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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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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池全副心思都在房子内屋的动静上,根本未听出王坚的深情,随口敷衍说,“王大人,你老远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
王坚摇了摇头,“种妹,你也看到了他们是如何屠村的.....你还对这些人有什么念想吗?跟着我,过平常人的日子不好吗?”
连池被触到了心思。她内心不认同拖雷的所为,这也是她不与拖雷相认的原因,可是要她嫁给王坚,她心里又梗着一块石头。
“王大人,我不能答应你。”
王坚苦笑几声,“王坚原就没打算娶妻,若种妹不嫁,那这辈子便一个人过好了。”
他本是一片真心,连池叹声气,知道他此次注定是痴心错付。
连池怕被他屋内的拖雷听出什么端倪,强行移开话题,生硬地说,
“王大人,如今兴州战况如何?”
王坚如吃下了一颗青葡萄,心口发酸涩。
他近而立之年才初开心窍,爱上的女子虽动人却无情,忘也忘不了,戒也戒不掉。
他盯着连池,说,“有个消息,种妹你可能有兴趣知道,蒙古的监国拖雷不日前潜入兴州,不幸负伤逃走。”
“拖雷竟来了这里?”
连池睁大眼眸,如无辜的小羊羔。
王坚躬身靠近连池,刻意把声音压得极细,“连池....我是担心...拖雷这次来就是为了你。”
他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在连池发顶的发丝。眼神状若无意,瞄了一眼连池身后的内室紧闭的门。
连池睫毛不安地眨了几下,退后一步,“王将军,就算拖雷的目标是我,我也不知道拖雷在哪。”
她自认为伪装地很好,可王坚几十年在军中阅人无数,连她指尖微小的颤栗都没有放过。
他璀然一笑,旋即不露声色地解除了压迫的气势。
“拖雷负了伤,自然再顾不上找你。我这次来本意是来向池妹求亲,你既不答应,那我也就作罢了。”
他一改被连池拒绝的失落,一番话果决有力,掷地有声。
连池细听,内室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声响。她仍不放心,在裹裙上擦了擦沾着汤水的手,向王坚行了个膝礼。
“王将军,我送你回去。”
两人走出院外老远,直到王坚上马,白驹战马刨蹄,他望了一眼手捏宽裙的连池。
连池一副浅笑的面孔,捏住裙摆的褶皱的指节微微发青。
王坚却没有多说话,目光转而回视前方,拍了一下马背后,绝尘而却。
王坚快马奔出十里,方勒住白驹马,信步慢行。
他早年在军中做过斥候,耳力极佳,屋内的人极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气息,但他仍听得出他的呼吸沉稳有力,是个孔武有力的男子。
方才他刻意贴近连池说那番话,这人的呼吸没有任何紊乱,完全没有情绪的波动。
如果屋中人真是拖雷,为何对他亲近他的夫人无动于衷。难道真的是他猜错了,屋中的人只是连池巧合下救的一个无关男子?
王坚漫无目的地在回去的路上游荡,一时间也理不出来头绪。
王坚来得古怪,走的时候更古怪。连池回想,自觉没露出明显的破绽。而且若是王坚真发现了,没有可能不揭出拖雷。
在连池送王坚出门之时,屋外溜进来一胡服男子。
拖雷翻开箱子现身,胡服男子跪下行过大礼,“汗王,布和带着大军已守在城外接应汗王。
拖雷说,“我伤势还没好,再休养几日,三日后在十公里外碰头。”
拖雷和胡服男子结过头,又吩咐了胡装男子一些事宜,等他来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后,出门沿着连池的方向寻去了。
连池送完王坚,不着急回去,静坐在河边的大石上。
河中的几尾小鱼在她脚边试探,窸窸窣窣,好奇又怯懦的模样惹得她不禁弯起嘴角。
拖雷踱到远处,见着幕篱外的种四娘的背影,胸中某个部位汹涌地跳了起来。
中原的女子,都这么像完颜连池吗?
或者真像窝阔台所说,他是偏爱中原的女子。
种四娘也同样能带给他心动的感觉,不如把她带在身边,替代连池,留个念想也好。
这种想法一浮出,那股悸动就冲入大脑再抑制不住。
位高权重的监国,为何不能拥有一名女子?
