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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善 ...

  •   “三爷,韩将军败了,整个师团都给灭了。”副官呈上一封电报,有些忐忑地等着这位爷发话。

      张辅臣摩挲着手中的怀表,不悲不喜,良久才开口道:“知道了,远山和我也算是旧识,为国捐躯是个好下场。烧了吧。”

      “是。”

      张辅臣看着那张纸在火光中湮灭,觉得自己的结局大抵也是如此。

      “我去趟城西。”

      “备车嘛?”

      “不必,聊私事。”

      副官知道三爷是要去找城西的那个算命先生,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次私事了。

      张辅臣是家中独子,但他的母亲先前有两个孩子胎死腹中,于是张辅臣就成了老三。

      乱世中,张辅臣算得上枭雄,凭着自己的手腕成了一方军阀。

      而他信命,信玄学,信这举头三尺有神明。

      所以常去找城西的赵昀年算卦,若说这赵昀年也是个神人,小到王二狗的姻缘,大到国家战事,三两铜钱,六七竹签,就能参透气运。晓阴阳通五行,测风水堪六合,袖里乾坤定天下。

      可惜偏偏只给有缘人卜算,纵使你家财万贯也难求一卦。

      张辅臣倒是他的有缘人。

      因为张辅臣不仅有钱还有权。

      “今儿个怎么给我吃闭门羹?”

      “这个月窥探天机多了,不算。”

      “谁说让你算命的,我来给你送些东西。”

      不一会儿,木门吱呀着打开了,赵昀年便出现在张辅臣面前。

      “你不是喜欢甜食嘛,这是西洋那边的巧克力,很甜。”

      “你倒是上心。”

      赵昀年这一身本事也是跟着师傅学的,若说真的有什么鬼神,他自个儿都不信。

      他只是能估摸人心。

      比如张辅臣,此人长得人模狗样,一身军装正义凛然,实则心狠手辣,杀起亲信来也是毫不手软。

      可惜,他有软肋,那就是喜欢男人,要命的是他喜欢的是自己这个破算命的。

      怎么看出来的?那张辅臣就差没把喜欢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昀年,你这鸟怎么哑了?”

      “还不是你上次来瞎喂食,把它给弄怕了。”

      “这鸟真精贵,面包都吃不得。”

      “它是中国土生土长的雀,那东西吃不惯。”

      张辅臣有些羞赧地撇过头去:“怪我怪我。”

      赵昀年的院子不大,但花花草草很多,收掇得整齐,让张辅臣觉得像个家。

      他早年丧父,全靠母亲拉扯大,后来母亲也离他而去,剩他一人在江湖闯荡。所以,茕茕孑立了二十多年,有点念家。

      张辅臣初见赵昀年只觉得此人生着好皮囊,白白净净惹人怜。

      后来才知他伶牙俐齿性子烈,还会算命。

      他本人不太信这些,只是赵昀年唬人的功夫的确了得,许多事情也都一一应验。

      之后他就常来卜卦,不是因为他信命,是因为他信赵昀年。

      “韩远山你还记得嘛?”

      “当然,国民党有名的上将,是个人物。你之前不和他还有过交道?”

      “是,我没他那么有规矩,还是自己一个人自在。”

      “他倒是比你有骨气。”

      “有骨气的都亡了,我这个没骨气的还苟活呢。”

      “啧,这就奇怪了,我明明算的他还活着。”

      张辅臣有些诧异,赵昀年的神情不似骗他。

      “那你帮我算算我能活多久?”

      张辅臣把玩着手中的怀表,等待赵昀年的答复。

      “这哪能算的出来?”

      “那你算算……姻缘?”

      张辅臣说这话时小心翼翼,就怕惹着赵昀年不乐意。

      赵昀年知道他这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意。

      喜欢吧有,但他不怎么想扯进去。张辅臣这个人杀气太重,肯定活不长。

      赵昀年生性凉薄,不愿和一个人牵绊太深,尤其是不长寿的。

      可他不忍心回绝,因为张辅臣是第一个真心待他好的人,也是第一个能稍稍走近他心里的人。

      “强求不得。”

      张辅臣苦笑一声,他料到了。

      “多谢了,这块怀表赠给你。”

      “你要走?”

      “嗯,以后可能不常来了。”

      张辅臣离开了,什么也没带走。

      赵昀年仔细咂摸了一会儿,这怀表是他一直珍藏的,这话怎么都像是诀别。

      他有些着急,生怕这个人做出什么傻事,于是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想要见那人一面。

      “昀年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

      还没拐过弯就看到张辅臣在巷子口站着,笑意盈盈地等他。

      赵昀年知道自己彻底完了,张辅臣这个人可比他会算命。

      “你就取笑我吧。”

      “我来等你回家的。接你去我府上。”

      “怎么?你不怕人笑话?”

      “我张辅臣本身就是个笑话,可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笑你。”

      “哼,你可记着这句话,别把我一脚踹了。”

      “遵命,赵昀年先生。”

      这一年,赵昀年搬进了张辅臣府中。

      张辅臣再也没去过城西,也没人再找赵昀年算卦。

      副官却是焦头烂额,因为赵昀年难伺候啊,挑食得很,还嘴巴毒。

      偏偏三爷又极其宠爱这位,只好不敢得罪。

      他也曾问过三爷,为何看中赵昀年这个算命的。

      三爷只回了句:“昀年能劝我行善,提醒我得做个人。”

      副官当初不懂,不过后来张辅臣的确没那么狠了,凡事都留有余地,最后干脆弃了权,丢了军阀的头衔,跑到乡下种田。

      因为赵昀年和他说,手上沾了太多血活不长。张辅臣不怕死,可他得护着赵昀年,他得看着赵昀年好好活一辈子。

      那块怀表是他的父亲留给他的遗物,心烦意乱时便摸着那块怀表,那年和人打斗不小心遗落,再也找不着。

      他浑身是血地找了一天一夜,也不知是在找怀表还是找丢了的神。

      直到一个斯文的年轻人有些嫌弃地看着他,问了句:“这是你的?”

      张辅臣抬眸便看到了赵昀年的那张脸,于是双目清明,寻到了归处。

      “敢问先生名讳,日后登门拜谢。”

      “一个破算命的,别惦记。”

      可惜,他独独算漏了这个人的心,认了一个人便再也挪不动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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