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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The Memor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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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在流逝,那时我在成长,现在依旧在成长只是更加象个大人,尽管很早就辍学开店工作,现在看来然而那时的我们依然该算是孩童。
哈利结婚了,和金妮。
罗恩结婚了,和赫敏。
你看时光一步步过去,我们曾设想到的或未设想到的再遥不可及的未来也来到了。
为什么你可以一直那么年轻,全然抛却了时间呢,弗雷德?
死亡只是刹那间的事,我曾经这么以为。然而我现在才知道它是漫长的,每一天我都在变得更不象你和曾经的自己。在生与死的无限分隔中一步步走得更遥远。无限长度的距离加一点点增加的时间隔阂仍然是无限遥远,与无穷大比起来那样的距离差异微渺,无穷小,极限为零。然而我感觉到了。
死亡只是一个开始,谁说的话呢,我忘了,真是准确。当时我分明看见它如命运般巍峨降临却又悄无声息,而后你逐渐慢慢离我更加遥远,以死荫的暗洇染,沉重无比。现在我身高增加,手指骨节更加有力,你若是活着也该是这般模样,可现在我在镜子里只能看见自己,你在从前的相框里。人们说不会永远风和日丽,也许我们在长大的过程中也会有意见不合,吵架,分离,和好,那会是什么样呢,再过了很久,当我们老了的时候,我们是否连脸上的每刻皱纹都一样。
前提是你还活着。
这些年来你在慢慢地死去,在现实里渐渐死去,终有一天你将不过是记忆里尘封的碎片,而我将忘却我们曾怎样形影不离,在你死了之后离开了之后没有你参与的生活里你曾经的轨迹就渐渐被覆盖,被遗忘。为了我仍能正常地生活下去,人类自我保护的本能,可敬又可悲的本能。
你对我说,代你活下去。
弗雷德啊,你这句话是安慰谁的呢,你的未来,你的韶华,什么都是不能转移给我的,我得到了你留下的一切,惟独不能背负你未完成的青春以及之后的事,我所拥有的不过是已经过去了的过去。
很久以前我还可以醉酒,饮致幻剂,对着镜子跟你说话,倾听,述说。无须那面照映人心的魔镜我就可以看到自己思念的影子,你说你很好,嘱咐我要坚强勇敢地活下去。你微笑,隔着透明如无物的玻璃。后来有人告诉我那是我自己,潜意识里的慰藉心。是了,我终究和你不是一体,双生子如此相似毕竟是两个人,我大笑。
很久以前我装了一只那么逼真的耳朵,人们来店里时会问你是乔治还是弗雷德,有时我说自己是乔治有时我说自己是弗雷德。你看这家店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在忙碌,他们如此相似到不分彼此,然而后来人们都渐渐记得韦斯莱家的弗雷德勇士早已牺牲,再不会认错,记错,现在这家店的主人是谁。
你看时光流逝得这么快,我已经远离了我和你曾经的年龄,我还很年轻可是照片与现实的人影毕竟已经有明显区别了,再也没有那些可以冒充你的青春,所以啊弗雷德我终究不能代你活下去,我只是代你看到了那场战役的结局,你看我们赢了。
我去向哈利借冥想盆,哈利借得很警慎,告诫我不要沉湎在过去的记忆里,他的碧绿眼睛冷静而柔和。我也知道他在那场战斗里失去很多,最敬爱的,最信任的,最仰慕的,以及,最让他悔恨的。然而毕竟不是全部,他的爱情,他的友情都还在,我也是,所以我现在仍然应该算幸福,我们的希望无限地放出光芒,刺得我流泪。
我看见他背后架上有充满银色液体的冰玻璃瓶,贴着小小标签,一排排,亮晶晶。
人们都说哈利是英雄,从他出生起他就是,一直到在霍格沃茨的传奇七年,他的事迹为人赞颂。尤其是最后那一年的激烈碰撞对决,也出现了那么多的英雄,勇敢的人。那些东西现在已经、将来也必定被当成史诗歌唱下去。
然而我看见他发疯了的悲哀,他将永远不会忘记,朋友是怎样一个个在我们眼前倒下。他的怨怒,他的自责,向何处去话凄凉,曾经和那些死去的人有过多深的交谊,有过怎样美好的时光,如今就奉还多深的痛苦,公平的等价交换。
荣耀是坟墓和伤痕堆砌的。
你看哈利最初的荣耀就是他的伤痕。
我微笑,沉入记忆银白的旋涡里。
我看见我们骑着玩具飞轮在荒芜花园里玩耍,从窗口瞟见母亲指挥着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叮当作响。
我看见我们第一次去霍格沃茨,巨大的蒸汽机车轰鸣而来,我抗议不吃火腿三明治,我们玩着双胞胎的把戏,妈妈妈妈你分得出我们是谁吗?
我看见最后的最后,我们潇洒地骑着飞天扫帚离开霍格沃茨飞进血红夕阳里飞进自由,乔治和弗雷德大笑着向我冲来,年轻气盛,眼睛里满是无忧无虑的骄傲快乐,穿过我的心胸。
当一个人在一个世界发现他不能触碰到别人时,两种情况:一是这个人不属于这个世界,二是这个世界是虚幻的。归结起来只是一个原因:人和世界不在同一时空。
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当初,最初的悲伤过去后我想,你只是死了而已。
你看,你只是死了而已,不妨碍我还能当你在一起。
弗雷德你看我把呕吐皮糖的配方改良了。
弗雷德你看我又有新的恶作剧发明了。
弗雷德你看哈利和金妮结婚了,哈利差点出了大丑,一不小心把戒指弄丢了,还是赫敏帮的忙。
弗雷德你看罗恩和赫敏也结婚了呢。
弗雷德你看我们的生意越来越好,店面扩大了好多。
弗雷德……
弗雷德……终于有天我再受不了这种投向幽冥毫无回音的寂静,丢下手里正在熬药的勺子放声大哭。
终于有一天连这样的哀痛也过去了。
现在我很平静,镜子里是一张成熟的脸,多么年轻,多么衰老。我知道如果你知道肯定不容许,然而我终究不能假装很快乐,假装遗忘,遗忘是缓慢的不知不觉的古老的未来的事,那要等到以后,不知哪天我将忘记自己曾想努力记住的,忘记努力想忘记的,到了那时,你看,我就会快乐。
哈利把我拉回现实,我仍然看着冥想盆里缓缓流动的银色液体。
他说:“你看,乔治,我们还有未来。”
我抬起头对他微笑。
回到家,推开自己的门,这几天都一直呆在店里没怎么回来。
呐,弗雷德,插在你瓶子里的矢车菊都枯萎凋谢了,换一下吧。
你看你永远都那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