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的开挂妖生》秋亦书

63、地动山摇

　　“……”

　　璐儿嘴巴张了张，以为发出声音了，却一个字都没蹦出来。她捂住嘴，几近崩溃，“为何突然要同我说这些，为何你们如此笃定我就是鹿灵，难道是因为我是鹿妖么？可世上鹿妖千千万，为何一定要同我扯上关系？”

　　尚浮龟怒色顿生，一巴掌毫不留情挥在她脸侧，哪怕凌笙察觉到竭力阻拦，也仍被掌风刮了一道不小的红痕。尚浮龟眼里的厌恶油然而生，冷冷俯视她，“看你如今的样子，也配为鹿灵后代！遇到事了一味逃避，既定的宿命时候到了还是会来，你一样躲不掉！真不知齐白儿当初为何培养出了你这么个东西，还把关乎全族性命的大事托付给你，他可真是瞎了眼！”

　　璐儿默然不语，也不知是脸肿得说不出话，还是其他原因。

　　“敢问，齐白儿当初选中璐儿时，可有问过她的意愿？”凌笙明知故问，“你说不出来，想必也不清楚内情，那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们看到冰棺时，齐白儿已经故去了，他从未向璐儿解释过什么，更不可能把重任交予她，她从头到尾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又如何得知自己应该做什么？即便知道了，她也有权拒绝，她不是为了继承齐白儿的志愿活下来的！她从出生起，便是为自己活着的！”

　　他说得字正腔圆，“你凭什么这么说她？！”

　　尚浮龟一掌拍死这个人都不觉满足了，只想给这人扔得远远的，最好扔出三界之外，有生之年不要再看到！他脾气一向很臭，平时里深居简出，小八更是不敢惹他生气，所以极少有这么一个人敢呛着眼睛跟他这么说话，更何况这人还是仙门的人。

　　当即杀心大起，将方才说的话忘得九霄云外，看凌笙身后的璐儿也十分不顺眼，只想除之而后快。

　　“义父且慢！”小八不知从哪儿跑出来，满脸都是汗，紧张地看着他，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我方才路过宫外时……发现先前潜在四周的水灵都不见了，且大殿中心多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越来越大，正往里吸水，可能，可能会把我们都吸进去。”

　　尚浮龟不疑有他，当即就把杀他们的事忘到一边，闭眼派出几道水波前去查看。他每次调用水波时，总有些吃力。一方面是年纪大了，而另一方面，便是鹿灵这个名义上的原主在这儿，水波也未必会尽心尽力听他的。

　　小八怕他既要使用灵气又要照看寂澜，伸出手恭敬道：“义父，不如让小八帮您看着吧……他如今已成这个样子了，想必也是威胁不到我的，如果发生什么，我会第一时间禀明您的。”

　　尚浮龟深呼吸看了她一眼，把寂澜扔了过去，顺便甩了甩手，一副嫌弃至极的样子。

　　寂澜的脸顿时鼓成一团，瞪着他又不太敢惹怒他。

　　小八把他抓在手里，表面上兢兢业业，却慢慢伸出另一只手掌，把隐藏的文字给他看。寂澜愕然，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保持着方才的神态，却用藏在身体里的贝壳给他们传话了。尚浮龟把他们抓来时，许是过于小瞧他们的能力，都不屑于搜身，该留的不该留的通通给他们留下了。

　　檀栾把小八写的字原封不动传过去了，而后又火急火燎与他们商量起对策来。

　　璐儿未从游魂状态下完全抽离，木讷着朝尚浮龟问道：“你方才问我是从哪儿来的，是知晓鹿门山么？”

　　“鹿门山？”尚浮龟嗤笑一声，“那不是荒龙消逝的地方么，想不到他给全族选择的归宿是那儿，难怪能蒙过天界的眼皮子。”

　　凌笙闻言也有些诧异，有些话呼之欲出，不过此刻也不适宜打断他们，还是先让璐儿拖延一番时间比较好。

　　璐儿哪怕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也没辜负他的期待，问道：“你知道鹿灵消亡的原因么？”

　　尚浮龟在说起这些话时，神色并不大自然，“想不到你这个半吊子也会过问一句，那我也不妨替齐白儿告诉你，好让你记得清楚明白——鹿灵是被三界给逼死的。”

　　“为何会被逼死？”

　　饶是对策商议得差不多了，檀栾也短暂分神，将注意力暂且放在了这边。凌笙没说什么，就连寂澜都罕见的没斥责一两句，一伙人几乎都等着尚浮龟的下文，毕竟所有关于鹿灵的信息都是绝密的。从天地初开到目前为止，所经历的事件大大小小没有几千也有上百了，凡是有些分量的无一不是大肆渲染以免后人重蹈覆辙，哪怕再平凡的一件事，只要牵扯的人够多，也照样会被记录下来，供各大仙门反省明鉴。

　　但鹿灵是其中一个例外，许多门派连提都不会提到，更何况是记载得多么细致。

　　原因有二，一是鹿灵的力量过于离谱，明明也是三界之内的生灵，不但能搜寻五灵，甚至能降服五灵；二是鹿灵的故事并不值得传颂。

　　它就像是一张长得不怎么光彩照人的皮影，在那个群星荟萃、光影绝伦的舞台上，连个出场机会都没有。凡是力量强大到令人觊觎的地步的，普遍没有什么好下场，更何况鹿灵的力量来得过于蹊跷。修习的方法很多，或吸收天地灵气，或研究人文药理，或掌握生息规律，或吞食各色内丹。

