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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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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父亲对我说,我带你妈妈去度蜜月了。这是我欠她的。你先去阿姨家待几天,直到我们回来,好吗?
好。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们很欣慰,临走前把我紧紧抱在怀里。
我并不认为他们抛弃了我,独自享受二人世界去了。
我一直都是懂事的孩子。我知道,他们彼此恩爱。如果不恩爱,哪来的我呢?
只是没想到,这一去就不复返了。第4天,小姨跟我说,小尤啊,你爸妈出车祸,都死了。以后你就得跟着我了。
这一次,他们真的抛弃我了。
或许他们的二人世界过得还不够,所以打算永远都不回来了吧。
我不怪他们。
那时,我才6岁。你不会相信,我竟然没有哭。
后来,我就一直住在小姨家。我的姨夫是个阴晴不定的人。正常时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但是他酗酒厉害,醉起来就像一条疯狗,然后就会拿着棒球棍随意打人。
有一次,他又醉酒了,走起路来摇头晃脑,就像一头蠢驴。事实上,他就是一头蠢驴。
他见着我便破口大骂,骂我是吃白食的狗杂种,是拖油瓶,是害人精,是扫把星,出门也应该像我爸妈那样被车撞死。
不管什么难听的话都用在我身上了。他可以骂我,但是不能诅咒我的父母。
于是,我冲上去对着他的手臂就是狠咬一口。我用了很大的力气,否则他不会痛得嗷嗷直叫。跟疯狗似的。
的确,他粗壮的手臂被我咬得渗出了血。
他接着骂,不停地骂,越骂越起劲,越骂越激动,然后顺手就抡起棒球棍向我劈过来。
我吓坏了。就呆呆地站在那,等着他的棒球棍落在我身上。
但最终没有。
因为,它很快被小姨挡住了。
我先是看到她的脸痛苦地扭在一起,接着看到她捂着大肚子,大腿内侧流了很多血,汩汩而出。
当时,她有着7个月的身孕。
姨夫这才猛然恢复意识,连忙抱着她去医院,我也跟上去了。经过2个小时的抢救,最终还是没能保住。
可怕的是,以后她再也怀不上了。医生亲口告诉姨夫时,我在一旁听到了。
我来到她的床前,当时她已经醒了。脸色惨白,白得可怕。
我惶恐不安,小心翼翼地问她,小姨,你怪我吗?
她虚弱地抬手摸着我的脑袋,摇摇头说,不怪,这都是命。
似乎理所当然,我成了姨夫孩子的克星。他自然是不会放过我的,他对着我粗口满天,骂我是害人精,把他的孩子都给害死了。他诅咒我应该死,快点死,好给他的孩子们陪葬。
他又喝多了。当然,他总是喝多,习以为常。他借着酒精再次抡起棒球棍劈头盖脑向我砸来。
当然,被小姨半空截住了。只听她大声叫了起来,要么你再找一个女人。不过用你的脚指头想一想吧,除非白痴,否则谁会愿意嫁给一个醉酒的疯子?如果你把他打死了,那你就真的没有孩子了。
后来,姨夫就迫不得已把我当做他的儿子了。但他并没有改变任何,对我时好时坏。他仍旧酗酒,脾气暴躁。
小姨说,每到这个时候,你尽量躲得远远的。
我照做了。
你为什么不躲呢?我问她。
她没有回答,只是把我从他身边拉得远远的。
直到有一次,我看见他们在吵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争吵,吵得面红耳赤。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我看见他把棒球棍一锤敲在小姨的脑门上。然后小姨就倒下去了。再也没有醒过来。他把小姨当场打死了。我亲眼看见的。
后来,姨夫坐牢了。我被送去孤儿院。我的确该感谢能有这样的福利院,否则的话,一个六岁的孩子,无依无靠,你能让他去哪呢?
那段时间,我学会了独立,明白了自力更生。我厌恶寄人篱下的生活。我讨厌自己像足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
学生生涯期间,从初中到大学,我总会利用业余时间打散工,边工边读。除了卖身,犯法,什么样的活我都干过。
人生至善,就是对生活乐观,对工作愉快,对事业兴奋。
如果一个人在此世界里并无雄心,他是不知不觉地在受苦;如果一个人很有雄心,他是有知有觉地在受苦,只是很慢很慢。
那我宁愿选择后者,否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我应该要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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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在回味他的故事。
尤翼,你做到了。她低语道,又随手撩开窗帘,只剩下路灯将一片寂静的橙黄撒落地面。她这才发现自己靠着墙壁站了好一会。
这又算什么呢?
总会有答案的。
她进盥洗室冲了个澡,看看挂钟,时间还没有很晚,但她累了,很快便睡了。
四周一片黑暗。她朦胧中听到外头有脚步声,起身见着一片淡淡的亮光,她迷糊地跟随着走在那束明亮里,眼帘里是一个黑色矫健的背影,猫着腰往一个包里窸窸窣窣的塞着什么东西。
那不是她的包吗?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她问。
身影起身一顿,并不转头,也不回答,只是径自朝前快步走去。
她见她的包还在那,里头并未少了东西,反而多了一个小狗玩具。这玩具,好像在哪见过?
“你是谁?为什么把它放在我的包里?”她又问。
身影仍旧没有回答,也未曾停下脚步。
好奇心驱使她追了上去。
突然,身影消失不见,眼前只剩下一条绿树浓荫的干净小道。
这是哪里?像是在校园里?她儿时的那所小学?
她边走边揣摩,目光四处搜寻那个身影,只是,早已无踪迹可寻。
也许因为假期的缘故,整个校园显得幽静。依稀可见几个小学生迎面走来,灿烂的笑容如同轻风拂面。
她索性找到当初的教室,坐在当初那个最角落的位置,看着窗外空旷的操场,一切仍旧如此清晰。
过去的一幕幕就像飞快展示的PPT,她仿佛行走在时光轴上目睹曾经。她手托腮帮一个劲地傻笑。突然来临的过堂风随意撩起她耳根的发丝。
她不敢相信自己已经修炼到看着年幼时被同学各种欺负,还能笑得出口的境界。
一本封面写着“Iloveyou”的白皮笔记本从背后轻放在她面前。她这才恢复正常,回过头,嘴角掠过一丝惊诧。
是他?他怎么又来了?
这些日子,她都不记得他到底来了几次了。
“里面写着许多事,都是关于你。”他望着她的双眼柔情深似海,“我喜欢你很多年了。从见你的那一刻开始。一直以来,只喜欢你。”
这算告白的话,也太露骨了吧。
她只觉体内的血液加速沸腾,冲击着她的血管,燃烧着她的双颊。她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见着他的瞳孔里有一只小白兔奔驰于辽阔的绿色草原,她也随之奔跑,因过于猛烈而心律不齐,呼吸不稳。
还有一身的不知所措。
在相对的视线里,水雾蒙住了她的双眼,最后再也按捺不住,滑了下来。
她一头扎进他的怀抱。
“你知道吗?这一天,我等得好辛苦。”他把他的下巴靠在她的头上,轻抚她柔软的秀发。
听到这话,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腰。
“为什么你的手如此冰凉?”他感觉到穿透风衣传过来的冷冷的温度。
“因为它需要用你的手一辈子来暖和。”她答。
他把她抱得更紧了。
他们的天堂,星星都亮了。
这一刻,请将我们速冻吧。他想。
“刚是你吗?”她问。
“嗯。”
“你为什么那么做?”
刺耳的闹铃响起。她迷糊中摸索着将开关按掉。
好像又做梦了?
那个梦太沉溺了,以致于她起身时依旧闭着眼,只觉脑袋跟灌了铅似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