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哭葬（前传）》风荷一一

3、第二章

　　墨蓝的夜空自东向西慢慢席卷过整片天空，白天与夜晚胶着的一线白迫使夕阳在缤纷的晚霞围绕下仓惶向西坠落，晕红的色泽慢慢淡化在天际尽头，逐渐，浅浅的紫色一点一点覆盖住了那片微薄的温暖，直到加深成幽幽的深紫色，最后与墨蓝□□限模糊。
　　皇宫里，回廊与大殿的灯火次第点亮，一串串如明珠一般交织成一片亮丽的景色。夜色中轮廓狰狞的建筑在柔和的橘黄色光芒里，逐渐淡化了飞檐的锐利边角。
　　夜色深沉，帷幕重重的寝宫内，一个人影斜倚在窗边的矮脚小桌旁。金色的长发柔顺的散乱在肩上，在灯火的照耀下，点点碎金在秀发上跳跃游离，宛若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小桌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几瓶专供皇族饮用的美酒，浓郁的酒香在室内缭绕不散，甜蜜的芬芳令人闻之而醉。
　　细细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显示出那人早已陷入昏睡中，可神情却似乎很不安稳，睫毛颤动不停，眉心也拧成了一个结，初夏的夜风从闭合不严的窗缝中钻进来，吹拂起他额前的碎发，竟有细小的汗珠从额头渗出，顺着眉梢脸庞滑落，在白色中衣上晕开一个又一个水痕。
　　忽然，他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片刻后，低呼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心在狂跳，一双手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颤抖不已。寂静的夜里，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茫然的神色过后，眼底深处掠过了一丝迷乱与恐慌。
　　勉强收敛心神，脑海中又重复回放了适才的梦境。
　　苍凉广袤的高原上，沙尘在强风的作用下掩盖了天地的界限，触目所及一片黄沙，脚下是虚软的土地，他艰难的行路，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次的踩落都会有陷入地底的错觉。
　　空无一人，视野中的空旷令人感到由心底窜上来的恐惧在向四肢百骸飞快的蔓延，像是被时空架空一般，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摆脱眼前的处境，
　　是抛弃还是被抛弃，他，不知道。
　　但无论哪一种，落到眼前的境况，都是让他无法忍受的。
　　百般挣扎，无济于事。
　　双腿已经疲累不堪，却仍被强迫着向遥远的那轮在黄沙中沉浮的血红色太阳走去。
　　终于，他的双手已经几乎可以触摸到太阳的金色轮廓，一个巨大的黑影突然蹿出来，带着嘶哑的哀鸣扑向他，一惊，就这样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可是那种绝望的感觉还是如影随形，轻易将他拉到崩溃的边缘。
　　起身抹了把脸，视线扫过空寂的寝宫，他心中下了一个决定，或许那个人的到来可以让他暂时摆脱宫中死气沉沉的氛围。

　　毫无预兆的，那个边境来的质子在人们的瞠目结舌中被新帝安排进了后宫。有传言，那个身带不洁的男子狐媚色主，迷昏了他们帝王的心；也有说，是新帝荒淫无度，贪恋美色，于是强留那个少年随侍在侧……
　　不论外界流言蜚语翻版出多少花样，宫里人的眼中，新皇对那个少年却真的是恩宠有加，甚至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仅为那少年建的新住所，就招遍了天下的能工巧匠，费了众人一个月功夫。

　　偌大宫廷一角，一座独立小院静默的隐在一条小路尽头。门扉简洁，院墙却很高，青灰色的砖墙上，千万片琉璃瓦在灿烂阳光下耀眼夺目，映出水晶般的五彩色泽。
　　整个院落被分成内外两层，外院中分割出了几块儿奇异的区域，一块儿是漠北的苍凉，黄土沙粒浮尘肆意飞扬，有碧色点缀其上；一块是江南的湿热，墨绿色铺陈成一团柔软的毯子；另一角却怪石嶙峋，穿过廊檐角门的风从其中呼啸而过，褐色烟雾如淡云缭绕在石山半腰；还有一处碧蓝静静嵌在一方大理石砌成的深潭中，依稀可以窥见或白色或斑斓的活物畅游其间……
　　所有这些景致都被巧妙的安插在空间各处，竟使原本难以融合的景观以一种奇异的和谐美感串联在了一起。所有生在其中的动植物都惬意自然，仿佛它们天生就该长在那里一样。
　　内院中，除了主人的卧房与书房，院中的一处角落还盖了一间单独落成的房子，外表看起来与其他房子一般无二，只是略大了些，门窗平日总是闭合甚严，再加上帝王的密令，严禁外人涉足，倒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
　　此刻，新帝正笑吟吟的注视着屋角只顾摆弄手中琉璃瓶的少年，半晌，见他还未有招呼的意思，只得叹了口气：“我说，有客人来，你都不晓得要倒杯茶给我吗？”
　　闻言，少年回头瞥他一样，语声淡然：“此刻，连我站的这寸地都是你的，我想我不用反客为主吧。”
　　“你。”他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啧，真是没有礼貌的孩子。”叹一句，他只好自己动手，捧一杯茶，他踱步到少年背后，探头看他在鼓捣什么，专心到都顾上不理会他这个一国之君。
　　闯入眼帘中的东西却让他突然后悔起来，透明的杯中，半瓶儿暗红色的液体正在咕嘟咕嘟的冒泡，瓶中悬浮着一块儿类似于不明□□的东西，散发出一阵一阵的刺鼻味道，再低头看一眼自己茶杯中的砖红色茶水，他拢紧眉，有了反胃的冲动。
　　眼角扫到到男人略微泛白的脸色，少年心中有些得意，活该，好奇就该付出代价。
　　察觉到少年眼底的讥诮，新帝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转身走到了敞开的门边，视线所及之处，亭亭的莲在微风中摇曳生姿，白色如绸的莲瓣上宛若镀了层银粉般，招摇诱人。
　　“至少你可以和我聊聊吧。”有些受不了一直被当做透明看待，新帝斜倚在门框上，语调温和的开口，甚至故意做出可怜兮兮的语气。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省的落人口实，损你清誉。”少年走到门口，透过院门看着外院那些巧夺天工的建造，语气无不带着讥讽，宫墙虽高，但阻不住那些闲言碎语的传播。
　　“你会在意别人的看法？”男子语气中透出一股好奇。
　　少年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有答话，视线落到远方天际尽头的一抹孤云上，眼中却是茫然到无处落脚的寂寞。
　　光明被他眼神中那熟悉的孤独感狠狠刺痛了，或许，他们是同类，虽然站在了同一点，却是背靠背的状态，如此，即为两个极端，后果就是彼此间的距离被扩大了到无限远，远到他们看不到彼此的存在。
　　虽然是同类，眼中却永远不会出现对方的影子，是不是又是另一种悲哀？

作者有话说

　　我在想大杂烩要怎么烩在一起才不会成为一锅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