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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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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死也不回去。他要留下,睡祁澄哥哥……的沙发。
不,沙发已经不能满足他了,要睡床嘻嘻嘻嘻。
这是粥粥的第一反应。
许隽白平静地看向粥粥,问:“你是周城的堂弟吧,我让他过来接你。”
粥粥急了,连声说了一叠“不”,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粥粥要裂开了。
在这世上,粥粥最怕的男人,不是他爹,不是他妈,而是堂哥周城。
粥粥爸妈晚年得子,对独苗苗的管教不甚严格,而在他家借宿的堂哥,自诩家族新生代顶梁柱,从小到大的遗憾一直是没有可以管教的弟弟。
粥粥的出生,弥补了堂哥的缺憾,他以一种狂热的态度,长年累月、坚持不懈地督促粥粥努力上进,学英语、练高数、写作文、考名校、参加魔鬼训练营、考驾照……从小到大,粥粥的每个学期,乃至是每个假期,都充斥着堂哥精心安排的学习项目。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十八岁生日那天,这天是他拿到可以自由支配的一百万的那一天,同时也是周城去外省出差的一天。
于是,粥粥豪爽地出门,勇敢地追求人生自由了。
他做的第一件叛逆事,就是选一家向往已久的街边发廊,花了八十块,给自己染了个桀骜不羁的红毛。
从理发店出来时,空气是那么的清新干净,粥粥宛若得到新生。
而许隽白,却要亲手毁掉他来之不易的幸福快乐。
许隽白掏出手机,翻找周城的电话。
粥粥扯了扯祁澄的衣袖,委屈巴巴:“哥哥,救救我,不要让我哥把我抓走,求求你了。”
于是,祁澄在粥粥崇拜的目光中,开口阻拦:“许少爷,要是家里不欢迎粥粥,我和他一起出去好了。”
傍晚五点半,余晖穿过葱葱郁郁的树木,倾泻入窗,普通的长条桌上,顿时洒下一层斑驳的碎金。
许隽白那张欺霜赛雪的俊脸上,几乎要挂上寒冰。
另一边,祁澄已经领着粥粥,打算出门了。
许隽白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一句:“祁澄。”
祁澄无所畏惧地看向他,乌溜溜的小狐狸眼里盛满了星光。
许隽白印象中的祁澄,是腼腆而又内向的,他总是微微避着旁人的目光,永远温声细语,对他许隽白,也永远是顺从听话的。
他从什么时候起,变了个模样?
许隽白不知道。
他有些失神地放下了手机,想要出门,又瞥见粥粥两眼发亮的盯着自己,满脸都写着:快走吧,我要和祁澄哥哥快点过二人世界。
于是,许隽白走到小沙发边,坐了下来,看似自然地拿出手机,翻阅本季度的报表数据。
祁澄与粥粥小声说了几句话,两人都有些分神。
祁澄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在乎许隽白,无视他,忽略他,把他当做一团空气。
然而,早已形成的条件反射,驱使他遵循许隽白的习惯,在后者阅读时,保持安静,他甚至想去为他沏一杯茉莉花茶。
祁澄恨铁不成钢地锤了一下膝盖,暗暗骂自己:“不争气的东西。”
“哥哥。”粥粥将下巴搭在祁澄左肩,用气音说:“他好像在忙工作耶,我们去其他房间吧,别吵他了。”
祁澄看向许隽白,他坐的端正,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手机。
祁澄见过许隽白的手机界面,里面除了一两个必要的聊天软件,其他全是办公软件。
他了解许隽白,除了工作的时候,后者在大部分的时间中,都是一个脾气不坏的人。
倘若在工作中打扰许隽白,会引起他的不悦。
他也只记得,许隽白会不高兴,具体会怎么发脾气,他也记不清了。
记忆忽然不受控制,祁澄忽然想起,上一世的时候,许隽白的公司举办十周年庆,他们一群家眷在专属的vip包间喝茶闲聊。
一开始大家比较拘谨,彼此之间都很客气。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气氛转而热烈,有个娃娃脸的家眷说,自己最喜欢在老攻工作时使坏,因为男人认真工作时最性感。
什么叫“使坏”,在场的心知肚明。
另一个衣服鲜亮的家眷很是赞同:“这种坏,就应该多使使,你对老攻相敬如宾,老公就对你相敬如冰。久而久之,什么小三小四小五都出来了。”
其他人附和说:“没错,把他榨干,他就只是个被你放出去的赚钱工具。”
祁澄心念一动。
他也想试试。
后来,许隽白蹙眉,声音冷冷的,夹带着一丝嫌弃:“祁澄?这衣服哪来的?”
