魔息已基本被拔除,现在眼下最棘手的,破坏性最强的敌人,却是刚刚那场战斗中最大的功臣。
这样强烈的魔息,让本就神魂不稳的她感到四分五裂的撕扯,强忍着不适,她解释道“先前我们都想错了,那拓跋毒蛊固然是控制人的手段,但是他将这东西都种在他们自己那方人的身上,这也同时是他们保护自己免受魔息伤害的妙法”。
“你要将毒蛊转移到谢青云身上?”许安平问道,他自己深受噬心蛊的毒害,自然不愿许安平也种上蛊毒,像他一般,日夜痛苦。
没想到这样的下下之策,甄瑶仍要否定,“我还没有那样通天的本事,他们的毒蛊一旦播种,便再难驱除,我是想将谢青云的魔息,引到邢敬天的身上,那股魔息对他而言和一般内力并无不同,反而会成为他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