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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蝴蝶兰与人贩子》 ...

  •   ——津岛修治会死吗?
      ——太宰治会死吗?

      “……”

      我无法呼吸。

      我开始害怕。

      鲜血的铜臭味直冲大脑,木仓的上膛音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萨卡兹的神经反射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电光火石之间,我也拔开了保险,瞄准了带着夜视镜的女人。

      脑子里很混乱,可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津岛修治不能死”。

      ——射击她。
      小白小黑同时做出决定。

      我击中女人的小臂,她痛呼了一声,手里的木仓脱手落下,掉在她的脚边。

      “别动!”
      我的声音居然这么平稳,沉寂的有些不近人情。

      “——秋愿。”熟悉的嗓音让我愣了愣。

      不用看清女人的面貌我就可以轻而易举说出她的名字:“……清水亚莎。”

      她随意的应和着我:“嗳,是我。”

      “你果然找到了他啊。”
      “那可不行,他可是要被卖掉的。”

      我身后的孩子听到这个声音吓的一哆嗦,抱着头无力的滑下去,躲在我身后抱着头瑟瑟发抖。

      “……”我用身体把他挡的更严实了一些。

      她的双臂滴答滴答的落着血滴,嘴里却用着这种像是满足像是叹息的语气。墙角的摄像头亮着微弱的光,冷酷的记录下这里所有的不甘和黑暗。

      我趁机看了眼津岛,他已经自己扶着墙坐了起来,我松了口气。但随即心又悬了起来,因为我的异能力无法对他使用,身后的孩子也需要尽快治疗,我们必须快速穿过清水亚莎。

      “你杀过人吗?”她没头没脑的问道。

      “当然没有。”

      “在你的世界里也没有过?”

      “……”我摸不准她是否是在套话,于是用沉默代替我所有的回答。

      她自说自话了半晌,忽然捞起木仓,我条件反射开了一枪,击中她的胸膛,她的攻击却是落在了摄像头上,仿佛是本想杀掉我的子弹因为我的反击而跑偏了。

      机器损坏的刺啦声成了沉默中唯一的声源。

      我捡起从她指尖滑落的手木仓,然后跑向津岛,愕然的发现津岛除了受了点冲击,最大的伤口竟是逃跑路上豁开的不大不小的口子。

      为什么津岛可以和他们谈妥?为什么津岛轻而易举拿到了钥匙?为什么关押我们的房子有一个洞却没人看见?为什么这个孩子一直在这里呆着没有被卖掉?

      为什么,清水亚莎要去当无恶不作的坏人呢。

      啊,原来是这样啊。
      啊,原来是这么可悲啊。

      “别走……为什么不能被我们好好的卖掉——”她忽然疯魔一般伸手,要抓住离她最近的孩子。

      “清水亚莎!”我打断她,她糊满泥土的右手一颤,“你要装到什么时候?你都快死了!这个时候说句自己的心里话,说句对不起说句我想活下去这么难吗?!”

      “——什么心里话?这不是吗!?”她剧烈的反驳我,然后发出想要把肺部咳出来的干呕声。

      “这不是!”我用更大的声音回应她。

      “你想说的是——”

      “请你们好好活下去;请你们不要因为杀掉了你而愧疚,因为你是个坏蛋——”

      “请你们照顾一下我的孩子。”

      “……”清水亚莎缩回手,蜷缩起来,一边哭一边笑。

      她一面希望可以像以前一样麻木的当个人贩子,一面又希望津岛和我活下去。

      她一面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又不得不以这种方式对待他。

      她一面希望事情败露自己寻得一个解脱,又希望什么改变都不要发生,自己还可以鹌鹑一样缩在角落。

      所以她不停的给予我们暗示,希望我们逃走,又希望有人来救救她的孩子,救救已经堕落的她。

      她从没想到过,真的有人会来帮她,真的会看到她恐惧的现实。

      走马灯的幸福一轮轮在她脑海上演,她断断续续的说起一些过往,渐渐觉不到腹腔的温热,可也神奇的没有了往日不断的寒冷。

      我手边的孩子忽然挣脱我的手,步履蹒跚,试探的向前,缓缓的将上身伏在女人的身上。

      清水亚莎吃力的抬起右手,她感受着死亡的到来,嘴角却始终抿着一缕笑。

      “可以抱抱我吗?”她忽然说。

      我放下手木仓,跪坐着将她的头放在我的膝上,轻柔的抱住了。

      清澈的泪水从他们的眼角滑下,一同被右脸颊上的酒窝接住。

      “好奇怪啊,你说我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呢。”她喃喃自语着,“只要在你面前,我竟然觉得就算坏事做尽也会被包容。”