浅水溪熠熠光下,女子躬身,用清澈的溪水洗濯沾了灰尘的袖口,静谧又美好。
拖雷终是止了脚步,大跨步转身离开。
连池只消失了半年,他便对其余女子动了心,若她真死了......他岂不是会这么慢慢忘了她。
他自以为牢不可拔的爱情信念,第一次有了松动。
但他清楚地明白,他不是爱上了这位救他的女子,还是心中连池的位置空虚久了。
他知道今日的一幕已深印在脑海中,此生再不能忘记。
他和这个女子之间,这就够了。
远处突然腾起一阵细烟,隐隐有人马绝尘而来。
待连池看清这群人的衣着,转身便往回跑,可惜这群蒙古人好像正是朝她而来,追上她,拴马绳一勾,把她勾了个口啃泥。
她的幕篱被抓起,为首的蒙古人刚要掀开,突然听见幕篱后的女人喊了一声,“蒙哥!”
为首的蒙古人听见连池喊他,呆愣一瞬,手底便松了劲。
蒙哥是拖雷的长子,从小寄养在窝阔台处,连池认识他,还是因为他是上次那慕达大会的狩猎冠军,众人称赞他有成吉思汗之勇。
连池从他手下得了机会,爬起来,接着往院子方向跑。
一位汉女居然认识他,蒙哥被引出了好奇心,也不急着追赶,慢悠悠地骑马在后面跟着,看着连池狼狈地往前逃。
人的双脚能跑多久,怎么可能能跑得过马去。
连池一头倒栽在院前的树下,蒙哥跳下马,用刀刃轻点她的喉下,“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连池却不语,蒙哥听见面前的院落走出来个人。
“蒙哥!”
蒙哥觉得耳熟之极,惊诧地抬头,就见屋前的阴影处,赫然是臭着脸的拖雷。
“父汗?”蒙哥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拖雷,手一抖,匕首几乎脱手。
他讪讪地收起匕首,和后面下马的蒙古兵一起,向拖雷围了过去。
“父汗,你怎么在这儿。”
拖雷目光越过他,落在人群后的连池身上。
连池从地上爬起,幕篱上沾了厚厚一层土尘,她抖了抖幕篱,幸好没有受伤。
拖雷目光转回儿子身上,面露不悦,“蒙哥,到了宋地,你这鲁莽的性子,也该收敛些了。”
蒙哥莫名其妙挨了骂,很是不服。不久前父亲才屠了汉地十万宋民,现在他不过戏弄了一个汉人,怎么就是鲁莽了。
他对父王还是敬畏更多,把到口边的不满强咽下去,垂下了头。
“孩儿知错了。”
拖雷说,“岁哥都可还好?”
蒙见父汗一见面就问起弟弟,心中感觉有些微妙。他一直寄养在三叔处,很少见到父亲,父亲也从来不喜欢提起他。
而这个才出世的弟弟,却能分得父亲的关注。
不过,父亲的儿子很多,只有他是最年长的嫡子,他并不嫉妒幼弟。
蒙哥掩下心事,摇摇头说,“按照父亲的吩咐,找了健康的乳母喂养他,只是父亲离去后,岁哥全身起了黄疸,一直没有消退。”
拖雷面色一变,说,“我这就随你回去。”
蒙哥已经寻来,他也没有理由再多呆在这小院中。
拖雷拣了一匹马跨上,想和连池告个别,突见她跑到马前,拦住了马头。
拖雷沉下脸,“你这是干什么?”
连池听到岁哥都起了黄疸便心惊胆战,得知拖雷要走,全身想被火烤一样焦急。
“汗王,求你带我走。”
拖雷沉吟半刻,缓缓说,“你是求我?”
连池点点头,“汗王不是问我威为什么救你吗,我一个孤女子,当然是为了有所倚托。汗王如果带我走,我愿意一辈子照顾汗王的孩子。”
盈盈一双眼,即使隔了面纱,也看得出流露的恳切。
拖雷遇到过无数难题,觉得这次属于他这一生最难抉择的难事之一。
对于种四娘,他起了难以克制的情念,如果再带她走,就更加地纠缠不清。
只是她毕竟救过他一次,她提出的条件,并不过分。
岁哥都在连池回来之前,确实需要一个尽责的女子抚养。
拖雷也不知真是为这个原因,还是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
“你可以抚养岁哥都,但是,不许幻想本分之外的好处。”
连池手握得死死的,激动地点点头。此刻只要能让她回到岁哥都身边,再大的委屈她也能咽下。
“我答应你。”
拖雷凝望她,时间久到连池都以为他下一步就会要求她摘了幕篱。
“走吧。”拖雷挥手,有人给连池牵了一匹马,“会骑马吗?”
连池不仅会骑马,出乎拖雷的意外,她的马还骑得非常稳。