　　可鹿灵的能力却是与生俱来的。

　　与生俱来，仅仅是这四个字就能将鹿灵付出的努力全然打破，何况口口相传的信息本就离不开添油加醋。一般人本就容易被成功后的光鲜亮丽吸引，尤其在有天赋异禀的加成后，更是觉得他们的成功来得过于迅捷，也会暗地里去寻找这种方法。屡战屡败后，心里的惊羡就变了味，慢慢被不服气淹没，以致把嫉妒招引过来。

　　且鹿灵实在是一块很大的香馍馍，五灵本就难寻难捕，若有鹿灵相助，别说事半功倍了，假以时日只怕连半个天界都能握在手里。无论是凡人，还是妖怪，越是不能企及的地步，越是想要去试上一试。

　　这便给鹿灵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

　　得而杀之者有，得而用之者也有，用后弃之者更是数不胜数。鹿灵之中走出来的，不论是否与鹿灵同属一族，哪怕是偶然间见过他们的人，都被各方收买，寻着踪迹将身后的人领到鹿灵面前。那些人得到鹿灵后，即便发觉大部分鹿灵能降服的仅仅只有水灵，仍会将鹿灵带走关押，企图将他们的价值发挥得淋漓尽致。哪怕这种做法违背了鹿灵本身的意愿，将他们逼得自杀，这种间接杀戮却未曾停止过。

　　也许百只鹿灵里面，只有一只能带来利益。但对那些尝到甜头的人来说，即便是千分之一也是够的。

　　鹿灵被逼得避世，被逼得集体自杀，被逼得全族上下只留下一个对这些过去一无所知的璐儿。

　　“所以我……我们做错了什么？”璐儿问，“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我？”

　　回答她的不是尚浮龟，而是凌笙，“你没做错，你们也没有，世上有些事本就是毫无道理的。”

　　至于为什么会是你，可能因为你太想来到这世上看一看罢，便万里挑一选中了你。

　　璐儿似是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眼里倏然多了抹光亮，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如果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做？”

　　他答得毫不犹豫，似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小鹿，我不是你，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你那样，但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完成所有你想做的事。”

　　如果还有可能的话，陪到生命最后一刻就更好了。

　　“那你可不能反悔啊。”璐儿眨眨眼，生怕他说话不算数一样，伸出右手搭上他的右手，随着她手臂的移动，那道花纹也微微颤动起来，像极了绝境之中奋力与自己斗争的小花。

　　璐儿笑眯眯，眼里藏着一股别有所指的意味，“这是我从凡间学来的，拉钩上吊，一百年……打他！”

　　凌笙微怔，瞬间感受到璐儿手腕处传来的力量，顺势对着尚浮龟出掌。尚浮龟正看着好戏，始料不及被打了个正着，重重倒下。本把先前分散出去的水波召回来，却发现动一下都极为困难，天灵盖传来剧痛，先前拨开她的招式时还不觉得有多厉害，等硬生生承受这一击，霎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多少。

　　随着尚浮龟倒在地上，脚下的泥沙也大大震颤了一下，檀栾差点没站稳陷进去。

　　寂澜喜形于色，但硬耐着没说话，憋得脸通红，忙捏着贝壳将路线又重新强调了一遍。凌笙抓着璐儿，自然也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们对视一眼，璐儿迅速拽住小八想离开。

　　拉了一下没拉动。

　　璐儿这才想起这姑娘先前是多么重，便停下来焦急道：“小八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快走啊！”

　　小八摇头，“我还不能走，我方才说的话也不全是骗他的，大殿中心离这儿并不远，他迟迟没收到水波的消息想必是豁口不断在延伸，恐怕离我们很近了，而此处多半是由于琼华宫的原因才迟迟没塌陷。”

　　寂澜连他深爱的宫殿会不会毁都顾不上了，一个劲儿道：“快走！等他反应过来我们都得完！”

　　檀栾果断给他拍了一下，“先别嚷，我都听不清了！”

　　凌笙问：“方才那一击打到了什么？这儿恐怕马上就要塌了。”

　　小八点头，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尚浮龟，道：“我不能丢下他不管，他这些年修为耗损得厉害主要是给我疗伤了，他先前脾气没这么差的。你们先走，我带着他往反方向跑，不会让他追上你们的。”

　　说罢，就要回去把他抗走。

　　宫殿抖动得厉害了不少，她每走一步都觉头晕目眩，眼前泥沙也大了不少，渐渐将视线盖住，她连摸清尚浮龟位置都有些困难。

　　璐儿叹口气，抽回手，打算回去帮她一把。把月怜对着上空挥舞了两下，残存不多的水灵从其他地方赶来，把小八和尚浮龟围拢。璐儿也不确定尚浮龟的伤情，正操控水灵把他们带出来，冷不防脚下一空，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无休捎到半空，她庆幸道：“多亏你了凌笙，不然我就要留在这儿了。”

　　身后没有回应，她顿觉不对，转瞬就听到寂澜在旁边吼道：“这傻小子跳下去做什么？尚浮龟要看到不给你一掌挥开才好，别下去添乱了！”

　　凌笙往下游的同时还不忘回璐儿一句，“尚浮龟陷进去了，你先把小八带走。”

　　“好。”璐儿迅速调整水灵的分布，把所有的力量都压在了小八身下，吃力地托住她慢慢往这边来。小八原形有些庞大，导致她人形也有些重，即便她也在使力，可璐儿单是带她一个出来就耗费了不少力气，等到把她放到无休身上时，无休都差点从上空掉下去。

　　小八刚要说什么，璐儿就拍了下无休，交代了一句，毅然从剑上跳下，朝模糊不清的宫殿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