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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   拐子送官,不久按律论死,至来年秋决,中间毫无波澜。
      贾茴归家,初时他家中族里长辈闻听起遭遇,倒还齐心要来寻谢祄这个半路认回来的庶孽晦气,结果才两日,谢祄还特意留在金陵城等他们打上门呢,结果倒是听说原本齐心要来寻他晦气的那些所谓族老,半道竟一起回转,齐心合力把贾茴打了个臭死!
      可怜那贾茴,这一场就被打了个奄奄一息,好容易养了半年多养好了出来浪,转眼又不知为何在城外惊了马,到底没比那拐子多活两日,终究落了个无子暴毙的下场,却也不必细说,左不过给人又添一道阴司报应的小谈资罢了。

      却说眼下,既把拐子送了官,各人口供也都录下了,那知府原就是个背熟了“护官符”的,遇着贾、薛两家的事,没理都要竭力偏私,如今不只薛蟠谢祄这个告官的人证口供,就连府衙那些门子里,竟都可巧有个当年旧识——
      却是甄士隐家临葫芦庙里沙弥还俗出来的,因甄家惯常斋僧,这甄英莲打小儿也常被甄士隐夫妻抱着一道去葫芦庙上香,故而熟识。
      那门子一看到那叫商三娘和黛玉开解了一路,虽神色依旧怯怯,好歹敢抬头看人了的小姑娘,立刻认出来:
      “再没有错的,必是当日葫芦庙旁甄老爷家的英莲小姐无疑了!虽已然隔了七八年,这模样出脱得着实齐整好些,然大概相貌、自是不改……我们当日常常哄他顽耍,如何会错认来?况且她眉心中又有这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胎痣,最好辨认!”
      因说着,先与英莲贺一声:
      “可怜见的,好好儿一个富家小姐,爹娘那般惯养娇生的,倒险些儿叫那该杀千刀的作践了去!幸得临危恰得贵人福荫,到底脱离苦海了。”
      才又与谢祄见礼:
      “贾老爷如今越发了不得了!如我这般的,虽也惦记着当日英莲小姐元宵灯节走丢一事,寻常巡街都要多提一颗心、各处仔细打量几眼,偏就叫那拐子在我眼皮子底下住了这些时日!倒是贾老爷今日,才一进城,就把英莲小姐超脱了……可真真是贵人福运荫蔽,到底非我等能比。”

      谢祄倒还真从贾雨村的记忆里捞出来这么个人“
      ”当年说熟识倒也熟识,毕竟贾雨村在葫芦庙一住那许久,少不得和里头那些大和尚小沙弥的,都打过交道;
      说不熟络么,也还真算不上熟络,到底穷书生寄居在小庙,那日子何其窘迫?娇杏那样起初不过一面之缘的,且还依稀记得贾雨村当日敝巾旧服的褴褛模样呢!混到连上京的冬衣都要靠甄士隐资助的地步,可见平日窘迫时节,漫说与庙里添一二文香油钱且不可得,就连炭火粥米,都没少白蹭庙中的……
      那时候,这门子又还年轻。正长身子的小沙弥,看不惯穷书生吃白食,不说冷言冷语,冷眼相待不多理会之类情境,总是免不了的。

      不过这会子,这门子却浑忘了当日冷僻处。只管一脸笑呵呵,瞧这一番话说下来,又是怀旧、又是庆幸、又是恭维的,说亲近也极亲近,又不到叫人生厌的地步。
      谢祄也不是贾雨村,也没继承他那许多复杂情绪,倒是只把这门子当寻常故人重逢,因他殷勤,便多与他略寒暄几句。听说他如今膝下已有二子一女,还从袖子里取出三块银镶金线的长命锁与他,只说“虽未见面,日后恐怕也难相见,到底旧识一场,愿孩子们长寿安康”。
      那门子也乖觉,闻言不再啰唣,只行了礼就悄悄儿退下去了。
      不过到底有了这一遭,眼下或许只够这门子在这府衙多两分面子,行事无碍大节时能多几分方便;待到日后,单只这三块长命锁就真足够庇护他儿女长寿安康,倒也没白费他殷勤一场。

      眼下那知府处,自然更再无疑问,十分干脆就让甄英莲随了谢祄一行去,至于拐子,虽暂未论死,也不过为着挖出更多拐子线索、并被拐妇孺下落罢了,在此也不必细说。
      却说谢祄,原是当即就要将英莲送回甄封氏处,不料薛蟠却道:
      “那大如州有什么好的?
      甄太太如今还住着她娘家封老头那里,听说即便娇杏姑娘日日照看,又有林家那边敏姑太太每常照拂,只因为甄太太不肯如了她父兄的意,叫他们得以借助敏姑太太和林姑老爷的力去做些仗势欺人的事,也没少受气呢!
      如今再叫甄家妹子也一道过去,恐怕日日多还有得气受呢!要我说,还不如接了表姑祖母和甄太太一并过来这边住着,我还能托我妈多加照看一二!就是甄家妹妹,也能常和我家妹子一道处着——
      不说别的,我那妹妹极为聪慧伶俐,比玉儿妹妹都不差什么的!”