“低级趣味,下次别再这样做了。”
“祁澄。我再说一遍,从我身上,下去。”
祁澄打了个激灵,从回忆的恶寒中脱身,看向许隽白的眼神,也带了一丝埋怨。
“粥粥,我们去厨房吧。”
祁澄关上房间门时,许隽白缓缓抬起头,手机屏幕早已漆黑一片。
一阵凉风从窗台吹拂而过,怒放的白芍花瓣簌簌而落。
“晚餐想吃什么呀?”祁澄领着粥粥,没话找话地问。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刚才紧绷着的身体,这下才缓缓放松。一股困意缓缓袭来,祁澄渐渐有些睡眼惺忪。
“随便,祁澄哥哥准备的,我都爱吃。”粥粥乖巧回答。
就在祁澄以为自己会屈服于困意,靠着墙壁睡着时,他的手摸到了锅铲。
那一刻,祁澄的眼睛睁开了,他的眼神一片清明,硬邦邦的心肠好像被什么东西融化了,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打开双门冰箱,扫了扫其中的食材,几乎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双手便自作主张地取出了吐司片、芝士片、火腿、土豆、黄瓜、西红柿、牛排等食材。
粥粥看着祁澄专注的模样,满眼都是星星:“哥哥好帅。”
祁澄接通电饼铛的电源,倒了点儿芝麻油,用勺肚将它抹匀,按下开关。
预热的同时,他撕开冰冻牛排的包装,将它放入微波炉中解冻。
“叮。”
两分钟后,祁澄将湿淋淋的牛排取出,沥去血水,将它放入了电饼铛中。
电饼铛是双面加热的,还有自动断电的功能,甚至不用操心翻面的问题,祁澄轻轻松松地放宽了心,专心洗着蔬菜。
专属于烤牛排的气息缓缓弥漫,祁澄深呼吸一口气,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利索地给土豆刨皮,分别将它和西红柿切成薄片。
电饼档发出滴的一声,断电了。这意味着牛排熟了。
祁澄铲起牛排,放到准备好的碟子中,给它刷上一层黑胡椒酱,并用餐刀将它切成齐整的小长方形。
他夹起一块形状难看边角料,送入口中……嗯,火候正好,一点儿都不老,味道很不错。
祁澄已经进入了一种物我交融的境界,他沉浸在料理的快乐中,完全忘记了边上还有一个粥粥。
于是,粥粥眼巴巴地看着祁澄哥哥试吃牛排,一口接着一口,赞不绝口,一块接着一块,越吃越快。
半饱之后,祁澄满意地点着头,拿着抹布,简单清理了一下电饼铛,而后重新刷一层油,将土豆、西红柿平铺在上面,盖上了盖子。
煎土豆片的同时,祁澄取出吐司片,将它放在木头砧板上,先放一块淡黄色的芝士片,而后,打开电饼铛,取出已经熬出些许汁水的番茄片。
浓郁的香气在鼻端蔓延,祁澄不尝也能想象到那种酸甜清爽的口感。
他挑出最大最完整的几片,放在吐司片中央。
三明治虽然做起来简单,却也是有些学问的,比如这西红柿片,就不能放太多,否则会在食用的时候滑出来。
再比如小牛排,也不能贪多拼命放,否则在待会儿压实的时候,三明治有可能会从中间裂开。
祁澄特意选了厚度差不多的小牛排,将它们码在西红柿片的上面,并加上一层新的吐司片。
吐司片表面有些干燥,祁澄想了想,从冰箱取出一瓶蛋黄酱,一瓶千岛酱,交错挤在吐司上。
等他回过神时,雪白的吐司片上呈现出一个暖色系爱心,土黄与米白完美的交错在一起,两种酱料形成水乳交融的奇妙线条,每一个笔画似乎都是“美味”的注脚。
祁澄享受地拿起一双筷子,打开电饼铛,将筷子尖扎向土豆片中央。
软软的,糯糯的,熟了。
祁澄关闭电源,将土豆片放到一个小碟中,撒上一层胡椒粉,而后将它们铺在三明治上,再加一层切得细细的火腿丝,再加一层爽口的黄瓜片,最后再盖上一片吐司。
齐活儿啦。
祁澄右手握着明晃晃的餐刀,左手带着一次性手套,轻轻压住三明治,把它们切成一块块小三角形,然后用牙签串好。
晚餐只吃三明治太干了,祁澄想做个奶茶。
他从冰箱取出一盒纯奶,一包红茶。将牛奶倒在小奶锅上,小火慢煮,等到牛奶沸腾的时候,打开锅盖,扔入茶包。
香甜的气息很有侵略性地攻占了粥粥的味蕾。
粥粥:“啊我死了。”
祁澄往奶茶里加了些糖,搅拌均匀,倒入马克杯中。