      我没有用小黑的能力。

      她死在了我的怀里,我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逝去。

      ……

      被警方接回去的两天后,我接受了一堆心理辅导,警方获取了相应的信息,恶人都得到罪有应得的惩罚,一切尘埃落定,我打出HE团圆结局。

      那个孩子没有名字,身份也“无从得知”,于是他拥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清安。

      “为什么不给他把姓氏也起了?”盐也不懂就问。

      “一个名字就已经够逾越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对他还没有重要的起姓氏的地步吧——跟我姓?!……别开玩笑了……”

      我在医院的电视上看到了新闻里的清水亚莎还有其他绑匪的大头像,死气沉沉的宛如暮年的老者。

      高槻泉一直到第三天才来看我,她阴阳怪气的嘲讽了我一通,顾及到还有盐也在场,她没有说的太过,我一点也听不进去,把头埋进她的胸口就开始装死。

      “你真是两三天就要被绑架一次啊,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安全问题吗?”她摸摸我的狗头,很细心的避开了我的角。

      我闭着眼睛,鼻尖满是高槻泉身上的洗衣粉的味道:“……唔。”

      门被敲了两声,我吸吸鼻子,坐直身体后说道:“请进。”

      出乎意料的是,来的人是警官。

      我站起来要给她倒水,她却一把按住了我:“不用麻烦了,春江老师。”

      我僵了一下,愣是没想到什么时候自己告诉了她我的身份。

      小黑有些好笑的提醒我:“你不是怕没人把你的求救信号当真事,就用了春江的名号吗?忘了?”

      “我们在这次的搜查以及口供中得到了一些线索,我想着老师您也有着知情权,于是就把它拿了过来。”她自顾自的说着,从密封袋里拿出一张小小的废纸。

      我套上手套,迟疑的拿了过来。

      ……

      清水亚莎很幸福,她有爱人、有孩子、有事业。

      横滨的一场混乱的木仓战毁了她的一切。

      人群中爆发出尖叫声,怀里紧紧抱着孩子,丈夫又紧紧的护住他们。

      他们本就习惯了Mafia的草菅人命,于是最初的惊慌过后,他们很快冷静下来,找了掩体躲了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每天都会上演的戏码,可能拍成电影都会逐渐被腻味,可是谁都想不到这根本不是Mafia之间的仇恨,而是某个组织一场即兴的,垂死的表演。

      丈夫被子弹击穿脑门,鲜红色的血液汩汩流下,滴在她的脸上,滴在他送给她的项链上,伴随了她的后半生。

      【一定要逃跑啊,亚莎。】他笑着说。

      痛苦扭曲了他的温柔的笑,可他依旧希望自己可以给她温暖,只好牢牢抱住她和他们的孩子。

      她捂住嘴巴,不想让自己尖叫出来,她哪知道,她的声带已经太疲惫,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孩子感受着上方低落下来的液体,有的是漂亮的如同宝石一样的红色,有的是像雪花一样清冽的白色,有的像是后院里常开不败的蝴蝶兰的粉色。