      薛蟠心意,最想的其实是谢祄能就此定居金陵。
      可惜,谢祄每日里忙得很,要教黛玉算术,要教黛玉种田,要教黛玉做表格对照图,要……

      唉!虽然钗儿也定不会比玉儿妹妹差,奈何贾爷爷与玉儿妹妹血缘更亲,又相识在前。

      薛蟠知道挖不了谢祄,更不敢动林家夫妻的眼珠子玉儿妹妹,也就只好在大如州那两位身上下文章了。

      早在路况未明时,薛蟠就没少凑到娇杏、甄封氏跟前旁敲侧击这事儿,临行前娇杏与他手套那会子,还殷殷切切着挑明了邀请了一遍:
      只说金陵城里头,他薛家宅子铺子样样不缺;金陵城郊并临近州县,他薛家庄子田地也尽有得。
      不拘娇杏和甄封氏想要如何置办家业,就是直接拿大如州那边置换的也使得,必给的是最公道价格……

      难为薛蟠,如今也知晓些人情世故,即便心里打着只要能把这两位留在金陵城里、好叫谢祄得闲也常来小住,那什么宅子铺子庄园田地的,白给几处出去都舍得,却还知道娇杏她们比不肯要,把话说得那样实在。
      可惜娇杏和甄封氏却都不肯:

      一个是因着到底娘家在那里,又丈夫出走时也是打那处走的,生恐那天丈夫寻着闺女回来之后见不着人,因此务必苦留。
      另一个呢,一则坐产招夫的产业都在大如州,二则也是甄封氏不愿意挪窝,娇杏始终记着自己这个贾家义亲姑娘身份的由来,更惦记当年甄封氏好心、才没叫她沦落到不堪之地处的恩情,自也是认死了大如州的。

      薛蟠原都暂且放弃了,只等着家去之后,务必叫爹妈妹妹都晓得贾爷爷的好处,再把爹和妹子哄开心了,好叫他们帮着出主意。
      不想才刚进了金陵城,离薛家且还远着呢,就得天意送来一个莲妹妹,可巧撞到他马腿上,哪里有放过的道理?

      因此十分挽留,尤其十分推销自家那聪明妹子,什么琴棋书画色色来得,诗词曲赋样样精通,什么被他险些气吐血的西席一直还肯留在他们薛家、就是因着他那妹子是个“若身为男儿身,必是两榜进士好出身”的……

      本意是要留下甄英莲。
      一不小心就炫妹入迷,连“贾爷爷你不如也在我家住些时日。教教钗儿你就知道了,她真不比玉儿妹妹笨分毫,就是没有玉儿妹妹运气好,有您教导着,她如今算学也可好着呢!也是不用算盘珠子就能把家里的账目理得明明白白的”之类的都呼噜出来,听得黛玉这个原本只是有些羡慕的,都薄怒含嗔:

      “薛大哥哥好没道理!老师自是我爹为我延请的恩师,又是我娘亲亲的叔父!留在扬州教诲与我,可不应当?有你这样当面就挥锄头的吗?”

      因之前故事会,谢祄生动讲述过“挖墙脚”这词儿,薛蟠听着这“挥锄头”,倒不至于往田地活计上想。
      只是见黛玉生气,薛蟠不免无措。
      又是不舍得招这天仙儿似的小妹妹不喜,又是不舍得把“贾爷爷”挖到自家地里的机会,委实为难。
      期期艾艾的,才说得一句:
      “我也是可惜钗儿聪慧,没得贾爷爷这样名师可惜了她的……”

      黛玉就索性将帕子一甩,捂住眼睛,声音悲泣:
      “好你个薛大哥哥!我早知道你当日说什么‘玉儿妹妹也是我亲妹妹。我待你的心和待钗儿是一样的。万事不需拘束,没得见外’的话,必是哄我的——
      偏你何苦不多哄我半日?且等你自回你薛家去,和薛大姐姐如何友爱和睦不得,偏要赶着这点子功夫,在我跟前这么着……
      不就是刺我没个亲兄弟时刻惦记着吗!”

      说着,黛玉还一扭身,只留给薛蟠一个肩膀微微抖动的纤弱背影。
      叫他一下子就脑补了玉儿妹妹默默流泪的可怜模样,越发急得不行,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只差没给黛玉跪下磕头求这姑奶奶且莫哭了,偏又咬死了不肯忏悔自己挖墙脚的行径。
      如此,自然是哄不好黛玉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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