祁澄端着两个杯子走向粥粥,笑着说:“久等了,我们开动吧。”
粥粥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在真正晕过去之前,他果断地点上香薰蜡烛,抬手关灯。
粥粥心想:赶在堂哥回来之前,和祁澄哥哥吃上一顿烛光晚餐,并在他房间休息一夜,我的人生圆满了。
二楼,祁澄房间。
许隽白仍旧坐在刚才的位置,神色飘忽不定,脑子里转着的都是祁澄。
害羞的祁澄,温和的祁澄,听话的祁澄,体贴的祁澄,爱慕他的、祁澄。
他的脑袋里,总是不受控制地跳跃出一些画面,画面里,是他和祁澄。
他像看电影一样,看着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从第三视角看这些画面,他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等一下,为什么自己是混蛋。画面里的事情,他并没有对祁澄做,他怎么就成了混蛋呢?
许隽白把画面归结于幻觉,亦或是梦,可又觉得不对劲。
他细细回忆画面涌现的时间地点,猛然惊醒:画面出现的时候,正好都是他和祁澄两人在场时。
许隽白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祁澄当时的神态,脑袋里有一串火花蹿升:画面出现的时候,祁澄正在发呆。
也就是说,那些画面,也许是专属于祁澄的回忆。
在出现奇怪的画面这件事情上,许隽白的脑子,和祁澄联网了。
那么,祁澄脑袋里的回忆,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么?
如果是假的,那么就无法解释:为什么祁澄性格变了。
如果是真的,那么就找到了祁澄忽然对他冷淡、反感的原因。
许隽白沉吟半天,最后做出结论:自己确实是一个混蛋。
门忽然被人推开,许舒破门而入,潦草环顾了房间一周,没有注意到角落里许隽白,她竟对着“空房间”大喊:“祁澄你个告状精你是不是跟我哥说了我的坏话?行你狠,老娘跟你道歉对不起!”
许舒乱喊一通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了。
许隽白:……
粥粥的幸福生活没有持续多久,就接到了堂哥的夺命连环call.
“周小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逃课!如果不是老师打电话过来告状,我还以为你正在乖乖学习民法入门!”
粥粥大声地说:“哥你冷静一点,你听我狡辩!啊不,你听我解释!”
五分钟后,粥粥拎着食篮,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祁澄,走远了又小跑回来,凑在祁澄跟前,认真地说:“祁澄哥哥,我下次再来找你玩。”
祁澄低声笑了起来,他的左脸颊露出一个小梨涡,看得粥粥小脸一红。
祁澄摸了摸粥粥的头,说:“小朋友,你忘啦,你订了包月午餐,明天中午给我发地址,我会送货上门的。”
粥粥矜持地点了点头,祁澄送他去了马路边。
祁澄没有注意到,二楼阳台上,许隽白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人影成了一个小点,再也看不清后,才别开眼睛。
“哥,原来你在这里呀,我找你半天了都。”许舒小心翼翼地探过脑袋,乖巧地说:“我跟祁澄道过歉了,他说小事情罢了,让我不要放在心上。”
许隽白蹙眉,并没有说话。
许舒生怕哥哥看出自己撒谎,心虚得要命,脑门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往下落。
良久,许隽白才缓缓开口,他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如惊雷一般,吓得许舒几乎要给他跪下。
“小舒,别再欺负祁澄了,他以后会是你的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