      他欢快的接住,然后献宝一样捧到母亲的面前。

      她们那天本来要离开横滨这座混乱的城市的,却死在了奔向幸福的路上。

      她是一个学习艺术的女人,手脚也算不上利落,她发着高烧,像鬼一样游荡在街头——她遇到了人贩子。

      她还能怎么办呢。

      道德底线拉扯着她不让她堕落,可她又想起家里的孩子。

      她也曾跪下来祈求某个人帮帮她救救她,置之不理唾之以鼻,不远处的女生们指指点点发出嘲笑的银铃般的可爱笑声。

      她还能怎么办呢。

      良心像一面镜子照出她现在的肮脏,可她又想起丈夫眷恋的目光。

      她也曾来到教堂渴望神明洗去她身上的罪恶,神明也熟视无睹,破门而入的警察是她试图反抗命运的惩罚。

      她还能怎么办呢。

      她造的孽反馈到他孩子的身上,他被人贩子拐走了——她终于又尝到了失去挚爱的痛苦,伤疤被毫不留情的揭开,人群围绕着她:嘿,看,多么丑陋的伤疤,多么肮脏的内脏……

      明明一样的身体构造,她却总是觉得自己是披着人皮的食尸鬼。

      被折磨的半疯了的孩子回来了。
      换了一个疯了的她,一个疯了的世界。

      丈夫最喜欢的花是蝴蝶兰,因为他说当初的她就是抱着那束花来到了他的世界。

      可是幸福最终没有奔向她。

      ……

      我用了短短两天的时间写下了清水亚莎的一辈子。

      “她说,杀人永远也不能被冠以正义的名号。”高槻泉替我把稿子给盐也,“这不是一场洗白,而是小春江的宣告。”

      “可是,这篇小说里对横滨Mafia的指责未免太露骨了些……”盐也犹豫的说,“我担心……”

      “——”高槻泉撑着脸看向窗外,外面有来往不绝的人流,风吹起她的头发,满不在乎的话里难得带了丝坚定,“出版吧。”

      清水亚莎事件结束的一个星期后,这部中篇小说《蝴蝶兰与人贩子》出版,它直接用实体书的方式印售,迅速的在社会上流传和评论。

      我即将出院。

      夏目贵志每天都会早中晚给我打一次电话,大部分都是吃饭的时间。他闭口不提我的小说,像普通的朋友那样闲谈,绞尽脑汁的寻找话题。

      心理医生又来了。

      我抓狂的解释:“我真的没事啊……”

      他满脸不赞同:“神经病都说自己正常。”

      可恶,麻了。

      津岛这个满脑子自杀的家伙都被你轻易放行了,怎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今天不是我来找你辅导的。”医生递给我一把奶糖,我哼哼唧唧的接受了。

      “今天我们不聊天了啊?”我有些失望,平心而论,他还是个很不错的消磨时间的幽默人的。

      他斜了我一眼,毫不留恋的转身走掉了。

      这么不待见我吗!?

      我嘀咕着,翻下床去寻找我的零食盒子,顺便倒了一杯子水放在我的小桌子上,还没摆完,门就被敲响了。

      我嚼着嘴里的奶糖,含糊不清的说道:“请进。”

      三色头发的先生拄着拐杖走了进来,我当场愣在原地,他友好的冲我打招呼:“好久不见。”

      “啊哦——夏目老师。”我紧张的话都不连贯了。

      夏目漱石的身后又出现一位身着和服的男性,我定睛一看,奶糖来不及含化就被咽下去了——

      这个黄色的围巾,白色的头发,严肃的表情,腰间的佩剑——福泽谕吉本吉啊!
      啊啊啊我裂开了!

      “您好,我是福泽。”他的语气显得有些冷淡。

      我同手同脚的又拿了个杯子:“你们要喝茶吗?”

      “如果可以的话,那太好啦。”夏目漱石笑眯眯的说,这一笑抹去了我不少紧张,我把零食从柜子里拿出来,摆到桌子上,为了表达我的热情欢迎,我还把我最喜欢的饼干塞到了夏目漱石和福泽谕吉的爪子里。

      夏目漱石很上道的撕开吃了一片:“很浓厚的奶香味呢,喜欢喝牛奶吗?”

      我点头:“喝牛奶还能让我长高。”
      说着还在头顶上比划了两下。

      我们聊了很多随便的话题,就像夏目贵志对我的那样。福泽谕吉看了眼手里的饼干后就开始干坐着听,总得下来让我的心情好了不少。

      “出版《蝴蝶兰与人贩子》会带来不少危险。”夏目漱石终于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了。

      我无所谓的点头:“我知道。”

      “但我是唯一有能力将这件事昭告天下的目击者。”
      “既然没有人说的话,那我来说。”
      “清水亚莎表达不出的恨,我来替她喊出来。”

      夏目漱石摸了摸我的狗头,他似有若无的讲了讲横滨浮在表面上的浅层问题,我配合的往脑子里塞这些信息。

      “春江老师,您的手机在震动。”福泽谕吉忽然道。

      我尴尬的挠挠鼻子,翻过来看看后发现是不认识的一串号码,我面上不显,直觉告诉我,我应该接这个电话。

      “哦哦终于通了!阿愿,你在哪呢?找你半天了!”

      “——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蝴蝶兰与人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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